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李益笑:“我沒有挨過。隻有大哥經常挨,他比較懶,記性好,但有時候會出錯。”
馮憑好奇說:“那後來呢?”
李益說:“後來,我們就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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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無恥
不知不覺, 又講起他的家事了。
李益娓娓道來, 馮憑就將手託著半邊臉頰聽。
那時候兄弟感情還是好的,朝同食夜同宿,學習讀書, 後來怎麽就不好了呢?
說到底,還是為了利。
都是李羨鬧離婚鬧的。
十五歲的李氏兄弟,少年成名, 一同受到太武皇帝召見。金殿對試, 太武皇帝對兄弟二人極是欣賞,賜了李大驸馬, 賜了李二國子博士的官位。李益入了國子監, 開始步上仕途, 此後一帆風順,十九歲擔任南安王王傅, 南安王被殺後, 又被起複為太子太傅。李羨卻從做驸馬之後, 仕途再無起色,又和妻子華陰長公主不和, 婚後半年便鬧起了離婚, 鬧到父子失和,幾乎翻了臉。
本來李羨和父親鬧,跟李益也沒什麽關系。但李羨得罪了父親,惹得父親說出要廢嫡立庶的話,兄弟之間氣氛就不對了。
再加上慧嫻在中間。
親人之間, 真說是什麽大矛盾,其實說不上,大約就是日常許多小事的累積。
父親重病在床臥時,李益日日在床邊盡孝,朝視晚請,大小事彙報,儼然一副父子情深的樣子。李羨要進門去探望,卻被父親怒趕出門,兄弟見面,李羨語氣便酸溜溜的,反正就是,大家都很不高興。
這兩年還好了,父親去世了,年紀都大了,過去的事也都過去,但是關系也就是那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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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憑說:“你大哥怎麽會和你父親吵架呢?”
李益說:“他這個人,自小就不肯聽話。”
李羨素來愛任性,也不專心於讀書用事,憑著聰明狂浪一味冶行放縱。李家是儒學傳家,他不師儒,偏偏要好玄道老莊,父親屢次三番說他,他從來不聽。
本來父親就不喜歡他的言行,父子三觀不合,又因為母親、婚姻,各種家事,父子大吵了幾回,而後關系便僵硬了。
馮憑聽完,意味深長道:“你大哥這個人……”
李益道:“他其實也不容易。”
馮憑說:“聽你一說,我倒是明白了為什麽當年太武皇帝會賜他驸馬,卻重用你了。”
其實李益他父親雖嚴苛,但卻是個真正入世的,教導兒子的不差。在君王眼中,隻有儒教才是堪用的,玄道一流都是旁門左道,於統治社稷無益,自然不會信任重用,隻可做裝飾罷了。
馮憑說:“你應該沒同你父親吵過架吧?”
李益道:“沒什麽可吵的,他說的都是對的。”
馮憑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其實你們兄弟父子關系還算好的了,至少還不用互相算計,隻是吵吵架,不打就好了。你可見著這皇家父子兄弟之間是怎樣打殺的,當年太武皇帝和景穆。”
李益笑說:“主要是人少。父親隻有我們兩個兒子,要打也打不起來。他有他的事,我有我的事,也不指望靠老子留下的錢財爵祿過活,所以也就沒什麽好爭的。”
馮憑說:“這樣挺好的。”
聊了一會,馮憑不覺困了,便枕在他臂上,說:“我睡一會,眼睛快睜不開了。”
李益說:“睡吧。”
李益在宮中睡不著。可能是缺乏安全感,怕有人會來,所以便隻是陪著她躺。
她睡的很快,不久,他就感覺懷中的人安靜下來了,呼吸聲淺淺的,胸膛有規律地起伏。他抱著她看了一會,獨自想著心事。
馮憑睡了一個時辰醒。
下午,李益沒什麽事,還是在殿中陪她。
下午畫畫。
畫畫是為了治病。自從臥病後,她就有點歇斯底裏的症候,禦醫建議她息氣凝神,不要躁怒,寫字畫畫這種事最能磨煉人,有助於心情平和愉悅。
畫畫究竟是不是有助於心情這不好說,但李益李大人在身邊是肯定有助於心情愉悅的。馮憑其實對寫字畫畫興趣不大,但她喜歡李益在邊上陪她,對外說李益在殿中陪她作畫,也是個好理由。
馮憑說:“今天畫什麽?”
