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番外：

1

俞明曜在京城隻待了三天，三天後，他又要走了。

和之前不同的是，這⼀次我站在了公主和駙馬後面為他送⾏。

公主拉著他的手囑咐了好久，俞明曜⼀直低著頭聽得很耐心。

等他倆終於說完話，俞明曜就朝我招了招手：「過來。」

我不情不願挪了過去，不敢看他的臉。

因為那天我還沒給出回答。

「你就沒什麼話對我說？」俞明曜沒好氣地說。

我支支吾吾，⼀句話說得零零碎碎。

俞明曜黑著臉想發飆，吸了口空氣又把怒氣吐了出來。

他⼀邊說「真服了你」，⼀邊從懷裏掏出⼀個東西塞給我。我接過來⼀看，是個胖乎乎的木頭娃娃。

臉圓圓的，嘴翹得高高的，有兩個小酒窩，眼睛彎成了月牙，笑起來像隻小狐狸。

「好醜。」我脫口而出。

「照著你雕的。」俞明曜面無表情。

「真可愛！」我立馬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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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明曜很滿意。

然後我倆又陷入沉默。

⼀旁有護衛過來催：「⼤⼈，時辰不早了。」

我⼀驚，連忙也掏出⼀個荷包遞給他。

俞明曜挑剔地伸出兩根手指把荷包撚了過去：「好醜。」

「我繡的。」我把眼睛⼀眯，後悔送出去了，伸手就要搶回來。

俞明曜不給機會，迅速把荷包塞進了衣服裏，「不許搶，再搶就是耍流氓！」

？？？

「荷包裏是什麼？」俞明曜又問。

我不想回答：「你快走，沒聽⼈說時辰不早了嗎？」

俞明曜無所謂地說：「那我等下就跑快⼀點。荷包裏是什麼？」

他身後的護衛可憐巴巴地看著我，眼裏寫著「求求你了快告訴他吧！」

我毫無辦法：「……平安符。」

「果然是給我求的。」俞明曜笑了起來。

比朝霞還璀璨。

我的臉頰也被染紅了。

俞明曜彎下腰，當著所有⼈的面湊近了我的耳朵，⽤氣聲說：「等我。」

我捂著耳朵連連後退，整個⼈都在發燙。

俞明曜哈哈⼤笑，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2

夏至那天，前線傳來捷報，塞外的三個小國都獻上了降書，過了兩天，我升官了。

從九品醫助升到了八品，皇後娘娘還賜了我不少東西。

我⼀臉懵，思考了半天也沒弄明白，我最近到底是哪裡做得不錯。

畢竟我⼀直都很優秀啊。

我把這話跟公主說了，她很無語：「明曜也不在你跟前啊，怎麼你的臉皮都快跟他⼀樣厚了。」

我靦腆了⼀下，腦子很快轉過彎：「是因為小公爺？」

那三道降書是因為俞明曜？

我知道他厲害，但沒想到他這麼厲害！

看著我那驚喜的樣子，公主笑得很可親：「嗯，他這次做得不錯，那邊的主將把他誇了又誇，皇上很高興。我那兄長⼀高興就喜歡賞⼈，但俞家上下都不能再賞了……」

所以就便宜了我。

我很糾結：「陛下和娘娘不反對我……我和小公爺嗎？」

我是孤女，而且皇上和皇後肯定知道我跟顏景那點子過去。

公主懶懶地扶著腰散步：「為什麼反對？明曜這麼多年都沒為自己提過要求，現在提了個你，皇上高興還來不及。」

「至於你那些小理想，皇上和俞家⼤郎都很贊成。你不知道，這兩個傢伙對明曜未來媳婦最⼤的期許就是能讓他吃軟飯。」

？

「別妄自菲薄，未來的李太醫。」公主揚著嘴角，語氣愉悅，「你就是你自己最⼤的本錢。」

3

我開始扳著手指頭等俞明曜回京，隻是我還沒等到他，就先等到了衛芙的⼤丫鬟。

她是和那個給我端過⼀碗面的丫鬟⼀起來的，⼀見到我，倆丫頭就哭得氣都順不過來。

「救救……救救……夫⼈……求您！」⼤丫鬟抓著我的袖子，撲通⼀聲就跪下了。

我猛然反應過來，這幾天是衛芙的預產期！

我連忙把她拽起來：「你們夫⼈⽣產了？」

「是……是……難產……」

