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蕭缜隻管扎陳望的脖子。
陳望大罵道:“侯爺叫你下馬你就下馬,再敢啰嗦一句,老子親手殺了你!”
劉五無奈,隻能讓一萬騎兵變成步兵,朝禿頭山跑去。
蕭缜的親兵又在旁邊點燃了一炷香,然後去將留下來的一萬匹戰馬趕至一旁。
兩柱香後,就在天邊微微有了光亮,而劉五一萬人也消失在兩路山的路口後,蕭缜、陳望所在的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雙耳可辨的馬蹄聲。
陳望想要回頭,蕭缜抵著他的脖子不許他動。
背後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其中幾道朝他們來了,剩下的烏泱泱約有四五萬騎兵,直接越過他們,將禿頭山圍了一整圈。
而陳望終於看清了站在他對面的人。
馮籍俯身,雙手撐著膝蓋,看看蕭缜再看看陳望,笑著問陳望:“怎麼樣,跟在蕭侯身邊蹭戰功還舒坦不?”
陳望臉色鐵青。
馮籍親手將陳望綁得結結實實,再重重一拍蕭缜的肩膀:“他跟你蹭戰功是假,我這次卻是真的跟著你蹭戰功了,要不是你把他們父子四個哄得團團轉,咱們這請君入瓮的戲可能唱不下去。”
蕭缜笑道:“國公爺這話就見外了,當初你我同時定下的此計,如果沒有國公爺的七萬兵馬偽裝烏軍主力,陳望大軍不會隨我進山,國公爺此時若不能帶兵及時趕到,光靠我與山裡的兄弟們也無法順利降服那七萬遼州兵。”
馮籍:“我隻是出兵,計謀都是你定的,難怪皇上要誇‘齊勇蕭謀’,蕭老就夠厲害了,你蕭侯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蕭缜:“全賴國公爺信任,不然我也隻能空談罷了。”
馮籍:“好了,都是為皇上效力,你我之間就不分那麼清楚了,走吧,一起去山上看看。”
兩人帶上五花大綁的陳望一起去了禿頭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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禿頭山內,偽裝成烏軍的七萬馮籍大軍、蕭家的五萬大軍已經聯手將七萬遼州軍撵進了中間的一片低地。
如果是騎兵對騎兵,遼州軍打不過還能跑,現在被以多欺少的圍困在中間,七萬如何打得過十二萬?
兩路朝廷兵隻圍不殺,陳家三兄弟便也沒有急著突圍。
突然,蕭野指著三兄弟後面的山頭大笑起來。
三兄弟立即回頭望去,就見自家老爹被馮籍抓在手裡,脖子上全是血。
馮籍沒看三兄弟,徑自對那七萬遼州兵道:“遼州的兄弟們,自皇上登基,北地各州縣的貧農都分了田地,各衛所的將士們也都能如實拿到軍餉,眼瞅著大家都要過上好日子了,偏他陳望父子狼子野心,還想拉著你們一起抵抗朝廷,可真打起來的時候,他們躲在大軍後面作威作福,衝在前面擋刀流血的隻有是你們!陳家贏了,你們拿的還是那點軍餉,陳家輸了,你們卻要淪為降兵發配各地為苦役,敢問,這是你們想要的日子嗎?”
遼州軍的小兵們陷入了沉默。
陳家三兄弟剛要開口,蕭缜上前一步,俯視他們道:“陳智陳信陳仁,如果我想要你們的命,隻需許遼州軍的兄弟們以高官厚祿,他們定會替我動手,可念在你們父子尚未鑄成大錯,隻要你們束手就擒,我與馮將軍會在皇上面前替你們求情,至少能保住你們陳家一族上下的性命。”
馮籍:“皇上重情重義,念在你們陳家多年的戍邊之功與擁護之功,定會放你們一家一條生路。”
陳家三兄弟或咬牙或握拳。
陳望站在高處,看著被十二萬大軍圍在中間的七萬遼州軍,就算殺出重圍外面還有五萬騎兵等著,便知大勢已去,自家根本沒有別的路可選。
“降吧,降吧!我陳望認栽了!”
