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對啊。羅玉安想起來,她先前就猜測過,氏神留她在這裡五個月,就是為了觀察她到底為什麼不能吃。
“那您找到理由了,才會和我結婚嗎?”
“那倒不是,既然你已經死去,自然尋不到理由了。”氏神含笑,悠悠地說:“不過,雖未尋到理由,卻尋到了個妻子,也算有所得。”
羅玉安莫名哽了一下,有點想笑,氏神在逗她嗎?
“那您和我結婚了,是不能離婚,不能反悔的吧?”她小心地問出這個問題。
得到氏神搖頭的否認後,羅玉安瞬間覺得有點膨脹。不管理由是什麼,她真的成為氏神的妻子了!就算她在這裡摸氏神的手,不,就算她摸更多的地方,氏神都不能反悔了!
羅玉安忍不住地笑起來。
兩人坐在混沌的黑色世界裡,氏神撐了撐下巴,看見小妻子在偷著樂,樂完,不太好意思,又有點期待地瞧著他的胸口,應該是好奇他胸口上的縫隙。渾身上下顯露出一種不敢動手交織著躍躍欲試的矛盾感覺。
氏神見她坐在那想了半天還沒決定,善解人意地體貼了一把,說道:“想做什麼都可以,我不會生氣,更不會怪罪你。”
羅玉安驚喜,她覺得氏神洞悉一切,自己的那些小心思他都知道,並覺得機不可失,所以她在氏神的笑容中抱了上去,抱住他的脖子。雙手穿過頸脖,從下往上摸過他的長發——那也是她早就想摸的地方。
手感果然如她先前所想的一樣,清涼,像流水一樣。那股淡淡的幽香又飄散在鼻端,想起所見到的氏神誕生,再聯系氏神先前那句笑言一般的“是骨灰的香”,羅玉安心裡一痛。
她覺得這香味一定有什麼能迷惑人心的地方,讓她不自覺就想要更貼近氏神,本來剛才抱上來的時候隻是想要摸摸頭發,現在被香味所迷,神魂顛倒地直接就親上去了。
氏神:“嗯……?”
他側了側頭,感覺頸側被親了兩下,心道,原來不是想看裂縫啊。
感覺頭發被不斷輕輕撫摸著,他微微讓了讓,把沉迷吸他的妻子捧著臉端開,還未開口,見她清醒過來,臉上露出了忐忑愧疚的神情,似乎馬上就要道歉懺悔,隻好又在她還沒蔫下去之前,把她按回了原地,縱容道:“罷了,既然喜歡,你隨意即可。”
被按回了脖子邊上,羅玉安反省了一下,她不該像個毛手毛腳的小流氓,簡直就像個對著自己國色天香的老婆把持不住,不顧人家樂不樂意就要硬上的那種糟糕的人。可她以前真的不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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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回手,忍著黏上去的衝動,低頭說:“我錯了。”
氏神寬慰:“你剛與我結了神婚,確實有受到一些影響,想要親近汲取我的氣息和力量,以便離開這裡之後能適應外面的世界,這是正常的,不必如此。隻是……”
他撈起自己的長發放在手中,展示給羅玉安看,“我這頭發,在此地藏了許多惡。”
羅玉安仔細看去,果然見他漆黑的長發裡流動著絲絲縷縷的黑氣。氏神拉過她的手,讓她看自己手中不知什麼時候纏繞上去的絲絲縷縷惡氣。“因此,你莫要長久摸它們,另選一處喜歡的地方吧。”
原來不是嫌棄我,而且也不是我問題!羅玉安瞬間就被安慰到了,心裡覺得再也沒有氏神這樣溫柔的存在,他怎麼會這麼好呢。
氏神撈著自己的頭發放回身後,也隻能再次感嘆,年輕的小妻子,實在太過熱情了。
神龛是熟悉的模樣,隻是周圍的簾子變成了紅色,和她身上穿著的紅色喜服非常相襯。羅玉安站在神龛中間,環顧了周圍一圈,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她踏踏實實地踩在地上,但身體有點輕,好像隻要她想,輕輕踮腳就能跳得很高。
兩個氏神老太太站在神龛外面等待,見她出現,態度比起從前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恭敬地低了頭,“夫人。”
羅玉安見到她們兩個,下意識扭頭去看神臺上的氏神,但是氏神不在。兩位氏女也跟著她的動作去看,斟酌著問她:“氏神可是有什麼問題,怎麼不曾出現?”
羅玉安同樣茫然,她也不清楚。她隻記得自己抱著人睡著了,一醒來就在這裡,難道氏神是出去了?他在院子裡散步嗎?
她往前邁步,走出了神龛。
兩位氏女見她動作,驚呼一聲:“夫人!”趕緊跟上去,將手中早已備好的黑傘展開,遮在羅玉安頭頂。隻是兩個老人家年紀大了,動作有些遲鈍,沒來得及趕上羅玉安的動作,還是讓她曬了一點太陽。
羅玉安隻覺得曬到太陽的地方一陣灼痛,像是被澆了熱水,有些燙。她停在黑傘的陰影下,瞧瞧自己曬了一點太陽,顯出粉紅色的手背。
兩位氏女見她沒有大礙,放松之餘,看她的眼神又變得奇怪了起來。其中那位脾氣比較差些的說道:“夫人如今剛被轉化,這段時間暫時不能走在太陽底下,嚴重些可能會被太陽曬成青煙。”
羅玉安一驚,心想,這不就是鬼嗎?原來鬼是真曬不了太陽?她問:“被太陽曬化了……會死嗎?”
