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這就是差距啊。
明存甫被看得莫名其妙,父親這是什麼意思?
“殿下,請坐下說話。”明敬海招呼著宸王到石桌旁坐下,他看到宸王用寬大的袖袍唰唰兩下掃了掃石凳,讓侄女坐了下去。
而他的侄女,則是在食盒裡,裝走一盤子點心,放到了宸王面前。
一切都很美好,就是顯得他好像有些多餘的樣子。
“大伯。”玖珠捧著臉,雙目灼灼地看著他:“剛才的故事,你再給我講講嘛。”
明敬海與宸王的目光在空中交匯,顯得有些許尷尬。
要知道,男人嘛,偶爾在講故事的時候,會那麼一點點虛構浮誇的成分在裡面。萬一被宸王拆穿,他在侄女面前的高大形象,豈不是要受到影響?
第38章 傻瓜 她靠著兩條腿,跑這麼遠
“珠珠啊。”明大伯撩起寬大的袖角, 給宸王倒了一杯茶:“宸王殿下今日來,是有事與伯父相商,你看……”
“大伯父, 正事要緊,你跟殿下慢慢說。”玖珠站起身:“我再去拿些瓜果點心。”
“妹妹。”明存甫追出院門, 就看到玖珠熟練地扒拉著圍牆蹦跶過去, 默默抬起袖子, 以袖遮面, 嘆息一聲。
“小少爺。”小廝走到他身後:“老爺說,讓您去書房,把他親筆寫的幾本兵書拿出來。”
“兵書?”明存甫心裡有種不妙的預感, 父親說的該不會是那些他自己寫的玩意兒吧?
“老爺有沒有說,是哪幾本兵書?”
“老爺說,左五上三那排格子裡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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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是那些玩意兒。
明存甫走到父親的書放, 找到左五上三那一格, 把裡面的書通通拿出來,拍了拍上面的灰, 飛揚的灰塵把他嗆得咳嗽連連。
“這是借書給殿下看,還是扔破爛?”明存甫很擔心他爹哪一天因為得罪宸王, 再次被發配到邊疆。
他從旁邊架子上,取下一個雕花木書盒,書放進盒裡後,把盒子擠得滿滿當當, 看起來勉強有幾分珍藏本的意思。
等他抱著書到院子, 石桌上已經擺滿了瓜果點心,小堂妹正舉著茶壺給宸王斟茶,宸王手裡剝著橘子, 還沒剝完,就先掰了一瓣遞到小堂妹嘴邊。
“父親,兒子把書取來了。”明存甫放下書,順手取過小堂妹手裡的茶壺:“殿下,請用茶。”
宸王看了明存甫一眼,把遞到玖珠嘴邊的橘子放進她手裡,轉頭問明敬海:“明大人,令郎是打算走科舉之道?”
明敬海點頭。
“讀書人的時間貴如金,明小公子不必在此陪同。”宸王低頭剝完整個橘子的皮,把果肉全部塞給玖珠:“明公子,先去溫習書本吧。”
最後明存甫被趕回了書房,他摸了摸身上的銀票,目光透過窗戶望向圍牆,撩起袖子爬出了窗戶。
讀書人爬窗爬牆雖是不雅,但為了心儀的女子,也無需講究太多。
“老爺!”小廝匆匆跑進院子:“小少爺摔傷了腿!”
