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季平安憤憤地掏出手機，使勁摁手機屏幕，敲鍵盤打字。
不一會兒，我就收到他發來的信息。
「你怎麼走了」
我有些二仗摸不著頭腦：「我沒走啊？」
季平安氣沖沖地指了指他的床，又指了指我。
「昨天說好一起睡」
原來是這個。
可我總不能說，是因為我半夜起了歹念吧？
這要是真說出來，怕是會被人當成變態。
季平安放下手機，重新打起手語。
這回他動作慢了些，似乎特意放慢了速度。
他說：可是我想一睜眼，就能看見你。
我恍然覺得這話有些曖昧了。
「你現在也看見我了。」我笑著跟他打哈哈，推開他爬下床：「洗臉去了，今天上午還有課。」
季平安撇撇嘴，跟在我身後下了床。
等我刷完牙洗完臉，從廁所出來，就看見季平安坐在桌前剝著茶葉蛋，桌子上擺著一堆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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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楊正抓著包子啃，看見我來了，沖我招手：「快來，平安一大早去買的，涼了就不好吃了。」
季平安抬頭看我，順手拉開了身邊的椅子。
我走過去，隨手拿了個包子，面前就忽然出現一個光溜溜的蛋，我也很順手地拿起來就塞進了嘴裡。
「季平安，」林楊啃了口包子，「給我也剝一個唄。」
季風玩著手機，頭也沒抬：「帶我一個。」
季平安順從地拿起雞蛋，在桌邊敲了敲，三下五除二就剝好了一個。
林楊看著白嫩嫩的蛋，謝謝都要說出口了，就見季平安沖他翻了個白眼，毫不猶豫地塞進了自己嘴裡。
林楊：「……你怎麼就給他剝，太偏心了。」
季平安沒搭理他，季風眼睛依舊盯著手機，但騰出了隻手，安撫地拍了拍林楊的背。
季平安看看倚靠在季風身上的林楊，又看了看我，眨巴眨巴眼睛，好像忽然悟了。
他扯了扯我的衣袖，然後腦袋輕輕靠在了我肩上，打手語問我：我隻給你剝雞蛋，我是不是更好？
我敷衍點頭：「好好好，你最好。」
季平安又問：那我們，是不是天下第一好？
我點頭：「是是是，我們天下最最好。」
似乎是怕我看不懂，季平安打手語的速度更慢了：那你是不是，最喜歡我？
我點頭：「對對對，我最喜歡……」
？！對個頭啊！
8
季平安給我下套。
我差那麼一點就當場出櫃。
還好我及時剎車，雖然我感覺我隻剎了一半。
他問我，我是不是最喜歡他。
除了我爸媽，我的確最喜歡他。
但我都沒確定他是不是喜歡我呢。
人，不能打無準備的仗。
9
早上吃完早餐，敷衍過季平安後，我抱著書先去了教室。
今天上午的課是選修課，我們一寢室四個，選的都不是同一個。
準確來說是一個手速好點，搶了最容易過的課，另外兩個手速差點，我嘛，運氣好點，搶到了最想上的調酒藝術。
不為別的，就一個字，帥。
然而上了快三四節的調酒課，調酒的技術沒學到，酒喝了不少。
我酒量不好，每次上完課，季平安都會準時出現在教室門口來接我。
我有些想告白了。
所以我準備借著這次選修課後醉酒的名頭，試探試探季平安對我的態度。
三杯酒下肚，我感覺我腦袋又糊塗起來。
還沒下課，我竟然在教室門口看到了季平安。
假的吧，他都跟我說他下了課才來的。
我瞇縫著眼睛，手撐著桌子，朝前探出去半個身體，努力想看清門口的人影。
但似乎不見了，好像季平安就沒有來過。
啊，我好像真的有點醉了。
「這位同學，上課時間，在看什麼呢？」
我循著聲音，迷迷糊糊抬頭，就瞧見選修課的老師端著小小的酒杯站在我面前，小酒杯裡盛滿了五顏六色的酒。
「抱歉……」
「沒事，正好，你嘗下老師新調的這杯，然後說說什麼感受。」
說著，老師遞過來他手上的那杯酒。
那一小杯酒滿當當的，我接過時都有些怕它溢出來。
但裡面的酒實在好看，三個分層，三種顏色，銜接得恰到好處，是我試過幾次都調不出來的酒。
接過小酒杯，一口吞下肚後，舌尖先嘗到的甜味，接著便是一絲絲的苦澀，隨後喉嚨燒上來，感覺火辣辣的。
