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水是涼的,擦去了一臉的酒氣與汗氣,人舒服了,蕭穆卻嘆息一聲,看著面前的孫子問:“會不會覺得委屈?”
明明可以贏得漂漂亮亮,卻礙於自家的出身,既不能太搶了趙家公子的風頭,也要防著被韓將軍的公子嫉恨。
蕭缜笑道:“沒委屈,就是曬了太久,臉又要黑了。”
蕭穆:“黑也俊,阿滿不會嫌棄的。”
一百個小白臉加起來,也不如他的二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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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了一會兒晌,蕭缜出了門,得知韓宗平還在與趙良臣密談,韓保則在屋裡休息,他便自己往外走去。
都到門口了,趙瑾追了上來:“蕭兄留步!”
蕭缜轉身。
趙瑾一拳捶在他的肩膀:“咱們找個僻靜地方再比一場?就咱們倆,你盡管拿出真本事。”
蕭缜看向右臂,慚愧道:“二公子盛情相邀,蕭某本不該拒絕,可惜手臂酸乏,今日委實沒有再戰之力了。”
趙瑾:“……行吧,你要去哪?”
蕭缜:“明日我們就要回朔州了,我想去街上逛逛,看看有沒有什麼本地特產可以帶回去。”
趙瑾:“給你那一幫兄弟?你還真是個好兄長,走吧,我陪你去。”
蕭缜欲言又止。
到了街上,趙瑾指著一家酒樓道:“這家釀的酒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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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缜:“軍中不好飲酒。”
不能喝酒,趙瑾又想到了馬:“我們這邊專門培育了一批草原良駒,若你肯再跟我比試一場,我可以做主送你五匹。”
蕭缜沉默片刻,道:“兄弟太多,五匹不夠分的,且良駒過於貴重,蕭某無功不受祿,還望二公子見諒。”
趙瑾:“這個倒是無妨,隻是我很少送禮,也不知道本地還有什麼特產可送了。”
蕭缜:“二公子肯陪同便是我的榮幸了,我自己物色便好。”
趙瑾點點頭。
兩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忽然有個農夫挑著兩擔黃橙橙的杏果過來,因為大同城裡還算太平,百姓們手有餘錢,陸續有人湊過去詢問價錢。
趙瑾見蕭缜盯著杏子看,笑道:“我們大同的黃杏確實酸甜可口,我娘每年都要買上兩筐,吃到牙酸才肯罷休。”
蕭缜帶著他走了過去,別人挑熟透的,蕭缜彎著腰,專挑那種還有些硬的。
趙瑾見他越挑越多,特意去附近的小攤上買了一個籃子。
這麼威風凜凜的一個將軍,偏跟一群牽著孩子的婦人擠在一起挑杏。
趙瑾剛要感慨自己怎麼沒有這麼好的哥哥,忽然反應過來:“聽聞二太太也隨軍了,蕭兄是為嫂夫人買的?”
蕭缜點頭。
趙瑾:“……”
到兩人並肩返回趙府時,蕭缜也隻買了一筐稚子拳頭大小的黃杏。
分別之際,蕭缜問趙瑾:“看在上午我與二公子切磋了一個時辰的份上,二公子可否送我一匹草原良駒?”
趙瑾:“當然可以,我現在就去為你選。”
蕭缜:“送內子的,擅跑便可,不必過於高壯。”
趙瑾:“……”
第156章
趙良臣從趙瑾這裡得知蕭缜買了一籃杏要帶回去, 也叫人去採選了兩籃杏果,留著給韓宗平等人路上解渴。
其實杏這種果子朔州也有,大同這邊的無非個頭更大味道更佳些, 一幫子武將豈會在意這點口腹之欲, 也隻有蕭缜那種疼媳婦的才會惦記。
趙良臣真正送韓宗平的禮物有兩樣, 一份是晉州各地的山川地形輿圖, 一份是由他次子趙瑾親自率領的五千精銳騎兵。
趙家既已擁護韓宗平去打朝廷, 不如擁護得更徹底, 省著將來被蕭、齊這等鄉野出身的將門新秀壓下一頭。
“除奸安內的重任就交給兄長了, 我在大同恭候兄長佳音!”
送出大同十裡地之後, 趙良臣勒馬, 朝韓宗平拱手道。
韓宗平:“有賢弟鎮守邊關, 為兄再無後顧之憂,待我拔除了朝廷那邊的蠹蟲, 再來邊關與賢弟把酒言歡!”
