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沒事,沒事。”孫採瑤有些心慌地搖頭,彎腰去撿花籃。
宸王隻是穿了白衣而已,她不能多想,一定不能多想。
“宸王與宸王妃感情真好。”有宮女小聲說:“雨天怕王妃走路,竟然把王妃背著走。”
“噓,你們沒有發現,王爺連頭發都未束?”
孫採瑤腦子嗡嗡作響,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皇子妃!”
陷入昏迷前,她看到明玖珠從宸王背上跳下,朝她這邊跑過來。
“殿下,殿下。”
雲延澤尚在睡夢中,被宮人急促的呼喚聲吵醒,閉眼壓下心底所有情緒,坐起身掀開紗帳:“何事?”
“皇子妃方才在宮道上暈倒,請了太醫來診脈,皇子妃有身孕了!”
雲延澤面上露出喜色,披上外袍大步走出門,卻看到撐著傘,站在他院子裡的雲渡卿。
他腳下一緩:“五弟。”
“四哥。”宸王對他微微頷首:“恭喜四哥。”
“多謝五弟。”雲延澤看著雲渡卿身上的雪色繡銀紋錦衣:“五弟為何在此處?”
“我家王妃見四嫂暈倒,把她送了回來,此刻正在屋子裡陪著她。”宸王挑眉,難道他很想站在這裡?
其他女人懷孕,跟他有什麼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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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孫採瑤看著坐在一邊的明玖珠,撐著坐起身。
“已經有太監去請四哥,我先告辭。雨天路滑,你懷有身孕,出門要多加小心。”玖珠站起身,準備往外走。
她家殿下還在院子裡撐著傘等她呢。
孫採瑤怔怔地低頭看著肚子,捏著被子的手緩緩松開:“明玖珠,謝謝。”
她,有身孕了?
玖珠詫異於孫採瑤對自己稱呼,回頭看她一眼:“四嫂客氣了。”
她忙著出門,沒有多想孫採瑤的態度。
走出門來到屋檐下,玖珠朝宸王招手:“殿下。”
宸王無奈搖頭,走到她面前,把傘舉過她頭頂:“下來。”
玖珠跳下臺階,撞到他懷裡,他伸手扶住她的腰,把她整個人都攏在了自己懷裡。
“今日之事,有勞五弟妹。”
聽到說話聲,玖珠才發現雲延澤站在屋檐下,她拉著宸王手臂,揚起傘朝雲延澤看去:“四哥客氣,你快去陪四嫂。”
到底是做皇子的人,就是比普通人沉得住氣,自家皇子妃有了身孕,還有耐性在門外跟別人說話。
雲延澤看她一眼,轉身進了屋。
“殿下,等久了吧。”玖珠整個人都靠在宸王身上:“我們回家。”
她低頭看了眼腳上被泥水弄髒的繡鞋,嘆了口氣。剛才急著去扶孫採瑤,沒注意旁邊有個小水坑,一腳踩進去了。
“沒事。”宸王摸了摸她的發頂:“我讓他們給你做雙一模一樣的。”
“嗯!”玖珠又高興起來。
宸王嘆氣,傻乎乎的,真好哄。
四皇子妃有孕的消息,很快傳了出來。
幾位皇子的母妃,反應各不相同,隻有蘇後特意把玖珠叫到身邊,跟她說了一大堆女子太過年少,不宜生孩子雲雲。
話裡話外滿是對她的疼愛。
第二天早上,天還未亮,宸王到太央宮換上繡著龍紋的親王袍,乘坐龍輦前往圜丘。
清明本是祭祖先的節日,但是大成歷代皇帝以為,部分祖宗死後會成為天上的仙人,所以先要到圜丘祭拜上天,再去方澤壇祠後土。
龍輦後,四位皇子騎馬隨行,他們身後是身著官袍的文武百官。
安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
最小的皇子坐在代表帝王出行的龍輦中,四個哥哥騎著馬,淋著清明小雨隨行。
抱大腿之事,迫在眉睫啊。
“雨越下越大了。”懷王注意到安王抹雨水的動作,語氣有些酸溜溜:“等會到方澤壇,我們身上的衣服恐怕要湿透。”
還是坐龍輦好,風吹不著,雨淋不到。
安王聽著這話有些不對,沒敢接話。
懷王也意識到自己這話有些不妥,扭頭看向雲延澤:“四弟,還沒恭喜你即將做父親。”
“多謝大哥。”雲延澤精神頭看起來很好,連笑意都多了幾分真心。
“對啊,恭喜恭喜。”安王朝雲延澤拱手道喜。
“有孩子是大喜事,不過……”靜王小聲念叨一句,恍然回過神,連忙作揖,怯怯地致歉:“對不住,我失言了。”
祭祀皇天後土是大事,皇子輕易不能代替帝王行此事。
除非,他是儲君。
父皇今日,讓雲渡卿去太央宮更換親王袍,戴金龍冠,還給他安排帝王儀仗出行,等於昭告天下所有人,他想立雲渡卿為太子。
第105章 桃華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大家都是皇子, 誰能沒點奮鬥精神?