氏女回答:“夫人已經同享了氏神的生命,自然不會死,被太陽曬化為青煙,也隻會回到神龛深處的氏神身邊重新凝聚。隻是,夫人不要覺得不會出事就掉以輕心,您重新凝聚的力量,是氏神給予的,您若是受到損傷,您本身沒有事,但氏神卻是要為您消耗力量的。”
這麼說,羅玉安就明白了,她更不願意氏神受苦,自然好好記住這個叮囑。
脾氣不好的那位氏女再怎麼掩飾,說話時還是忍不住帶出了幾分不滿,她說:“一般情況下,氏神娶妻,妻子化鬼初生的時候會十分脆弱,被太陽曬了一下都要承受不住,您這狀態卻是好過了頭了,可見是從氏神那裡得了許多力量……可這原是一個長久的適應過程,不可急於一時,哪怕氏神自己不在意,您也要知道適可而止,莫要索求無度,否則容易損害氏神。”
羅玉安目瞪口呆,隨即尷尬得臉色爆紅,感覺好像是嫁人第一天被批判房事無度。她、她沒有做什麼啊,隻是抱了抱,她問的時候,氏神都是笑著說隨她高興隨她喜歡,這、這原來不行嗎?
她不知道究竟是什麼犯了忌諱,於是疑惑而不好意思地輕聲說:“我不知道怎麼從氏神那裡得到力量,我隻是抱了還有……親了,沒有做其他的事。”
不對,還有沉進他身體裡看了他的誕生!想起來這茬,羅玉安又添了句:“還看了氏神的過去與一些記憶,難道是這個嗎?這對氏神有害?”
兩位年紀一大把的氏女聞言,臉上的抽搐已經無法用多年職業素養掩藏了,她們對視一眼,眼中寫滿了痛心疾首。想說什麼,但無法張口,最後隻喃喃說:“難怪氏神今日未曾出現,原來是消耗太大。”
羅玉安:“……?”那種奇怪的感覺越來越重了。
氏女們不再提起這個,羅玉安自覺也沒臉提了,她走在氏女們舉起的黑傘下,都沒有勇氣回頭去看一眼神龛。
氏女們給她撐著傘,用詢問的語氣說:“您如今在秦氏地位極高,是我們的老祖宗,族中許多人要拜見您,隻是舊宅這邊不方便,不知道您願不願意先去渝菡區的秦氏別宅住上幾日,讓族中子弟們前來見過?”
羅玉竟然一下子從這段話裡聽出了兩位老人家的言外之意。
兩位老太太擔心她不知輕重回去再纏著氏神要……力量,所以希望讓她消停點,先迂回地用族人拜見這種事拖一拖她。
羅玉安捂了捂臉,語氣發虛:“可以。”
第15章 14 客人
秦氏一族的勢力主要分布在渝州,一州內幾十個區,疆域廣闊,都以渝字開頭命名。羅玉安從小在渝林區長大,連渝州本州的很多區都還沒去過,比如這個渝菡區。
渝菡區距離舊宅比渝北區還要近,從秦氏舊宅山林的另一邊,就屬於渝菡區的範圍。渝菡區在渝州並不是最繁華的城區,但是非常特殊,既因為這裡的歷史,也因為這是許多大型古代建築遺留保存最完好的地方。
妹妹玉靜還在的時候,曾經對她說過,以後想去一次渝菡區旅遊參觀,羅玉安答應過她,等她考上了大學就請假陪她出遊,結果一直等到妹妹去世,她們也沒能來。
快要過去一年了,想不到,最後是她一個人來到了這裡。
車子穿過渝菡區現代化的熱鬧街區,進入古建區之後,就再也看不到高樓大廈和不夜霓虹,外面漸漸寂靜下來。秦氏有一段時間主城就建在渝菡區,也就是她現在下車的這個地方,不過現在,這裡已經改建成了一座更加低調內斂的大宅。長長的白牆青瓦,竹林古松流泉全都被囊括在院子裡。
“這裡從前是被封存的秦氏老宅之一,不過每年都有人細心維護,如今這裡屬於您的名下。”一位氏女為她撐著黑傘,邊走邊介紹。
兩位氏女,一位留在古宅,另一位陪同她外出,除了氏女,還有另外幾人,都悄無聲息跟著她們。
羅玉安坐上車,被這些人簇擁著來到這個一看就歷史厚重且造價不菲的大院子,感覺自己好像忽然間進入了什麼豪門劇情。
其後,看到等待在那的無數秦家人,這種感覺就更加強烈了。按理說,她不該這麼緊張,畢竟她不是來當豪門少奶奶,而是來當豪門太奶奶的,但她才二十幾歲,看到那些幾十歲年紀能當她爹的人,甚至快要百歲的爺爺輩對她磕頭跪拜,羅玉安還是有些接受不了,她從前就尊老愛幼,如今感覺屁股底下的椅子相當扎人。
她看向自己唯一認識的氏女,“不用跪我了吧,都是這麼大年紀的老人了。”
氏女是脾氣好那位,波瀾不驚地說:“我們秦氏一族向來最是遵守規矩,您既然是氏神的妻子,是他的人間代行者,我們就必須尊重您,這不僅是您,更是氏神的臉面。”