“怎麼回事?”明敬海平日嘴上嫌棄兒子,此刻身體卻已經很誠實地站起來,幾步走到小廝面前。
“少爺爬圍牆,一不小心腳滑,就摔了下去。”
“骨頭錯位,老夫已經把骨頭給他掰了回來。”御醫給明存甫纏好繃帶,洗幹淨手:“明大人放心,令郎沒有什麼大事,就是近來不能走動,要在家中靜養一段時間。”
“有勞何大人。”明敬海親自把御醫送出房間門,又讓管家送御醫出去後,才嘆息一聲,現在的年輕人,體質太弱了。
宸王也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踏入明敬海家大門,明敬海兒子就摔傷了。默默瞅了明敬海一眼,明小豬的大伯,有沒有愚昧的迷信思想吧,萬一懷疑是他克的……
“可真夠出息的,爬個牆也能摔到腿。”明敬海走回屋,嘴裡不留情地罵著,給明存甫蓋好被子:“就連玖珠養的那條狗,都能從咱家的院子裡跳出去。”
明存甫:“……”
那不是狗,是玖珠最心愛的矮腳小白馬,而且它也跳不過圍牆。
宸王默默抱起沉重的書盒,站起身道:“明大人好好照顧令郎,本王先告辭。”
早點走,絕對不能讓明敬海覺得,這一切是他克的。
讀書人最愛多想,必須要小心為上。
“殿下,我送你。”玖珠站起身。
“玖珠,等等。”明存甫從被窩裡伸出手,頑強地抓住玖珠的袖子:“你幫六哥一個小忙。”
玖珠扭頭看明存甫,宸王也跟著停下了腳步。
“六哥,你有什麼事讓我做的,盡管開口。”玖珠很喜歡明存甫這個哥哥,從陵州回京的路上,明存甫一直盡心照顧她。擔心她回家後會不適應,就每天給她講家裡的人,講家裡的一草一木,以及家裡人對她的思念。
“也不是什麼大事。”當著父親與宸王這個外人的面,明存甫有些不好意思,從枕頭下掏出一本詩集:“前些日子,周家姑娘想找這本詩集,剛巧我這裡有,本打算今日送過去的,誰知會傷了腿。你幫我跑一趟,把詩集給周姑娘送去。”
“沒問題。”玖珠把詩集塞進懷裡:“我現在就去送。”
“還有,周姑娘不在府中,在、在清雲茶居。”明存甫在懷裡摸出還沒捂熱的四十兩銀票,再掏出攢了一個月的二十兩月銀:“你陪周姑娘一起挑挑首飾,有什麼喜歡的,你們就買下來,這錢……六哥出了。”
“謝謝六哥。”玖珠接過裝銀子的荷包,再去拿銀票時,發現沒有扯動。
“拿去隨便花,尤其是周姑娘喜歡的,一定要替她買下來,別為我省錢。”明存甫松開手,雙眼一閉:“去吧。”
“好的。”玖珠把銀票與荷包放好:“六哥真大方。”
回應她的,隻有明存甫默默拉到臉上的被子。
“我身上有四十兩,六哥給了六十兩,加起來就有一百兩。”玖珠捂著沉甸甸的荷包,跨出大門時腳步異常輕快。
跟在她身後的宸王輕哼一聲,僅僅一百兩,就把他忘在了腦後,難道他連一百兩銀子都比不過?
“這麼高興?”加快步伐走到玖珠身邊,宸王雙手環胸:“本王走了啊。”
“嗯嗯。”玖珠笑眯眯地點頭:“殿下慢走。”
“還有什麼想跟本王說的?”宸王慢悠悠走了兩步,回頭看玖珠。
“啊?”玖珠茫然地看著宸王:“說什麼?”
“沒什麼。”宸王翻身上馬:“你跟小姐妹玩開心一點,本王回禮部了。”
女人都是小騙子,以前說什麼宸王殿下最好,現在有了一百兩,有了小姐妹,連跟他多說幾句話都不願意了。
哼,他一個大男人,也懶得跟小姑娘唧唧歪歪,少說幾句話還省事了。
玖珠捧著荷包,看著馬蹄飛奔時濺起的灰塵,朝遠去的宸王揮了揮手。
宸王回過頭看著她揮動的手臂,揚起馬鞭敷衍地擺動兩下,消失在街角。
“殿下好像看起來有些不高興。”玖珠皺了皺眉:“難道是禮部的事務太繁重?”
摸了摸懷裡的詩集,還是先去幫六哥去當信使吧,可不能因為她做事拖沓,讓周姐姐懷疑六哥對她的情意。
來到茶樓,玖珠一眼就看到了朝門口張望的周筱。
“周姐姐。”她一路走得急,跑到周筱面前微微喘著氣:“讓你久等了。”
周筱往她身後看了一眼,臉上的笑意有些許落寞:“快坐下喝點茶,怎麼跑得這麼急,還不帶丫鬟出來?”