第225章
馮籍與蕭缜的這次北線開戰, 名義上是以伐烏為主,其實收繳陳望父子手中的軍權同樣重要。
遼州位於大裕朝的東北角,北接烏國、南連青州、東臨海國。倘若陳家與烏國勾結, 蓟州軍就要面對烏國鐵騎與陳家騎兵的兩面攻擊, 一旦陳家與黃起遴聯合造反, 兩家大軍便可從青州發兵直攻洛城, 一路平原無險可守。
而大裕得了遼州, 遼州便可與蓟州、大同連成一條完整的防烏戰線, 青州的黃起遴也將被遼州、冀州、京南包圍, 再難興起大的風浪。
可以說, 為了北邊的安穩, 烏國可以不伐, 遼州軍權是一定要收回朝廷的。
但隻有以伐烏為餌,才能哄騙陳望帶七萬鐵騎離開遼州, 陷入馮籍與蕭缜的圈套。
禿頭山一役,隨著陳望父子的投降, 七萬遼州騎兵順利落入馮籍、蕭缜手中, 三方都沒有兵力損失。
下了山, 馮籍對蕭缜道:“烏國主力多半在西北方向, 我準備繼續帶兵去追, 如果進了十月還找不到,我再退兵。”
蕭缜:“遼州還有三萬兵馬由陳威、陳嚴統率,我帶南營的五萬兵去勸他們歸降, 那七萬遼州軍就交給您了,本來就是邊軍, 更適合與烏作戰,有您的威望震懾著, 他們也更容易忘了陳家父子,從此全心效忠皇上。”
陳望的那兩個兒子一日沒有投降,草原上的七萬遼州兵就絕不能放回去,以免他們臨陣倒戈,所以遼州隻能由蕭缜去收尾,而馮籍身為邊關名將,威望更能讓七萬遼州兵臣服。
當然,如果蕭缜貪圖兵權,他完全可以借口兵少恐難對付陳家兄弟,從七萬遼州兵裡分走三五萬。
可從始至終,蕭缜都沒有惦記過遼州軍的一兵一卒。
馮籍真的很欣賞這樣的蕭缜,之前打竇國舅時,他一直跟著皇上,未能與蕭家祖孫並肩作戰,隻聽魯恭對祖孫倆贊譽有加,而今跟著蕭缜一起打了一場漂亮的誘敵戰,馮籍終於明白魯恭的心情了,為將者,誰能拒絕如此可信可靠的戰場同袍?
他握住蕭缜的肩膀,囑咐道:“你兵少,到了遼州千萬小心,這邊有我,定保你後方無憂。”
蕭缜應下,眺望一圈這茫茫草原,目光回到馮籍臉上,笑道:“這半年能跟著國公爺在邊關歷練,是晚輩之幸,等遼州的事解決了,我在蓟州恭候國公爺凱旋。”
馮籍:“好,到時候咱們痛飲一場,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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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七,北邊的這場戰報終於經由數日的六百裡加急送到了興平帝手中。
興平帝這幾個月當然也沒有闲著,留五萬大軍駐守長安提防呂勝偷襲,他親率十五萬大軍馳援漢中,在此與來襲的梁國二十萬大軍展開了一場又一場的攻城守城之戰。
六月裡,梁國得知蕭穆帶領十萬大軍從荊州沿著水路進了蜀地,忙分兵十萬去應對蕭穆,在漢中一帶的戰事也從攻城變成了守城。興平帝則趁熱打鐵,開始從漢中逐步進軍梁國領地,梁軍且戰且退,北線戰報傳來時,興平帝正帶兵圍攻廣元。
廣元是梁國北面的門戶,隻要打下廣元,再攻下天險劍閣道,便可直入梁國都城益州腹地。
六百裡,距離益州就剩這六百裡了。
正因為如此,梁國對廣元防守甚嚴,僵持了一個月,興平帝損兵兩萬都沒能攻下廣元城。
北邊的勝利就像一場及時雨,重新振奮了興平帝大軍的士氣。
與此同時,蕭穆那邊也送來了戰報,東線大軍成功攻佔達州,與廣元中間隻隔了巴中這個重鎮。
興平帝喜不自勝,連夜寫下三道旨意。
一道給馮籍,讓馮籍繼續帶兵伐烏,勢必痛擊烏國,同時封馮籍為蓟遼總兵,節制兩州兵馬。
一道給蕭缜,讓蕭缜盡快拿下遼州,然後任喬長順為遼州守將。
一道給蕭穆,讓蕭穆進軍巴中。