李益說:“還是接著前天畫牡丹吧。”
馮憑說:“好。”
她姿勢其實不太好,一隻手撐在案上,一隻手拿筆,身體都要挨到書案上去了。李益也不糾正她,隻是笑。
她倒是嫻熟的,提筆蘸了墨,一筆一筆,在紙上先塗抹出一朵濃麗的牡丹花瓣,勾出邊緣,層次,又換了大號的筆,繪出葉子,濃淡墨暈開,最後用細毫筆輕輕地繪出葉片的莖脈,輪廓。
一朵美麗的牡丹圖就在紙上成型了。她舉著筆,轉回頭看李益,眼睛濕潤的溢出光彩:“我畫的好不好?”
李益笑說:“好。”
馮憑仰著臉看他,故意說:“我畫的這樣好,你獎我什麽?”
李益笑:“還有兩朵,你先把它畫完吧。”
他低著眼,眉眼俱是溫柔。馮憑看到他微微發紅的臉,耳朵脖子都變了顏色,整個人笑的很厲害,隻是在假裝正經。她故作天真地,又假裝不經意地拉了他手,逗他說:“我學的這麽好,你要獎我什麽啊?”
李益笑說:“這個考到我了啊。”
馮憑說:“親我一個好不好?”
他轉臉親了一下她,提了筆在紙上給她的畫潤色,不管怎麽笑,神態動作都還是端莊的。
馮憑說:“你這個人真有意思。”
李益說:“什麽意思?”
馮憑說:“明明不害羞,但是愛紅臉。”
李益無奈說:“臉皮薄,沒辦法,我也不想。”
馮憑就笑。
作畫?
在拓拔泓看來,太後和李益這兩人是公然的私通了。
下流無恥,不要臉皮。先帝才去世多久,她就做出這種事。那李益也是有家室的人,竟也一點人倫都不顧。
這兩個人實在太礙眼了。
拓拔泓正為此事鬱鬱不樂,李坤在邊上又告訴他一個消息:“臣剛剛打探得知,皇上知道先前李益獻給太後治燒傷的藥方,那背後醫生究竟是誰嗎?”
拓拔泓說:“是誰?”
李坤說:“這人名字叫徐琰。”
拓拔泓說:“徐琰皇上不知道,說徐濟之皇上就該聽說過了。這人是南朝的名醫。當年先帝病重時,聽說過他的大名,曾讓那徐州刺史劉彪去請他,但是他不肯來,先帝後來便病崩了。而今他卻自己來了北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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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召見
拓拔泓是個敏感又多心的人, 聽到這話, 心裏就犯了狐疑。
李益竟然認識這個人?當年他父皇重病,想辦法召這人北上時,那李益怎麽不吭聲呢?
晚上, 拓拔泓就試探馮憑:“太後知道,先前李益獻進宮的藥方,其實是出自誰手嗎?”
馮憑白天剛聽李益說, 這會又聽拓拔泓提, 感覺有內情。
“是誰?”
拓拔泓說:“這人就是徐濟之。南朝有名的醫生,當年父皇病重時, 曾下詔召他北上, 他沒有應詔。不曉得李益是怎麽認識他的。”
馮憑道:“真是他?”
拓拔泓說:“朕已經查過了, 確確實實是他。”
馮憑說:“沒想到,難怪他一直隱瞞身份。”
拓拔泓說:“這個人傲慢的很, 自恃醫術高明, 先帝屢召他不至, 一點尊敬也沒有。而今在南朝待不下去了卻又來向太後邀寵,分明就是朝三暮四, 厚顏不忠的小人, 太後相信他?李益既然跟他有私交,能請得動他,當年父皇病重,他為何不去請,假裝不知道?”
馮憑聽他這語氣, 是要找事情,勸阻道:“皇上別這樣說,李令不是那樣的人。他結識徐濟之在先帝駕崩之後,徐濟之北上應該也是在先帝駕崩之後,否則他絕不可能不去請的。這件事怪不得他,隻是機緣不巧合罷了。”
拓拔泓說:“可是他現在竟收留這個人,還想舉薦其進宮,太後還準備再接納?”
馮憑說:“若他真是有才能的,接納又有何不可?皇上既然有疑惑,何不召他入宮問話呢?看看他怎麽說,說完了再發落也不遲。順便也可以試試他是不是真有本事,還是沽名釣譽之輩。”
拓拔泓面無表情。
馮憑抓著他的手在掌中拍了拍,哄說:“皇上不要不高興,這是好事。這徐濟之不但是名醫,也是南朝的高官,人很有名氣。原來召他不肯來,現在他自己來了,咱們若能不計前嫌收留他,足見咱們皇上和北魏朝廷的風範。怎麽能拒人於千裏?那不是正讓別人笑話皇上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