第29章
羅玉安:“我的爺爺父親都去世很早,從來沒和我說過祖地的事,所以我這次來也不準備打擾太久,來祖地看看,順便上柱香祭拜一下就好了。”
老人熱情挽留,“好歹也住一晚上,我們祠堂還在,但是按照規矩,你要祭拜,得等到黃昏,那時候下山的路可不好走。”
盛情難卻,羅玉安隻好點了頭,又問了他們兩個老人平時怎麼生活。
“我和老伴兩個人在這住了一輩子了,平時自己種些菜吃,後面有個後門,從那裡出去,走上半天,那邊被劃成風景區了,我們推著車過去賣涼茶,也能換些錢。”
說完了自己的情況,兩個老人眼巴巴問起羅玉安如今是什麼境況。
一直沒有用武之地的明黃精神一振,剛準備站出來給自家夫人介紹來歷提升逼格,就被拽了回去。羅玉安滿身無害,細聲解釋:“我父母早逝,不過運氣不錯,嫁了個有錢人。前不久無意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所以才會過來看看。”
看一圈周圍的保鏢,兩個老人家對視一眼,試探著問:“看這陣勢,難不成,也是有氏神的家族?”
羅玉安搖頭,“不是,隻是普通的有錢人家。我嫁的人年紀比較大,又非常疼愛我,不放心我跑這麼遠,才特地給我找了這麼多保鏢。”
秦氏眾人:“……”一個娶了年輕老婆的有錢老頭形象忽然出現在腦海。
下午,兩位老人在院子裡擺出幾張桌子,張羅了十幾道菜,還不讓她們幫忙,甚至不知道從哪挖出來兩壇酒。
“我們羅氏沒落了,你千裡迢迢過來,也沒什麼好招待的,這些酒埋了十幾年了,是我們羅氏獨家的釀酒方子,其他地方喝不到的。”老人家給眾人滿上酒。
見眾人開始吃喝,兩位老人站起來,老太太收拾了些菜品做祭,笑著對羅玉安說:“時間差不多了,先跟我們去祠堂祭拜一下,待會兒再來吃吧。”
羅玉安:“嗯,好。”
秦非常也跟著站起來,一副要跟著一起的架勢,兩個老人滿臉為難,“我們祠堂不許外人靠近的,你們放心,我們很快就回來了。”
羅玉安還是那副非常好說話的樣子,“也對,你們繼續吃吧,我很快就回來。”
秦非常明黃等人瞧著她背在身後的手擺了擺,隻能聽話地坐下來。等到羅玉安和那兩個老人的身影消失在甬道,所有人齊齊放下了手裡的碗筷。有個黑著臉的保鏢嘟囔,“這是劣質迷藥的味道吧,也太明顯了,放在酒裡不是糟蹋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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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人說:“我感覺這迷藥好像有點過期。”
秦非常站起來,“趕緊的,分兩個人去屋裡看看,其餘人跟上夫人,萬一真出了事,氏神可要生氣的。”
所有人都是一激靈,迅速行動起來。
這邊羅玉安跟著兩個老人來到一座塔前,四層高的六角塔,塔旁有一個彎月形狀的荷塘。羅玉安多看了兩眼那荷塘,塘裡什麼都沒種,光禿禿的,塘泥黑中帶一絲紅,散發出一股奇特的腥臭味。
“來,咱們羅氏的祖先們都在塔裡。”老人家枯瘦的手有力地鉗著她的手腕,幾乎是拖著她往塔裡走。
塔裡一層層的牌位疊在架子上,密密麻麻落滿了灰,越往上走,牌位就越少,到了第四層,隻剩下一個牌位,被一張紅布蒙著。
“這是?”
“這是我們羅氏的氏神牌位。”
羅玉安露出疑惑的神色,“我們的氏神不是已經沒了嗎?”
兩個老人眼裡有熱切的光,枯朽蒼老的臉龐在塔中晦暗的光線下顯得陰森可怖,“那都是傳言,其實我們的氏神還在這裡,保佑著我們羅氏的後人!來,你快拜一拜。”
羅玉安神色如常地接過兩個老人遞過的香,拜了幾拜。當她站起來,老太太站在窗前往外看,忽然訝異地喊道:“那是什麼?”