至於興平帝自己,整頓兵馬繼續強攻廣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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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元與達州相隔六百裡地,傳訊兵快馬加鞭避開梁軍的勢力,於初十這日抵達了達州。
蕭穆大軍還在休整,雖然又攻下了一座城池,己方也損失慘重。
老爺子身為主將,攻城時在後方發號軍令,佟穗卻一直跟著弓箭營的將士們在前線作戰。
打前朝時,佟穗與齊雲配合默契,她為齊雲清理城牆上的敵兵,齊雲趁機帶著先鋒軍登上城牆。如今齊雲不在,卻多了他的兄長齊凌。
齊凌此人,雖然脾氣跟他老子齊恆一樣又臭又硬遠不如齊雲討人喜歡,其作戰之猛、登城之勇卻比齊雲還要更勝一籌,與佟穗聯手一次後兩人便迅速磨合出了默契,一個箭無虛發一個迅猛如獅,總能率先在敵軍的城牆上打開一個口子。
隻是他們這邊越驍勇,承擔的敵軍攻擊就越多,譬如這次攻奪達州,齊凌險些被熱油毀容,佟穗的左肩也中了一箭。
吃過午飯,周桂來幫佟穗換藥,這是佟穗取出箭頭的第四日,加上秋日天氣變得涼快,恢復得還不錯。
盡管如此,周桂上藥時還是紅了眼眶。
佟穗嘴上不喊疼,額頭卻出了一層汗,瞧見表妹的紅眼圈,她打趣道:“你跟過來的時候就說要做我的貼身女醫,我若一次傷都不受,你這個女醫豈不白來了?”
周桂:“哪有白來,外面的傷兵不是兵?再說了,我寧可白來,也不希望在你這裡派上用場。”
佟穗:“好了,傷得又不深。”
周桂:“以後你最好小心點,不然留下一身的疤,你不在乎,姐夫該嫌棄了。”
佟穗:“他身上的疤都快數不過來了,要嫌棄也是我嫌棄他。”
早在前朝跟兩個偽帝開戰時,蕭缜就去外面打了六年,前胸後背手臂大腿,沒有一處完好無疤的。
周桂:“那又不一樣,姐夫會摸你,你會摸姐夫嗎?”
佟穗:“……”
成了親的表妹,說話越來越沒有忌諱了。
上完藥,佟穗去外面轉了一圈,得知皇上那邊來旨意了,便去找老爺子。
蕭穆、齊凌、趙瑾都在,正在看掛在牆上的輿圖。
佟穗走了過去。
這輿圖是東路軍邊打邊繪制補充的,凡是東路軍打過的地方都繪制得極其詳細,沒打過的地方隻有簡單的城池、山河標注。
佟穗先看到了從荊州進蜀的那幾個沿江縣城,從東到西,分別是秭歸城、巫山城、奉縣以及雲縣。
光打下這四個縣城,就耗費了東路軍整整三個月的時間,前腳大家剛拿下城池,後腳梁國的水軍就沿江而下繞到後方重新奪了城池。吃了一次虧,老爺子立即讓謝堅從荊州調了兩萬水軍過來,總算成功守住了奪下的城池。
東路軍的原計劃是沿江一路打到川蜀腹地渝城,再從渝城發兵益州,與興平帝東、北兩線並進。
可進了蜀才徹底領教了梁國水軍的戰力,謝堅的水軍主力又得留著防著陵國,東路軍孤軍深入隻會落入險境,沒辦法,蕭穆隻能讓自家的兩萬水軍鎮守雲縣,他再帶領大軍走陸路往北,準備先後攻克達州、巴中,再與興平帝大軍一起從梁國北境朝內包抄。
攻下達州的東路軍,隻剩八萬兵力了。
蕭穆指著巴中道:“巴中、廣元都是梁國北邊重鎮,巴中有三萬兵馬鎮守,守將乃梁國名將宗權,我們想拿下巴中,恐怕要比攻佔達州困難數十倍。”
齊凌:“皇上說了,隻要我們能圍困巴中,皇上那邊便可後顧無憂地去打劍閣道,劍閣一過,益州便再無天險可守,等皇上攻破梁國都城,這個宗權隻能出城投降。”
蕭穆:“劍閣道之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皇上要取劍閣,又比我們攻下巴中還要難上千倍。”
齊凌:“您老怎麼一口一個難,就不能說點長咱們志氣的話?”
蕭穆隻是嘆氣。
佟穗明白老爺子的心情,從一開始老爺子就反對此時伐梁,為何反對,就是因為一個“難”字。
此戰老爺子預料的最好結果,便是兩路大軍在廣元、巴中與梁軍各自僵持不下,最終退回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