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上次是趙瑾沒吃早飯被宗權偷襲追殺, 這次換成了他登寨去殺沒來得及吃飯的蔣儒。
蔣儒年近五十,是個善於用謀的水師將軍,人如其名, 身形清瘦, 更像個儒生。
他的武藝當然也很不錯, 真打起來卻未必是趙瑾的對手, 更何況他已經疲於守寨三日, 這會兒還空著肚子。
趙瑾就像一頭衝進魚群的北邊野狼, 左殺右砍, 一路浴血地來到了蔣儒面前。
一刻鍾後, 蔣儒被趙瑾的大刀刺進腹部, 倒在了另一側的要塞牆頭。
他一手捂著腹部, 一手扶著牆頭,艱難抬起頭顱, 視線越過盤龍鎮內錯落分布的百姓屋舍,投向遠處蜿蜒盤踞的一片險山。
宗權死了, 他這幾萬水師也即將覆滅, 大將軍那裡如何了, 難道天真要亡梁嗎?
下一瞬, 手臂失力, 蔣儒貼著牆頭滑落在地。
趙瑾看他一眼,繼續去殺小兵。
一萬多先鋒軍攻破了寨門,三萬多步兵衝殺進來, 憑借振奮的士氣與兵力優勢,追殺兩個時辰後終於全殲守寨的梁軍。
佟穗因為頻繁拉弓兩條手臂都酸澀難當, 在要塞裡面尋了一處石桌,坐在旁邊的石凳上休息。
齊凌提著一個水袋在她對面坐下, 佟穗看見他左臂的箭傷又崩裂了,血染紅周邊一片布料。
身後傳來腳步聲,佟穗回頭。
趙瑾帶著半邊臉的血走過來,大刀往石桌上一扔,人席地而坐,背靠石凳。
小兵們還在上上下下地搬運屍體清理戰場,當然也有戰到失力的小兵隨便挑個地方或坐或躺。
周桂提著藥箱跑了過來,先給佟穗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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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穗:“我沒事,你去幫齊將軍包扎一下吧。”
齊凌:“別,我可不想佔張文功媳婦的便宜,等會兒隨便叫個軍醫處理就行。”
周桂瞪他:“我還懶得幫你呢!”
說完看向趙瑾。
趙瑾拿袖子抹去臉上的血,血糊著半張臉朝姐妹倆露出一個滲人的笑:“我沒事,都是敵軍的。”
周桂便去幫其他傷兵了。
過了一會兒,老爺子過來了,他是費神指揮的那個,一直在後面督戰,倒是沒耗多少力氣。
看看三個年輕人,蕭穆坐在最後一把石凳上,道:“今日齊侯的五萬大軍應該會到長安,他們一到,袁將軍便會帶留守長安的四萬步兵來廣元增援,約莫下月初三能到。”
袁將軍是指長安守將袁樓山。
袁樓山是個隻知道聽從皇命打仗的忠正將軍,誰做皇帝他就效忠誰,竇國舅代老皇帝掌權時,袁樓山聽竇國舅的,後來敗在興平帝手裡成了戰俘,興平帝賞識他,袁樓山便又效忠興平帝了。作為長安守將,他既不貪財也不貪權,本分可靠。
興平帝離開長安時給袁樓山留了一萬騎兵四萬步兵,廣元遇險,袁樓山即刻派出一萬騎兵來增援,而後就得等齊恆大軍到了,他才能率步軍過來,以免長安城空,涼州的呂勝趁虛而入。
齊凌大笑:“我爹今年也是不容易,在南地繞了一大圈,剛回都城歇了仨月,又要跑長安去了。”
蕭穆提醒道:“身為朝臣,在外要謹言慎行。”
齊凌一臉茫然:“啥意思?”
趙瑾低聲道:“你想想,因為皇上被困劍閣,齊侯才要多跑這一趟,我們知道你隻是在以齊侯的奔波為樂,可這話被外人聽見,就可以拿出去做文章了,說你不滿皇上輕敵冒進,連累幾路大軍疲於跋涉。”
齊凌:“……”
趙瑾:“隻要跟皇上沾邊的,任何小事都能變成大事,齊兄還是謹慎的好。”
齊凌受教地點點頭,看向老爺子:“接下來咱們怎麼辦?”