“我今天出來,是幫六哥跑腿的。”玖珠掏出詩集遞給周筱:“六哥聽說你在找這本詩集後,跑遍了城裡大半的書鋪,總算給找到了。”
做妹妹的,幫哥哥找書的過程美化一下,絕對不能算撒謊。
周筱翻開詩集看了一眼,眉眼含羞地笑了:“這麼點小事,哪需要你大老遠特意跑來。”
“原本我是不用跑這一趟的。”玖珠喝了茶:“六哥不讓我告訴你,但我覺得這種事不能瞞著。今天早上,六哥不小心摔了腿,御醫讓他在家中靜養幾日,所以他才拉著我的袖子不讓走,讓我一定要把詩集給姐姐送來。”
“他摔傷了?”周筱把詩集扔到一邊,抓住玖珠的手問:“傷得怎麼樣,御醫怎麼說?”
“姐姐別擔心,隻是骨頭錯位,御醫已經幫他接回去了。”玖珠連忙拍了拍周筱的手背,把明存甫給她的荷包拍了拍:“出門前,六哥還特意囑咐我,帶你去買東西,這些銀子都是他給我的,你如果不去花一花,等回去以後,我不能給六哥交待。”
聽說明存甫沒事,周筱面色才漸漸恢復,不過已經沒了買東西的興致。
“好姐姐,你就當陪陪我。”玖珠挽起她的手臂:“你如果不花,我就不能跟著你一起花,今天就等於白跑了一趟腿,可憐可憐我吧。”
“好,不能讓妹妹吃虧。”周筱被玖珠逗笑:“那我們走。”
她小心地把詩集放進自家懷裡,才與玖珠攜手離開茶樓。
玖珠見狀眯眼一笑,拉著周筱走進一家首飾鋪。
“花了這麼多精力,才把人安插進宸王府,你們現在跟我說,雲渡卿不用香料了?”
“主子,屬下等人也沒料到,宸王會突然改了愛好,把府中的香料全部扔了出去。會不會是他提前得到了消息,才會有這種舉動?”
“你的意思是說,你們中間有內鬼?”
“主子誤會了,屬下的意思是說,我們的人在宸王府發現了齊王的人。”
“難道雲延澤暗中幫了雲渡卿?”
“屬下覺得,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我記得雲延澤今日要去查抄某個官員的府邸,若是有家眷突然暴起傷人,你們說傷他的幾率有幾成?”
“姐姐戴這個手镯真漂亮。”玖珠與周筱走出首飾鋪:“可惜這般美景,被我看了,也不知六哥會不會羨慕我?”
“你別笑我,你與宸王殿下的婚事就在年後的二月二。”周筱捏了捏玖珠嫩嫩的臉蛋:“到時候看誰笑誰?”
“婚事有什麼好笑的呢?”玖珠不解地問,“兩個喜歡的人,住在一起,是開心的事啊。”
她的眼神幹淨,仿佛從未被汙染的湖水,提及“喜歡”二字,沒有欲念雜念,隻有純然的快樂與天真。
周筱怔了怔,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什麼好。
“前面有賣小吃的。”玖珠松開周筱的手臂:“周姐姐等等,我去買些來。”
周筱站在原地,看到玖珠嘗完味道後,買了好幾種不同的吃食,最後鼓鼓囊囊捆了一大包。
“你買這麼多作甚,能吃完嗎?”周筱疑惑地問。
“不是給我吃的呀。”玖珠捧著包裹著小吃的油紙包:“這是給殿下跟父親買的,他們在禮部有很多同僚,大家在一起分分,就沒多少了。啊,我想起來了,周伯父也是禮部官員,對吧?”
“尤其是殿下,他在禮部是晚輩,跟各位大人一起分分吃食,能促進彼此間的情分。”玖珠認真地解釋:“師父說過,無論身份高低,都不能做孤家寡人。一個人縱然有萬般能力,若身邊無人支持,也是不成的。”
周筱點了點頭,沉默片刻:“你的師父,一定是博學之人。”
“或許吧。”回憶起兩位師父為了不洗碗,互相比懶的模樣,玖珠語氣有些不太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