在場這麼多人,隻有她一個人介意這事,其餘人都是一臉的理所當然。
算了,都是些固執的老頭老太太們,爭論這些沒意義,反正也就見上這麼一次而已。刁難是不存在的,不僅如此,羅玉安還敏銳地感覺到,相當一部分人對她都有種畏懼感。
為什麼?因為氏神嗎?羅玉安一時還沒反應過來,等到大家齊刷刷站起,目送她離開這個會客廳,氏女為她撐開黑傘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對啊,她現在和他們都不一樣,她算是“鬼”了,難怪他們怕她呢,換成她自己以前,要是看見了活生生一個鬼,大概也要怕的。
這宅子同樣是古宅,但顯然沒有山林舊宅那邊的古老,這邊更加適合現代人生活,各種家電和便捷的生活系統都藏在古老的建築外表之下,到了夜晚,燈火通明,不像舊宅那邊仍有許多地方用燈籠。
床和各種用品,也更加符合現代人的喜好習慣。羅玉安在太陽下山後,往宅子裡轉了轉,她現在和人其實沒有多大區別,仍然可以吃東西,隻是吃下去也沒什麼感覺,真是神奇。她還偷偷在屋子裡蹦了蹦,發現自己果然能蹦得很高,一下子坐在了房梁上,又趕緊跳下來,免得嚇到人。
不過,雖然這裡很便捷,她還是更想回到舊宅去,她有點想氏神了。也就一天沒見到而已,她都不知道自己原來是這種粘人的類型。
可能是她太孤單了,已經失去所有親人,甚至失去了人類的身份,周圍恭敬對待她的都是她不認識的人,她感到一種說不出的孤獨。或許比起氏神,她才是最害怕寂寞的那個人。
所以明天早上就回舊宅那邊去吧。氏女們不樂意就讓她們不樂意去,反正她們其實不能管她,唯一能管她的是氏神。
想到這裡,羅玉安心情好了起來,也有心思看這個名義上屬於她的屋子了。這裡花木扶蘇,花園被打理得尤其好,羅玉安格外喜歡那一架薔薇,看見那瀑布一樣的花,她忽然就想起了氏神。
“這花,我可以把它移植回舊宅那邊嗎?種在氏神的神龛院子裡。”她用一貫的商量語氣對氏女說。
氏女詫異,老太太從未聽過這樣的要求,大約是覺得她的行為太過隨意輕佻,不贊同地皺起了眉:“神龛是氏神所在,他不吩咐,我們不敢擅自做主,萬一惹得氏神發怒就不好了。”
但是羅玉安有種莫名的篤定,氏神不會生氣,他會高興的,他喜歡這樣熱烈燦爛的東西。
於是她無師自通地換了個語氣說法,說道:“讓人來幫忙把這株花挖出來,明天我要把它栽到氏神的神龛邊。”
氏女:“……是。”
第二天一早,羅玉安沒能如願回去舊宅,因為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客人穿著一身襯衫長褲,扎著長長的馬尾,看上去青春靚麗。她在太陽底下朝她走過來,進入屋後取下遮陽鏡,和她隨意地打招呼。
“你好啊,你就是秦氏氏神的妻子?剛看你們家的氏女給你打著黑傘,你才剛轉化不久吧?聽我家氏神說秦氏的氏神娶妻了我還不信,原來是真的。”
“我是梁氏一族氏神的妻子,叫齊季。我們梁氏的地盤在隔壁的錦州,錦州你去過沒?地方沒渝州這邊大,但景色還不錯,近些年大力發展已經成為了最宜居現代化城市之一,下次有機會可以去我們那邊玩玩,嗯,等你穩定下來,不需要這個黑傘保護的時候我會邀請你的。對了,我們梁氏與秦氏關系不錯,過去經常聯姻,現在這時代雖然不興聯姻這事了,但還有不少合作關系,所以我才聽到消息就趕來看看,順便祝賀一下。希望你不要怪罪我這麼隨便跑過來,畢竟我們家都是隨便的人。”
她一口氣說完,聽得羅玉安一愣一愣的,尤其最後一句,把她給逗笑了。雖然知道還有其他的氏神,但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能看到其他氏神的妻子,和她想象中的還不太一樣。而且她說梁氏,羅玉安一下子想到在氏神的記憶裡,他最初的姐姐就是嫁到了梁氏,難道就是這個梁氏?那他們的聯姻關系真的可以追溯到很久遠之前了。
“你好,我叫羅玉安,多謝你特地趕過來祝賀,請坐。”羅玉安笑著招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