「什麼感覺？」
「……辣。」
我後面幾乎聽不大清老師在說什麼，腦袋裡隻是一片漿糊，呆坐在座位上，想再嘗一下那杯酒。
後來下課鈴聲響起，我又看到了季平安。
剛開始我以為是喝大了產生的幻覺，直到「幻覺」沖我招了招手，我才反應過來，站起來就沖了過去。
我看見季平安朝我張開了雙臂，在剛下課，洶湧的人潮裡。
他很坦然，似乎不覺得這有什麼。
我酒精上頭，眼裡隻看得見季平安，一頭就扎進了他的懷裡。
他抱住我，鼻子輕輕聳動，隨後皺了皺眉。
我知道他想說什麼，所以我先一步回答他的問題：「我隻喝了一點點！」
季平安松開了抱住我的手，似乎想打手語問我什麼。
可我脫離了他的懷抱。
醉酒後的我腦子明顯有些轉不過來，我不想知道季平安要說什麼，我隻想知道，他為什麼不抱我了。
所以當季平安伸出手，手指頭剛動了一下的時候，我鬼使神差地攥住了他的兩個手指頭。
很好，動不了了。
於是我攥住了他另一隻手的兩個手指頭。
季平安嘆了口氣，有些無奈。
他想，怎麼喝了這麼多。
我醉醺醺的，但緊緊攥著季平安的手，甚至把他手往我腰上帶，腦袋抵上他的胸口，有意往他懷裡鉆。
季平安忍不住想笑。
他又重新張開雙臂，把我攬進懷裡，很認真地抱了一下。
他懷裡很溫暖，下課後路過的人太多，我感覺大庭廣眾下，兩個男人摟摟抱抱不太好。
所以我推開了他，選擇抓住他的衣角。
抬頭去看季平安，對方正低著頭看我。
嘴角掛著笑，黑色的眼睛裡是我的倒影。
那一瞬間，我感覺他在愛我。
我腦袋依舊是糊的，也感覺臉在發燙，我還感覺，這個時候，得說些什麼。
於是我冷不丁地告白了。
我說：「我喜歡你。」
季平安整個人僵住了。
不隻是他，身邊流動的人群似乎也在這一刻靜止下來，我感覺有人不斷投來視線。
甚至有人拿出手機，準備拍下校園裡第一個可能男生被男生當眾告白的勁爆照片。
季平安率先反應過來，他一把摁住我的腦袋，擋下他人探究的目光，帶著我先離開了這裡。
回到寢室，我呆坐在桌邊，有些想不起來剛才做了什麼。
直到季平安在我身邊坐下，並握住了我的手。
他看著我，什麼話也沒說，隻是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
他是不是，沒聽到我剛才說了什麼？
於是我對上季平安的視線，又告白了一次。
這回，他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眼圈也漸漸紅了。
他激動地打著手語，速度快地讓我看不清他在說什麼。
我看見他激動地抱我，激動地打手語，然後激動地捧著我的臉，在我唇瓣上「吧唧」了一下。
一下似乎還不夠，他又來了兩三下。
親完了，就幫我脫了外套，扶著我上床，推著我躺下了。
還給我蓋好了被子，掖好被角。
我眨巴眨巴眼睛看他，問：「你不睡覺嗎？」
季平安猶豫不過兩秒，就也脫了外套，鉆進了被窩裡。
他抱住我，臉頰貼著我的臉頰，不時蹭兩下，似乎很高興。
我扭頭，遵從內心想法，學著他的樣子也親了下他。
「你很高興嗎？」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笑著點了點頭。
11
一覺睡醒後，一扭頭就看見季平安躺在我身邊。
他還熟睡著，隻是不知道做了什麼夢，連嘴角都掛著笑。
我拿起手機，看見了林楊給我發的微信。
「你知道嗎？聽說有男人跟男人表白了！」
「！！！」
三個感嘆號不足以表達我震驚的心情。
林楊那貨瞬間發了消息過來。
「真的！而且聽說就是你選修課教室那個門口！」
「我竟然沒看到？！」
「可惜了真的，明明你可以吃到第一手瓜。」
「那表白的那個男的成功了沒？」
「不過我聽說告白的那男的喝醉酒了，估計是酒精上頭。」
……
我怎麼……越聽越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我捏著手機，看看身側的季平安，又看看林楊發來的信息，缺失的記憶逐漸回籠。
我想起來我早上選修課的時候，站在門口和季平安告白，想起來回寢室後，我還以為人家沒聽見，又告白了第二遍。
還……還想起來，季平安親了我好幾下。