羅玉安也走過去,剛走到窗邊,身後傳來一股巨力,將她往前一推。
老太太臉上猙獰的笑容在發覺自己推了個空的時候,變成了錯愕。她明明推到了人,但手下卻忽然一空,她自己因為太用力,反而從窗戶裡跌了出去,直接砸進了底下的小荷塘裡。
頭朝下,四層高度,噗的一聲。
羅玉安好端端站在窗戶邊,一手搭在窗稜上,平靜地回頭看了眼另一位老人家,“婆婆掉下去了。”
第33章 32 結束
老頭子完全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他是親眼看著老婆子對這女娃動手的, 結果明明推到了人,也不知道怎麼的,就一眨眼的時間, 他好像眼花了,看到這女娃變得透明,老婆子直接穿過她的身體, 撲了個空栽倒下去。
他愕然地瞪著羅玉安, 一時反應不過來這是怎麼發生的, 直到聽到羅玉安說“婆婆掉下去了”他才猛地爆發出一陣悲鳴, 衝到窗戶前往下看。
底下的荷塘裡,老太太大半個身子栽倒進了塘泥裡, 就露出了兩條細瘦的腿還在外面, 像兩截枯樹幹, 一動不動地杵著。
“她是不是死了。”羅玉安給他讓出了位置,在耳邊輕飄飄地問了句。
老頭子連滾帶爬往樓梯去, 此時底下忽然嘈雜起來, 秦非常等人宛如救場的警察,手拿武器衝了進來, 擺好陣型準備守衛夫人。一進來, 看見荷塘裡倒插了一個老太太, 眾人都是一愣,又看見一個老頭子從塔裡衝出來,趴在塘邊悲慟大哭。
秦非常看著從塔裡出來的羅玉安, 走上前來問:“夫人,這是什麼了?”為什麼搞得好像她們這邊才是反派一樣。
羅玉安:“我什麼都沒做。”
秦非莫帶著兩個保鏢跟在後面也過來了,兩個保鏢手裡還扶著一位年輕女孩子,女孩穿著牛仔褲和T恤,打扮普通,灰頭土臉,手腕腳腕有被繩索捆綁過的痕跡。
“夫人,我們在房間裡發現了一個人。”秦非莫一身精英模樣恢復如初。他先前聽到屋子裡那種幽幽的哭聲被嚇得不輕,現在發現那其實是個活人,瞬間就好到不能再好。他還十分高效率地從這女孩嘴裡問出了她的身份以及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這女孩隻是個無辜的遊客,前兩天獨自一人來行雲山旅遊,爬山時遇上了一對賣涼茶的老夫妻,和兩人攀談了一陣,得知了她姓羅之後,兩位老人家就熱情地說大家都姓羅,非要額外送一杯涼茶給她。
後來那老太太一不小心崴了腳,兩位老人推著車不方便,求她送他們回家,女孩見他們年紀這麼大了,人又和善,就答應了下來,結果走到半路忽然頭暈不省人事,等到醒來後就發現自己被兩個老人綁在了屋子裡。
她還以為是遇上了什麼拐賣人口的老騙子,這會兒情緒激動地破口大罵。
羅玉安等她發泄完情緒,問她:“你姓羅?”
年輕女孩子瞧一眼周圍的保鏢,咽下嘴裡還沒說完的髒話,又有點膽怯起來,因為面前這伙人看上去好像也沒有比那兩個老人販子好到哪裡去。她不由小聲說:“是,我姓羅。”
羅玉安見她害怕,給她遞了一瓶水,朝她友善地笑了一下,才繼續問:“你是羅氏神後人?”
女孩接過水,稍稍放松了點,語氣疑惑:“什麼羅氏,什麼神後人?”
並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氏神的存在,現如今大部分氏神家族沒落,還存在的氏神家族都十分低調,哪怕是管理著渝州的秦氏,都是掩藏在各種公權機構和私人企業之下,真正的情況隻有家族內部才清楚。至於普通人,大多是不清楚氏神家族的,就像從前的羅玉安,她也是被選作了祭品才得知氏神的存在。
這個女孩對氏神一無所知,隻是來這裡旅遊,大概率也不是羅氏後人,除了姓羅,和羅氏毫無關系,兩個老人為什麼要把她弄到這裡來?
眼看姑娘坐立不安,眼神越來越懷疑,羅玉安隻好先讓秦非常把她送走,免得她再待在這擔驚受怕。
聯想到剛才老太太想要把自己推下荷塘的事,羅玉安開口問那老頭子,“你們是不是在用無辜的人進行奇怪的祭祀活動?”