二將惺惺相惜,就此拜別。
眾人胸懷南下大志, 路卻要一步一步地走, 眼前擺在一行人面前的便是五月中旬的酷熱驕陽, 是大同到朔州中間的三百裡土路。
武將與騎兵們都習慣這樣的奔波了, 唯一不習慣的隻有文弱的大將軍獨子韓保。
“公子, 吃顆杏吧。”
範釗去後面抓了幾顆趙良臣送的杏來,伸手到韓保面前。
韓保先看到了範釗指甲裡的泥垢。父親身邊的將領們各有性情,範釗顯然是其中最糙的一個, 在蓟州時身邊還有丫鬟照顧幫忙修剪指甲,出徵後親兵們最多幫忙鋪床疊被端茶倒水, 範釗不使喚親兵幫忙修剪指甲,親兵大概也想不到這精細活。
而一行人都騎著駿馬, 所過之處路上全是灰土浮沉,這杏子上不知沾了多少。
“將軍吃吧,我吃不慣這種酸果。”
韓保客氣地婉拒道。
範釗聞言,直接往自己嘴裡塞了一個,然後湊到前面的韓宗平身邊去獻果。
韓宗平吃了,旁邊的蕭穆也拿了一個。
吃東西速度自然會慢下來,韓保趁機取下水袋,仰頭灌了幾口。
範釗又回來了,去了他身後。
韓保回頭,見範釗指著蕭缜身前的籃筐道:“大熱天的,懶得去後面拿了,二郎分我幾個?回頭你再去後面補上。”
範釗少年揚名,今年才三十二歲,與蕭缜算是同輩,因為蕭家兄弟太多,私底下範釗都是用排行喊人。
蕭缜解釋道:“我怕路上顛簸壞了果子,昨日特意挑未熟透的硬果買的,味道可能太酸。”
範釗:“沒事,我不怕酸。”
蕭缜:“既然趙將軍送了熟果,還是吃甜的吧,我為將軍去取。”
說完,他調轉馬頭往後去了。
範釗:“……”
趙瑾笑道:“人家蕭兄是特意為其夫人買的果子,顆顆都是情意,將軍何必強人所難呢?”
範釗:“管他給誰買的,不都是一樣的杏?”
趙瑾:“可蕭兄能保證他籃子裡的杏帶到朔州時依然完好如初,我父親送的那些能堅持到今晚下榻時不破都難,你難道要蕭兄送夫人爛果?”
範釗:“女人就是麻煩,蕭二也是有那好耐性。”
趙瑾:“將軍難道還沒成親?”
範釗:“娶過一房,命薄沒了,後來嫌麻煩就沒再娶,妾室伺候也是一樣的。”
韓保插話道:“父親幾次為範將軍做媒,都被他推了。”
趙瑾:“難怪將軍會笑蕭兄兒女情長。”
很快,蕭缜回來了,從隨從那裡拿了個大木碗裝著杏。
範釗剛要去拿,蕭缜叫他稍等,解下水袋將幾顆杏果衝了衝,再分給三人。
範釗嗤道:“你倒是愛講究。”
蕭缜:“光我自己直接吃就行,怕唐突了兩位公子與將軍。”
範釗還沒吃杏牙先酸了,抓了兩顆杏就跑,韓保搖搖頭,接了蕭缜遞來的杏。
奔波兩日,五月十六的傍晚,一行人回了朔州城。
馮籍、魯恭帶著眾將領出城迎接。
蕭穆先看向自家兒郎那邊,見老三回來了,沒真的要在衛縣住到大軍出發,還算欣慰。
都是自己人,韓宗平早早讓大家散了。
蕭穆、蕭缜先去了右路軍的軍營。
蕭野搶著說了二嫂立的大功勞:“您沒瞧見,馮將軍那麼嚴肅的人,居然都對二嫂笑了。”
蕭穆冷聲道:“我也要對你們二嫂笑啊,要不是她,我一回來就得因為軍紀在大將軍那裡丟人。”
此話一出,蕭延、蕭野等年輕人都垂了眼,安靜得如一窩鹌鹑。
蕭守義雖然四十多歲了,在老爺子面前照樣忐忑不敢言。
蕭穆:“傳令下去,右路軍百戶及其之上的所有將領,每人罰抄軍紀三遍,明早交給我看。”
眾人領命。
蕭穆再看向蕭延:“你寫五遍。”
蕭延:“我又不知道,為何……”
說到一半自己反應過來了,就因為他連在都不在,所以罰得最重。
不過對比這陣子在家裡摟著媳婦睡覺的快活,蕭延寧可受罰。
老爺子走後,蕭缜該回城了,被一排兄弟齊齊攔住,看向他手裡提著的兩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