！感情我是那瓜主本人啊？！
我腦袋正混亂著，身側的人忽然動了一下。
我扭頭看去，季平安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正支著腦袋，笑瞇瞇地看著我。
太社死了，我一下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索性扯過被子，一把蒙住臉。
下一瞬，蓋住臉的被子被掀開一個小角，季平安拿著手機湊了過來，手機裡的機械女聲輕輕地、一字一句道：「顧明遠，我喜歡你。」
我愣了愣，挪開了蓋住臉的被子。
季平安見狀，又打了幾個字，然後播放聲音：「顧明遠，季平安也喜歡你。」
機械女聲冰冷，讀起這些文字時死板的一字一句，不帶一絲感情。
但我看著手機上的那些文字，又對上季平安認真看著我的眼睛，那些文字就都好似被季平安特殊賦予了情感，冰冷的機械女聲帶著季平安鄭重的心意，讓我鼻頭泛酸。
「很久。」
機械女聲補充道。
12
確認戀愛關系後，季平安反而扭捏起來。
他屁股朝前挪了挪，更靠近了我一些，然後紅著耳朵打起手語，矜持地問我：能不能親一下？
我看著季平安紅得快滴血的耳朵，忍不住想笑。
都談上了還玩什麼純愛？想親就親啊！
我撲過去，對著季平安的唇，響亮吧唧了一口。
季平安耳朵更紅了，但他伸出手託住了我的腦袋，叼住我欲離開的唇。
初次戀愛的我們都是生澀的，他咬住了，就不會下一步了，呆愣地和我唇瓣相貼。
我試探地舔了下，對面的人身體瞬間僵硬，然後下一秒，他就肆無忌憚了起來，唇舌糾纏，動作生澀。
「顧明遠！爸爸我回來……了……」
「砰」地一聲巨響，寢室門被人大力推開，我嚇了一跳，連忙推開季平安。
林楊大張著嘴，話一下卡住，他和季風站在寢室門口，盯著我和季平安直發愣。
「！！！什麼情況？！」
後來在林楊和季風的「嚴刑拷打」下, 我和季平安交代了整個過程。
幸運的是，他們兩人都表示理解。
在林楊抱著季風哭嚎寢室一下就兩人脫單了的時候, 季平安牽住了我的手，他親了親我的手背, 然後笑瞇瞇地打手語給我看。
他說：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我剛到寢室, 一眼就認出來了顧明遠。
其實認出來很正常，因為我就是沖著他來的。
不過他似乎忘記了我。
沒關系, 我會一直記得。
但我苦於沒有理由接近他，我不止想和他當朋友，更想進一步地發展關系。
我想做他的男朋友, 想讓他喜歡我, 想和他在一起。
幸運的是, 我的臉長得還是很不錯的，我的這張臉應該給他帶來了不錯的印象。
後來他的確喜歡上了我。
他不知道, 他的喜歡表現得很明顯。
平時不自覺地關心我, 靠近我時燥熱的身體和快速跳動的心臟，以及同睡一張床時，他緊張的心情。
他在我身側翻來覆去, 我懷著同樣的心情, 緊閉著眼, 裝作已經熟睡。
後來我想找個合適的時機和他告白。
不過我還沒來得及，他就搶先一步。
雖然告白場景和我所想的略有差距, 但卻是個好結果。
我等了很多年的好結果。
6 歲那年，我跟著家人一同外出旅行。
偶然在家附近的一個公園認識的顧明遠, 他小小的一個, 長得比我略高些，很喜歡說話，嘰嘰喳喳的, 嘴巴幾乎沒停過。
除了顧明遠, 他帶著我融入新集體，糾正那些人給我起的外號。
他還說：「我媽媽說平安是最棒的小孩, 我也這麼覺得。」
他和其他不服的小孩爭辯時，會說：「平安會背好多好多首詩, 你們都不可以, 平安就是最棒的！」
小小的他給我了莫大的勇氣。
後來認識不過兩個月，我已經很依賴他的時候, 他離開了, 他爸媽離婚, 他跟著他媽媽走了。
我想著我要長得更快、更高, 要快快去找顧明遠。
後來我真的偶然遇見了他, 在他和我擦肩而過的時候，我一眼認出來, 然後看著他進了他在讀的高中。
小小的一個高中，打聽一個人不難的。
我打聽到他成績很好，因為長的好看, 在學校裡也小有名氣。
由此我知道了他想讀的大學，想學的專業。
我很慶幸，我還可以再遇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