老頭子趴在荷塘邊一動不動,對她的話也充耳不聞,隻盯著荷塘和裡面的老太太屍體。
羅玉安也看那荷塘,轉而對不苟言笑的保鏢們說:“麻煩找些工具來把荷塘挖開看看裡面有什麼。”
聽了她這話,雕像一樣的老頭子瞬間跳起來,張開手徒勞地護在荷塘前方,歇斯底裡大喊:“不許!不許動這荷塘,你們滾,都滾出去!”
把這情緒激動的老頭子移到一邊,眾人依言開始挖荷塘泥。
一鏟子下去,臭氣燻天,第一個動手的保鏢隨手一翻,竟然翻出了好幾截長長短短的白骨。這一伙保鏢不是一般人,挖出了白骨也沒有一個人大驚小怪,連秦非常兄妹都站在塘邊面不改色地看著。
但是隨著保鏢們不斷地挖掘,所有人的面色都漸漸變得凝重起來。因為,荷塘裡的白骨實在太多了,在粘稠的黑紅色塘泥包裹下,幾乎全都是層層疊疊的白骨,甚至還有未曾腐爛的屍體。
羅玉安一時陷入沉默,她有個可怕的猜測——這塘泥,真的是塘泥嗎?還是血肉腐爛後形成的物質?
秦非常聯系了更多守在山下的人過來幫忙,前來詢問她的意思。
羅玉安:“全都挖出來,要是可以的話,把這些白骨都清理好放在一邊。”這些屍骨,不知道到底是些什麼人,但之後她會讓它們好好葬進墓園。
這是個浩大的工程,哪怕後來又上來了一百來個帶著工具的壯漢,清理這麼個不算大的荷塘,也一直清理到了深夜。
十幾盞明亮的燈把周圍照得亮如白晝,還能分得清的完整白骨單獨放在一起,底下散亂混雜的則堆放在另一處,最終清算下來,這裡的屍體最少在五百具以上,根據剛趕到不久的專業人員分析,最早的大約在幾十年,甚至上百年間了。
在兩個老人屋子裡搜出了許多雜物,包括舊衣服、各種背包等等……這些明顯屬於不同人的東西,在一些包裡找到的證件也證明了這一點,唯一的相同點是,所有證件都屬於姓羅的女孩。
“這麼多,他們是在騙殺無辜的人來供養羅氏神?可是羅氏神不是早就已經消亡了嗎,這是沒有用的啊。”秦非常拿著那一疊身份證件,頗為唏噓。
那邊的老頭子被控制住了,正對著一旁老婆子沾滿了淤泥的屍體發呆,蒼老顫抖的模樣尤為可憐。羅玉安看著他萎靡瑟縮的樣子,忽然起身站了起來。
她一起身,嘈雜但有序的現場忽然間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向她。
荷塘裡的白骨已經清理幹淨,就剩下一堆堆散發著腥臭難聞氣味的淤泥,渾濁的泥水覆蓋在淤泥上方。
羅玉安走向頹喪的老頭子,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將他拖到荷塘邊。
老頭子劇烈地掙扎起來,驚恐地扭動著,張口要說話,卻被羅玉安按著腦袋埋進了泥水裡。
“咕咕——噗——”
老頭子拼命搖頭,想要擺脫這種窒息感,然而他的力氣完全比不過羅玉安,整個人掙扎的力度越來越弱。終於,他不再動彈了,渾濁泥水裡溢出一絲絲鮮血的紅,老頭子鷹爪一樣的手指摳抓在荷塘邊,鮮血直流。
看著他失去生命,羅玉安感覺胸口沸騰的那種不知名的情緒一下子平息下來,仿佛有什麼沉重的東西,從她的身體裡抽離出去。
不是錯覺,真的有黑紅色淤泥一樣的東西從她按在泥水裡的手中溢出來,散進惡臭的荷塘裡。
恍惚間,她好像聽到一聲長長的、長長的,仿佛終於擺脫了束縛的嘆息聲。
她一松手,滿場被她動作驚呆的人都回過神來,秦非常迅速跑上前來遞給她一條毛巾,“夫人,請擦手。”
羅玉安轉頭,發現她看自己的眼神,有種“果然如此就知道你是個殺人狂魔”的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