我皺起眉頭，回身去收拾藥箱，順便喊來了龍鳳胎，要他們隨我出診。

也許是受到了我的影響，⼤丫鬟成功讓自己冷靜了下來，路上的時候就開始替我簡單說明情況。

衛芙竟然被顏景的通房推了⼀把！

而那個通房之所以敢這麼做，是因為她也有了身孕，恰好是顏景回邊塞前懷上的。

她賭顏家不會對她怎麼樣。

我氣笑了：「那是顏將軍的嫡長子女，她憑什麼這麼篤定？」

去母留子在這個時代可不是什麼少見的事。

⼤丫鬟低下頭若有所思，好⼀會兒才繼續。

她說衛芙當時就疼暈了過去，她跪下來求老夫⼈請我過去接⽣，沒想到老夫⼈左⼀個「再等等」右⼀個「再看看」，就是不答應。

好在府裏⼤半的下⼈都被衛芙掌握在了手裏，⼤丫鬟硬是在其他自己⼈的幫助下跑了出來。「做得好！」我毫不吝嗇誇獎。

⼤丫鬟露出⼀個醜醜的笑。

我問：「你們家舅爺呢？」

衛芙有⼀位嫡兄，時任中書舍⼈，屬於天子近臣，就是那種雖然沒什麼實權，但很⽅便暗戳戳給皇帝上眼藥的臣子。

⼤丫鬟被我問住了，因為衛芙和這位嫡兄關係⼀般。

我招了龍鳳胎中的弟弟過來：「你跟那個小丫鬟⼀起，想辦法把衛家舅爺請過來。」

我又對⼤丫鬟說：「這種時候就不要想著平日親不親近了，衛⼤⼈和小衛⼤⼈⼀定不會讓顏家欺負出嫁了的姑奶奶的，不然他們家的臉都會丟盡。放心吧，小衛⼤⼈肯定會過來給你家夫⼈撐腰！」

⼤丫鬟狠狠點頭。

4

我隨她去了將軍府，老夫⼈見到我，尖叫著要⼈攔住我，龍鳳胎中的姐姐輕輕巧巧幾個動作就把他們全擋住了。

我沖進產房時，老夫⼈還在外面喊叫，

「好你個衛芙，連夫家臉面都不要了嗎！你叫誰來不好，叫李莞頤？你不怕她給你把醫死嗎！」

我才不怕她呢，我把龍鳳胎中的姐姐放在門口，她也隻敢放嘴炮。

衛芙被老夫⼈的嗓門嚇得⼀驚，疲憊地睜開眼，又在看見我的時候眼睛亮了起來。

她抓住我的手，聲音虛弱但堅定：「李姑娘，救我，我隻信你！我隻信你！」

我緊緊回握住她：「好，你配合我，我們⼀起努力！」

衛芙含淚點點頭，神態放鬆了下來。

接⽣的過程伴隨著老夫⼈隔⼀會兒來⼀句的謾罵，我也從她那難聽的句子裏聽出，她不想我來⼀是因為她個⼈厭惡我，二則是因為她看不慣衛芙平日裏壓她兒子⼀頭，還把她架空了起來。

看來那個通房敢這麼做，極有可能是老夫⼈授意的。

我看著疼得受不了，卻⼀直在堅持和努力的衛芙，心裏⼀酸。

「你別聽她的！你好好⽣產，好好活下去，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衛芙沒力氣回答我，但她笑了⼀下。

幸運的是這謾罵聲沒持續太久，因為衛家舅爺到了。

這位小衛⼤⼈⼀來就鎮住了場子。

他站到產房窗邊，隔著簾子對衛芙說：「四妹安心，你和孩子今日若有什麼不好，顏景的前程就斷了。」

老夫⼈的聲音⼀下就停了。

衛芙便有了精神，不到半刻鐘，嬰兒的啼哭聲響起，母子平安。

「是個女孩。」我把孩子放到她旁邊，「哭得可有勁兒了。」

衛芙露出了⼀個很溫暖的笑：「希望她以後能和李姑娘⼀樣，做個勇敢、自立、快樂的姑娘。」

「希望她以後可以不受任何束縛。」

5

顏景的前程還是斷了，衛家的態度是其⼀，他自身的無能是其二。

具體說來，就是顏景打了幾場非常拉胯的仗，把自傲和獨斷體現得淋漓盡致，導致軍中將士死傷慘重。

過去他還能靠著我和我手下那些軍醫，把將士的傷亡率拉低，現在沒了我的技術和我對其他軍醫的指導，他領兵⽅面的短板就完全暴露了出來。

⼤臣對顏景的彈劾跟雪花片似的堆滿了中書省的辦公桌，小衛⼤⼈精心挑選了幾張罵得最有水準的遞給了皇上，於是龍顏⼤怒。

同⼀時間皇上還收到了不知道從哪兒快馬遞過去的密折，也沒說什麼要緊事，就純罵顏景。

然後皇上就讓顏景沒個十年八年，不許入京礙他眼，順便又暗戳戳給我升了官。

我成太醫了。

嗯……看來俞明曜就是那個落井下石的「其三」了。

我多開心啊！

衛芙也很開心，因為太開心，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那個推了她的通房打包送到了顏景旁邊。

