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每次回憶到這裏我都想穿回高一這時候給自己一巴掌拍醒。
可能是覺得她可憐,抑或是腦抽,我這個人,不喜歡多管閑事,但向來有種悲天憫人的俠義情懷,這句話不是自誇,是含霜曾經評價我的一句話。
那年校慶,為了慶祝,班主任說班裏的每一位同學都要報一個節目,我成績中遊,但在這些「旁門左道」
上向來得心應手,我排了一出話劇,男女主角,配角加上佈景裝飾,一下子就幫班裏內斂含蓄的十幾個人解決節目問題。
因為我是班長,每個人報的節目單都會到我手上,一直快到時間截點,隻剩下季甜甜一個人還沒報上節目,我去問她時她很局促,一直低著頭避開我的視線,仿佛非常難堪和不自在。
我瞬間就了然,所以盡量用照顧她自尊的語氣佯裝不經意的說:「這樣吧,我的話劇裏還差一個石頭的佈景,要不你就在我這出話劇裏當個石頭背景吧。」
她低低點了點頭。
我怎麼都沒想到,這場話劇竟然是季甜甜和祁柏熟識的起源。
季甜甜這個角色本來就是我為了避免她難堪,後來強加進去的,她穿上道具扮演一個石頭,不知道是不是格外珍惜或者感激這個機會,她穿上道具往那一趴就是一動不動,倒也算敬業。
有次排演結束後她好像腳麻了,站起來踉蹌一下,祁柏拋給她一瓶水,說:「一塊石頭,不過是排演,不知道坐著嗎?蠢死了。」
我有些詫異的看了季甜甜一眼,這話雖然是嘲諷,但以祁柏疏離冷漠的性子,一般他真的覺得蠢的人,他是連一個眼神都懶得睇過去的,更不要說給她一瓶水然後類似關心的嘲諷了。
其實我之前也跟季甜甜說過兩次,說她不用這樣,正式公演那天注意一點就好了。
但她一直非要執意敬業的扮演好她的石頭。
面對祁柏的嘲諷她也是這樣,她撿起祁柏拋給她的水,緊張到臉紅,低頭結結巴巴的說:「我……我怕耽誤你們排演,還……還是敬業點比較好。」
祁柏沒有說話。
後來公演那天,我和祁柏對戲的時候,他走位時不小心踩到了一旁季甜甜的手指,我聽見季甜甜小聲的「嘶——」了一聲,但她一動都沒動,後來整場戲,祁柏一直有些遊離、心不在焉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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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節目結束,我還要主持。
等我主持到後臺的時候,剛巧碰見無人的角落裏,高大英俊的男生站在卑微嬌怯的女生面前,蹙眉不耐煩但語氣卻輕柔的說:「手伸出來。」
季甜甜怯生生的伸出手,祁柏小心翼翼的將手裏的創可貼貼上去,然後抿著唇角,小聲的又罵了一句:「笨。」
坐在他面前的季甜甜,在他的這句看似不耐煩的笨裏抬頭朝他討好害羞的笑了笑。
我在墻角後看著這一幕,愣了愣。
3
我沒問顧含霜為什麼要和傅硯池分手。
老實說,很多時候我會覺得我和顧含霜就像是一本言情小說裏的惡毒女配。
我們不過是女主和男主達成「從此幸福在一起」大圓滿結局路上讓故事增添幾分看頭和起伏的障礙。
至於祁柏和傅硯池誰是男主,我已經沒興趣知道了。
我喝了一口酒,沒去問顧含霜原因,隻是說:「已經訂婚了,你這時候和傅硯池解除婚約,隻怕不會那麼順利。」
「而且你家裏人和他家裏人的那關,應該也不太好過。」
顧含霜笑了笑,我聽見她聲音裏的喟嘆,她說:「再不好過也比現在強,我累了,聽晚。」她偏過頭看我,盈盈的燈光下,她的眼裏沒有我想像中的失意難過,反而是一種坦然釋懷,就像是盡完全力後還是這樣結局的坦然,她甚至帶著清淡的笑意,她問我:「你還喜歡祁柏嗎?畢竟你當年離開的時候,那樣的傷心欲絕。」
我笑出來,我想這句話除了含霜,應該也沒有其他人會在我面前說出來。