蕭穆:“皇上第一次進劍閣道,對裡面山勢不熟,極有可能遭遇梁國的伏兵,明早我與趙瑾率一萬騎兵先運送一部分糧草去追皇上……”
佟穗馬上道:“我隨您同去。”
蕭穆:“不,齊凌的箭傷需要休養,連續攻寨的三萬五疲軍也需要休整。我們走後,齊凌率一萬兵鎮守盤龍鎮,阿滿你率兩萬五兵繼續圍困廣元城。城裡有一萬梁軍,你們兵少,攻城艱難,圍才是上策,但也不能輕視他們,再讓盤龍鎮失守的話,我們跟皇上或許就真的回不來了。”
齊凌:“您放心,有我在,除了咱們的人,其他一隻鳥也別想從盤龍鎮飛過去!”
蕭穆頷首,再對欲言又止的佟穗道:“等袁將軍的四萬步軍到了,你跟齊凌也休息夠了,那時你們倆再帶兵運糧進劍閣道,換袁將軍圍城守寨,養精蓄銳隨機應變。”
佟穗知道老爺子的部署才是最合適的,可她就是不想跟老爺子分開。
蕭穆笑道:“大局為重,到時候你們走快點,很快就追上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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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下午,齊恆率領的五萬步軍經過八日的全速跋涉後,終於從洛城趕到了長安大營。
長安守將袁樓山已經帶著四萬大軍整裝待發了,見到齊恆,他急切道:“侯爺可算到了,這是我的副將,讓他帶你們進營休整,我這就往廣元去了,招待不周之處還請侯爺恕罪。”
齊恆知道輕重,與他握掌道:“去吧,長安有我在,將軍盡管放心!”
袁樓山匆匆離去,齊恆這一路奔波也累得不輕,進營後休息片刻就趕緊給京城寫奏折,告知太子、二相他與袁樓山已經交接完畢。
這封奏折被六百裡加急送了出去,於次日天黑城門關閉前進了皇宮。
自打十月中旬廣元送來興平帝被困劍閣道的戰報,魏琦、宋瀾以及御前軍統領範釗就都住在宮裡的值房了,好第一時間協助太子處理軍政要事。
齊恆的折子隻是讓朝廷暫且不用擔心長安了,又過了一日半,當蕭穆送來戰報說劍閣糧道已經重新被打通,眾人才齊齊松了口氣。
韓保最近焦躁得眼底發青,俊朗的臉上也冒出幾個痘來,重新看了一遍蕭穆的奏折,他底氣不足地詢問魏琦:“糧道通了,父皇那邊應該無憂了吧?”
魏琦肅容道:“糧道隻能保證大軍不受糧草拖累,皇上是否安穩,要看劍閣道內的戰況。”
韓保:“之前梁國主將封蘊便是被父皇逼退的劍閣道,父皇乘勝追擊,定是佔了上風。”
魏琦:“臣也希望如此。”
宋瀾:“無論如何,梁國已經先後折損兩員名將,精銳水軍更是損失過半,士氣大挫,隻要皇上在劍閣道進展順利,攻下梁國都城便將指日可待。”
這話韓保愛聽,眉頭都舒展開來。
範釗隻覺得頭疼,皇上遇險,他隻想跑去劍閣幫皇上打仗,才不想留在京城幹等。
奈何範釗請纓過好幾次,都被二相壓下去了,魯恭也罵了他一頓,不許他添亂。
就在韓保想要結束這次議事時,洛城突然又收到一封急報。
這次是涼州刺史發來的,稱呂勝親率五萬鐵騎往長安去了!
韓保臉色大變,忙把戰報交給二相看。
魏琦確認過涼州刺史寫折子的時日,腦子裡迅速算了一遍,道:“殿下稍安勿躁,據臣估測,呂勝最快將於十一月初六逼近長安,而蕭缜的五萬騎兵明日就能過河,殿下可命蕭缜繞過都城直奔長安,快馬加鞭初四便可抵達,正好對呂勝大軍以逸待勞。”
魯恭:“魏相說的是,有了蕭侯的五萬騎兵,再加上齊侯的五萬步兵,呂勝必不敢輕舉妄動。”
範釗:“這老賊,肯定是聽說皇上那邊遇險了,想趁長安空虛來佔便宜!”