「聽說將軍又收了兩個良家子，就讓他們⼀⼤家子團圓去。」衛芙樂陶陶地逗著女兒。

她說她不會和離，顏家的東西都是她女兒的，不管多少。

我覺得這樣也不錯，然後認真提醒她：「懷孕了不建議長途旅⾏，小心被罵刻薄善妒。」

衛芙：「所以我把婆母也送過去了，順便從你家醫館僱了兩個⼤夫隨⾏，待她們確定平安了再回來。」

我⼀驚，原來之前那位冤⼤頭，哦不，金主是她！

我立刻握住她的雙手，誠懇無比：「日後若還有類似的業務，請⼀定認準我家醫館！」

衛芙很滿意。

她託著下巴瞅著我，問：「你和那位小公爺如何了？我聽說他還在遊學？」

「你要是沒看上他，考不考慮做我嫂嫂？」

6

衛府隔天就託了我的上官來找公主探口風，聽到消息的我坐在廊下對著空氣得意地自言自語：「我可真受歡迎！」

「哦，很嘚瑟？」

⼀道熟悉的聲音從院門口傳來。

我驚喜地回頭，⼀眼就看到了風塵僕僕的俞明曜。

他⼀身玄色勁裝，眉眼稍顯疲憊，⼀看就是直接來的公主府。

我開心得不⾏，提起裙子飛跑過去，圍著他連轉兩圈，新奇得不⾏：「你留鬍子了？」

說完我又皺眉：「你怎麼又長高了。」

俞明曜周身尚未消褪的尖銳氣勢⼀下就柔和了起來，他摸摸下巴，語氣愉悅：「差事需要，就留了點。是不是很成熟很帥氣？」

又變成了那個恣肆無忌的少年郎。

我認真搖頭：「不好看。」

他摸鬍子的手就僵住了，皺著眉說：「你怎麼喜歡小白臉？」

我哈哈⼤笑：「幹嘛貶低自己！」

俞明曜⼀愣，皺著的眉頭就融化開來，他嘴角勾了⼀下，又迅速竭力克制住，最後虎著臉說：「我⼀共就出差兩回，兩回你都要惹點桃花，你什麼意思。」

我猶豫：「意思是我⼈美心善能力佳，魅力十足？」

俞明曜：「……」

我害羞：「這不能怪我，⼈太優秀了，桃花擋都擋不住～」

俞明曜的拳頭嘎嘎作響。

他突然下定了決心：「我不等了。」

他認真地看著我：「我不能等了。我本來計畫再等幾年，等你把放在醫術和病⼈身上的心稍稍分出來給我⼀點，等我從暗轉明，能夠光明正⼤地和你同朝為官，再向你提親。」

「但現在看來，再等，隻會讓你的好被越來越多的狼看見。所以李莞頤，我正式向你求婚。」

「嫁給我吧！」

我被俞明曜的突如其來打了個措手不及，腦子⼀瞬間就像炸開了⼀⼤朵煙花。

我傻傻地看著他，半天沒有回答。

就在這時，院門兩旁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我和俞明曜同時看過去，就見公主、駙馬還有俞家⼤哥⼤姐正扒著門縫看得起勁。

看到我們看過去，他們幾位還快樂地打招呼：「別管我們，繼續啊！快回答他！」

俞明曜就看了回來，雙手叉腰：「回答呢？」

頗有點強裝鎮定的樣子。

我笑得好開心，兩輩子都沒這麼開心。

我⼤喊⼀聲：「好！」

彩蛋：

定親當日，俞明曜帶著⼈敲鑼打鼓圍著衛府轉了三圈，逢⼈就說他和李太醫定親了。

小衛⼤⼈忍無可忍，出來把他趕走，他就往⼈懷裏塞了⼀把喜糖。

聽說⼀向喜怒不形於色的小衛⼤⼈黑了整整三天的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