我當年出國的時候,確實是傷心欲絕,但現在回頭看,那時候的傷心除了自己喜歡的人喜歡別人以外,還有點是從小一起長大信任的朋友不站在我這邊的心如死灰。
但往事如煙,我對祁柏的那點喜歡早都已經過去了,如今提起他我內心連絲起伏的波瀾都沒有,我說:「你要是當年跟我一起出國,談兩三個金發碧眼的大帥哥,就不會這時候才跟我說你要放下傅硯池了。」
「含霜,你走了很多彎路。」
她聽了哈哈笑出來,端起酒杯和我碰了碰,含笑說:「你這樣灑脫我也就放心了,實話跟你說,最近祁柏和季甜甜出了點問題,兩個人經常吵架,我瞧著祁柏好像對季甜甜越來越不上心的樣子,恰逢你這個時候回來,也不知道祁柏見了你,會作何感想。」
她說著頓了頓,然後自嘲的笑笑,算是解釋她為什麼要和傅硯池解除婚約:「不過王子想退場,季甜甜也還有個癡心不改的騎士等著隨時上場。」
我對祁柏和季甜甜的矛盾不太感興趣,連好奇的八卦之心都沒有。
我隻是看著顧含霜,雖然分別好幾年,但我還是很瞭解她,她隻是表面看起來柔弱,實際上卻是我們這些人裏最強最固執也是最死心眼的。
要不然她也不會堅持喜歡傅硯池這樣久。
如今她決定放下傅硯池,那一定就是失望到了極點徹徹底底的放下,但為了以防萬一,我還是嘆口氣,說:「含霜,這次你要是還放不下,連我都看不起你了。」
含霜偏頭輕輕的笑,說:「不會了,聽晚。」
這頓飯後我們挺久都沒有再聯系。
主要是我們都忙,含霜是個學霸,如今在跟著她的導師做一個保密的科學研究。
我出國留學是在南加州大學念的電影和電視劇製作,畢業短片在大學生國際電影節上拿到獎,因為興趣,我還和志同道合的朋友們在國內早就注冊傳媒公司,一起做過很多短片,收獲很多好評和粉絲,也拿到過大大小小很多獎。
這次回國也是因為我畢業短片有緣和國內一個我很喜歡的大導演結緣,聊過幾次後他對我的一個劇本雛形很感興趣,我把框架理出來後他將他的編輯團隊介紹給我,將這個理念雛形慢慢完善,大約是比較喜歡我,他問我願不願意去劇組在他手底下學習。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所以我立馬回國,和含霜吃完飯在家裏待了兩天,就收拾東西去了劇組。
我沒想到我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遇見傅硯池。
大導演的劇本,消息一出來就有無數演員來試鏡——傅硯池是陪季甜甜來的。
傅硯池畢業後接手了家裏的娛樂公司,季甜甜當年高考成績不上不下,畢業後就被傅硯池簽下來,雖然她當初選了祁柏,但聽說傅硯池對她很不錯,行業內的金牌經紀人,各種資源優先捧著。
不過我剛回國也知道,可能是資源逆天讓網友產生逆反心理,加上季甜甜一直不太爭氣,雖然很努力但演技不太拿得出手,所以這麼多資源也沒將她扶上墻,隻是被很多網友嘲諷是資源咖。
不過她也有一批忠實的粉絲,說網友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讓網友們有本事也去找一個能給季甜甜這樣逆天資源的男朋友——她粉絲都以為她的資源是祁柏給的。
傅硯池看見我也有些意外,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他對我微笑,溫和一如當年大哥哥的樣子,走過來和我說:「怎麼回來也沒說一聲?」
我的視線從他身後的季甜甜移到他臉上,客氣微笑:「太忙了,所以就沒說。」
他對我的疏離不以為意,隻是笑笑,繼續寒暄:「祁柏也不知道吧?前段時間他還和我說他過些時間要去洛杉磯開會,準備去看看你,你最好聯系一下他,告訴他你已經回來了,不然他又要白跑一趟了。」
我在心裏冷笑,當年我和祁柏算是徹底鬧翻了,我在美國四年多了他都沒去找過我,如今我回來了他倒是想到要去找我了,我覺得無趣,所以連臉上客氣的笑都冷淡下來:「手機之前被偷過,號碼都沒了。」