懷王扭頭看向呵呵傻樂的安王,面無表情的把視線收回來,這是一個例外。
由於宸王以前的行事作風過於荒誕, 一路隨行的官員,很多都擔心他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念誦禱文……
能背下《農桑記》, 念完整篇禱文應該沒問題?
龍輦抵達圜丘, 大家看著神態嚴肅, 舉手投足間風度翩翩, 穩重踏實的宸王,手持祭香,踩著玉階徐徐而上, 忽然間就放心下來。
四位皇子站在前列,仰頭看著雲渡卿一步步踏上最高處的背影,心情各異。
也許他踩的不是圜丘的玉階, 而是他們那顆不安分的心。
“小姐, 你打算出宮?”春分見玖珠換下奢華的宮裝,穿上了窄袖素色襦裙。
“嗯, 我已經稟告過母後。”玖珠點了點頭,摘下手腕上的玉镯金環, 拆掉飛仙髻,梳為簡單的元寶髻:“天黑前我就回來。”
春分這才注意到,門外還站著幾個穿著束袖衣的女侍衛,這幾名女子神情堅毅, 眉眼間凌厲有神, 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我陪你一起去。”春分有些不放心。
“沒事,有這幾位武力高強的姑娘跟在身邊,你不用擔心。”玖珠笑眯眯道:“現在麒麟宮很多事, 都不能離了你。”
“那你一定要小心。”春分幫錢袋給玖珠系好:“早去早回。”
“放心吧,春分姐姐。”玖珠把桌上的酒壇抱起來,走出門對幾位女侍衛道:“有勞幾位姑娘。”
“屬下不敢,王妃您太客氣了。”為首的女護衛拿過玖珠手中的酒壇,“請。”
雨水未歇,玖珠乘坐馬車來到郊外,大片枯草蓋滿山頭,嫩綠草葉從枯草縫隙裡擠出來,風一吹,葉子左搖右晃地發抖。
“王妃,已經到了。”侍衛在四周排查一番,確認無刺客隱藏在附近,才走到馬車旁,讓玖珠下車。
馬車不遠處,有一座孤墳,若不是上面的野草有被人割過的痕跡,別人隻會以為這是小土堆。
玖珠撐起傘,單手把酒壇抱起,走到墳前,仔細辨認著墓碑上的字。墓碑上雕刻的字,已經斑駁風化,勉強能認出他的生卒年月跟名字。
墳墓的主人,名為長生。
名為長生,卻死於十九歲。
玖珠看著這座孤零零的墳墓,把裝著桃花醉的酒壇,放在墓碑前。
雨水落在酒壇上,滑落到地上,在壇肚留下長長一道水痕,像人的眼淚。
“師父說,相逢就是有緣。我聽了趙太妃的故事,得了她的酒,所以替她來看看你。”玖珠把傘遞給侍衛,彎腰把旁邊的枯草拔去,點上香,在墳頭掛上一串紙錢。
墳前沒有祭品,幾乎也沒有紙錢焚燒後的灰燼,似乎很少有人來祭拜他。
“御醫說,趙太妃身體非常糟糕,她已了無生志。”玖珠蹲在墓前,看著“長生”二字,點燃紙錢與金元寶:“你別怪她,強權之下,她沒有選擇。”
“能為心之所向而堅持,是很了不起的事。”玖珠把準備好的紙錢,一點一點扔進燃燒的火堆:“你跟太妃娘娘,都是了不起的人。你為她傷心而亡,她為你堅持活著。有時候,死很容易,活著卻很難。”
“人世間有萬般美好,若有來生……”玖珠輕笑一聲:“願你們能成為結發夫妻,恩愛不疑,白頭偕老。”
明明是雨天,紙錢卻燒得很旺,就像是長生對趙太妃的滿腔情愛。
師父說她性子不適合修道,因為她的心在凡塵,無法超脫。所以這些年,才執拗地在神像前為恩人祈福,永遠都學不會放下。
紙錢與金元寶燃盡,玖珠看著灰燼,忍不住想,若是世上有人傷害殿下,她或許寧可與其同歸於盡,也不會讓對方得意。
揉了揉臉,她把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扔出去,深深嘆口氣。師父說得對,她的心性,果然不適合修行。
“王妃,有人朝這邊過來了。”
玖珠站起身,側首望去,看到一個女人左手牽著小姑娘,右手挎著籃子,艱難地撐著一把有些破舊的油紙傘朝這邊走來。
“別攔著,我見過她,她是茶樓裡的說書女先生。”
說書女牽著女兒,看到荒郊野外出現了貴人才能乘坐的馬車,還有一群穿著護甲的帶刀女侍衛,嚇得把女兒王自己懷裡帶了帶:“你、你們是何人,在這裡有何貴幹?”
難道是她說的哪段書,讓聽客不滿意了?
不喜歡可以不聽她講的書,或是加錢讓她改內容都行,帶屬下來攻擊她就過分了。
說書人的命,也是命嘛。
“女先生。”玖珠見女先生跟她懷裡的小孩受到驚嚇,走到她跟前:“可還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