韓保真是被呂勝嚇得心驚肉跳的,額頭冒汗道:“萬幸蕭缜十月中旬就從遼州返回蓟州了,馮籍大敗烏軍主力也收了兵,不然呂勝率五萬鐵騎繞長安直襲京師,咱們根本沒有騎兵可以抵擋。”
宋瀾:“是啊,遼州一定,黃起遴要提防遼州軍背後偷襲,不敢輕舉妄動,否則他跟呂勝同時發兵,京師東西兩線吃緊,危如累卵啊。”
魯恭看向魏琦,魏琦眉頭緊鎖。
這就是他們反對皇上此時伐梁的原因,一步走錯,不但皇上孤軍犯險,洛城也將腹背受敵。
幸好北有馮籍、蕭缜,西南有蕭穆老爺子力挽狂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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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底,黃河南岸。
蕭缜與五萬騎兵剛剛過河,就被在此等候多時的宣旨公公攔住了,先報喜,告知蕭家叔侄老爺子已經解了廣元之危,再報憂,告知呂勝的五萬鐵騎即將威脅長安,讓蕭缜馬上帶兵去長安增援。
蕭缜跪下接旨。
宣旨公公看著風塵僕僕的眾人,關切道:“侯爺與各位將軍一路辛苦了,奈何長安有險情,隻能累諸位去解圍啊。”
蕭缜恭聲道:“保家衛國乃我等分內之事,還請公公轉告殿下,說蕭缜此去定不辱命。”
宣旨公公連連點頭,退到一旁,目送蕭缜等人重新上馬,帶著五萬騎兵踏著滾滾黃煙往西去了。
離得遠了,蕭延才憋屈道:“之前皇上祖父有難,咱們日夜兼程也就罷了,現在那邊都沒事了,洛城就在眼前卻不能回去,這叫什麼事。”
蕭野笑道:“三哥想三嫂了吧?”
蕭延瞪過去,指著身邊成了親的那幾個道:“敢說你們沒想自家媳婦?”
喬長安、佟貴、張文功都笑。
有心上人卻沒媳婦的孫典哼了一聲,齊雲、蕭涉還單著,沒有摻合。
蕭野咳了咳,一本正經地對蕭守義道:“二叔,剛剛三哥也指你了。”
蕭守義:“……”
蕭延抡起馬鞭去追蕭野,兄弟倆單獨跑出去二三裡地才消停。
從洛城到長安又是七八百裡,五萬騎兵奔馳四日,於十一月初四黃昏在長安西北二十裡地處扎營。
這裡是呂勝去長安或洛城的必經之路。
呂勝是涼州總兵,之前收了梁國的賄賂,決定對梁國攻裕作壁上觀,帶著十萬邊軍在涼州按兵不動。
合州的秦思柱死了時,呂勝心裡咯噔一下,荊州的謝堅徹底降了興平帝,呂勝心裡又咯噔一下,然後就是十月初,遼州那邊傳來消息,說陳望父子被蕭缜抓了。
這個時候,呂勝的心都快咯噔不動了,滿腦隻剩“完了”二字,預料興平帝伐完梁國便會來收拾他。
沒想到峰回路轉,十月下旬他收到消息,得知興平帝被名將宗權、蔣儒聯手困在了劍閣道!
這下子,呂勝那顆沉到谷底的心又雀躍地跳動起來,他想啊,興平帝與蕭穆的十幾萬裕軍要完了,梁國雖勝卻也會折損大半兵力,鷸蚌相爭兩敗俱傷,正是他這個漁翁的天賜良機!
於是,呂勝點了五萬鐵騎,風風火火地就奔著長安來了。
十一月初六,呂勝晚蕭缜兩日迫近長安,卻被先行探路的哨兵告知,前面多了一座騎兵大營,懸掛蕭字將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