傅硯池就像是聽不出我話裏的敷衍一樣,我知道他是故意的,他在察言觀色的人際交往這塊向來面面俱到,聽我這樣說不以為意,還是好脾氣的說:「回頭我讓含霜發給你。」
提起含霜,我才抬頭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顧含霜那天和我吃完飯後有沒有來得及和他說分手。
想到這我又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後不遠處正忐忑朝這裏望的季甜甜一眼,她似乎很怕我,臉色一直很驚懼難看。
在我抬頭望過去的時候甚至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兩步。
我冷笑一聲。
我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多年了,她還是高中那樣一副隨時委屈嬌弱的樣子,我也不明白,她為什麼有了一個祁柏後還要用曖昧的態度周旋在另一個男人身邊。
當然令我更不明白的,是這兩個男人究竟喜歡她什麼。
或許是季甜甜身上有什麼我沒看見的閃光點,總不能是女主光環吧?
我收回視線,笑:「傅總也是蠻恪盡職守的,日理萬機的大總裁還有時間陪旗下一個小藝人來親自試鏡,傳到網上一定能拿一個最佳老闆獎。」
他笑起來,沒理會我的諷刺,伸手過來像小時候那樣拍拍我的頭,我沒躲過去,他好像是在認真的跟我解釋一樣:「別瞎想,隻是甜甜她膽子小,況且這個機會很重要,我隻是作為一個朋友的身份給她打氣而已,更何況,我還是她老闆。」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為含霜感到惡心。
我想難怪她如今這樣的破釜沉舟。
傅硯池看著我不知道為什麼補充一句,說:「不要和含霜說。」
我抬頭,佯裝不知的問:「為什麼不能說?」
他蹙了蹙眉:「她……含霜對我和甜甜的關系一直有些誤會,前兩天還為此跟我提了分手,我不希望她多想。」
我冷笑。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對含霜和他提的分手這樣的不以為意,或許是覺得這隻是含霜和他鬧的矛盾,回頭他哄一哄就好了。
你看,男人好像都是這樣,傅硯池一邊覺得自己對季甜甜的照顧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友情」,一邊卻又知道這種事情不能讓他目前名正言順的未婚妻知道,如果真的是單純的友情,他覺得這是合理的異性社交距離,又為什麼怕含霜知道?
不過是自說其話的自欺欺人罷了。
我轉身想走,他在我背後喚住我,說:「聽晚,過幾天你可能會遇見祁柏。」
我翻了個白眼,朝後面揮揮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4
試鏡選角不在我幹涉的範圍內,我頂多是和導演一起回看一些演員的試鏡鏡頭,從旁邊給一些參考意見。
我沒看到季甜甜的試鏡視頻。
後來聽見劇組場務在一起八卦:
「前幾天,陪季甜甜來試鏡的好像不是她爆出來的男朋友祁柏啊。」
「我認識,那男的是星熠集團的總裁傅硯池,簽季甜甜的那個老闆。」
「嘖,一般陪演員試鏡的不都是經紀人嗎?我還是第一次看見公司老闆陪藝人一起來的……怎麼感覺兩人關系不一般?」
「噓——試鏡的時候我在現場,季甜甜連臺詞都說的磕磕巴巴的,李導也挺硬的,直接當面嘲諷一點面子都沒給季甜甜留,當時這個傅總還讓李導給他點面子,李導直接說要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季甜甜連試鏡的大門都跨不進來。」
「當時那個傅總臉色還挺難看的,但最後也隻是意味深長地笑笑,我感覺後面應該還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