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算了吧裴徹,還有其他校外的人在呢。
「反正你也不喜歡岑安心,管她給誰獻殷勤。」
裴徹臉色愈發陰沉,眸若寒冰。
我一點也不怕。
已經不是朋友了,沒必要在乎他的感受。
我拽了下謝星原胳膊,提醒該領獎杯了。
謝星原轉身,倒著往前走,散漫悠閑。
笑著跟我比畫:「有個獎品我覺得特別適合小黑,可以做個貓爬架,一起去看看?」
「好啊。」
身後,依稀聽到葉嫣在和裴徹發脾氣。
12
謝星原換下了籃球服,套了件黑色連帽衛衣,露出修長脖頸,清爽又幹凈。
是那種第一眼帥哥,越看越好看。
姚佳追了過來。
「岑安心,你異性緣真好,前段時間和裴徹黏在一起,現在又和謝星原關系要好。」
她蹲到謝星原身邊,笑容怪異,「謝星原你知道嗎?岑安心為了我們班裴徹,連頭發都剃光了,不信你把她帽子摘了,她現在是小鹵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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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星原皺起眉。
我不自覺握緊掌心的螺絲帽。
他會看不起我嗎?
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
難過地發現,我好像並沒有能夠挽留住友情的資本。
直到被一隻乾燥的手撥開掌心,拿走了那顆螺絲帽。
手心被指甲掐出的印痕無所遁形。
「岑同學,你還沒有小黑成熟。」
「?」
我不明所以。
謝星原嘆了口氣。
「小黑隻會把爪子對向敵人,不會把自己撓受傷。」
我窘迫得把手藏到身後。
心底的不安消失殆盡。
我看向姚佳。
「不好意思,你可以讓開嗎,擋著我們了。」
姚佳恨恨地瞪了我一眼,見謝星原沒有幫她說話的意思,用傘遮住漲成豬肝色的臉,飛快離開。
謝星原豎起大拇指。
我還在恍惚中。
這是今天第二次和人起爭執了。
感覺真奇妙。
不忍氣吞聲,說自己想說的話,好像也不是很難吶。
可是。
「謝星原,你知道我頭發的事情嗎?」
我遲疑了兩秒,摘下帽子。
這段時間頭發長出來一點。
毛茸茸,像一茬剛冒芽的韭菜。
醜醜的,很可笑。
但謝星原看得很認真。
沒有絲毫嘲弄,虔誠得像一隻渴望投喂的小狗。
「岑同學,我可以……碰一下嗎。」
我沒有理由拒絕。
謝星原手背向下,覆到頭頂。
很快就收回了手。
「碰到了嗎?」
謝星原露出燦爛的白牙。
「我力氣大,怕弄疼你。」
我不信。
看起來白白凈凈的手,能有多大力氣?
謝星原張開五根手指,笑了聲:「要比一下嗎?」
我半信半疑握上去,開啟人生第一次掰手腕比賽。
很輕松……贏了。
有點尷尬。
謝星原盯著自己的掌心發呆,眼睫毛都在輕顫。
耳朵被太陽曬得好紅。
肯定是被打擊到了。
我絞盡腦汁思考如何安慰朋友受傷的心靈。
「要不我們再來一次,剛剛你可能沒準備好。」
「岑同學,你人真好。」
「我們是朋友,你可以喊我名字,岑安心。」
「好,」他從善如流,握住我的手笑,「安心同學,再比一次吧。」
一下午的時間,我們比了一次又一次。
手心都出了汗。
謝星原的耳朵更紅了。
我才發現,新朋友的好勝心這麼強吶。
晚上陪小黑在樓下玩了會兒。
想起做了蛋撻可以分謝星原一些。
上樓拿的時候,碰到了裴徹。
他似乎專門在門口等我。
漆黑的視線落在蛋撻上。
聲音諷刺。
「你還真是,和誰做朋友就掏心掏肺地對他好啊。」
「蠢得要死。」
以前吵架,裴徹說我笨,我裝作無所謂,心裏其實很難過的。
可是現在——
我認真地感受了一下。
就像在廣闊的大海裏扔下一枚腐爛的果實,很快就被海水淹沒。
無波無瀾。
「我的事不要你管。」
裴徹眼裏壓抑著噴薄的怒火。
「岑安心,你敢去!
「你今天敢下去,就不是我裴徹的朋友了。」
我匪夷所思。
他失憶了嗎?
本來就不是朋友啊。
電梯門合上的一剎那,裴徹塌下了肩膀,全身籠罩在死寂的黑暗中。
幸好蛋撻還熱乎。
謝星原接過去的時候,輕輕攥住我的指尖。
盯著腕上的紅痕,眼神一凜。
「怎麼回事?」
我搖搖頭,不想讓謝星原摻和進來。
裴徹那麼瘋,會傷害到我的朋友。
「等我一下。」
謝星原飛快跑出小區,回來時手裏拎了個藥袋子。
「回去擦藥,早晚兩次知道嗎?」
他絮絮叨叨說著藥品使用說明。
因為跑得急,額頭滲出細密的汗水。
在暖黃的路燈下,像一顆顆晶瑩的小珍珠。
啪嗒啪嗒落在我心上。
燙得呼吸都錯了一拍。
14
早讀課上,謝星原出現在教室。
班主任沒好氣道:「隻剩一個位置,你就坐那。」
最靠近垃圾桶的角落,其他同學都不願意坐,所以空了下來。
謝星原半點不嫌棄,隨手把書包扔在課桌上。
抬眸看向我,眼睛彎彎。
有人問他怎麼轉到我們班來了。
謝星原轉著手裏鋼筆,漫不經心:「聽說你們這有欺負借讀生的傳統,我來打卡一下。」
體委笑著打哈哈。
「傳言不可信,我們班特別團結。
「裴徹,你說句話啊是不是?」
被點名的裴徹還沒說話,謝星原眨了眨眼:「裴徹是誰?
「是上次輸了籃球賽急得ťűⁿ破防的同學嗎?」
教室裏鴉雀無聲。
眾人目光隱晦地看向裴徹的方向。
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氛圍誰都看得出來。
幸好上課鈴聲及時響起。
一下課,我立馬拉著謝星原跑出去。
他被拽著,不大情願。
「謝星原,你怎麼突然來我們班了?」
他不說話,隻看著我笑。
心裏隱約劃過一個猜測。
可那樣想,又未免太自作多情。
我隻好移開視線:「你還是回原來的學校吧,馬上就要高考了。」
不想他因為我被裴徹遷怒。
謝星原傾身靠近,臉上露出無辜的表情。
「我爸媽很多年前就離婚了。
「高考前我想來我爸授課的學校感受一下父愛,安心同學,這也不可以嗎?」
原來是這樣啊。
果然是我自作多情了。
「這當然可以。」
班主任和謝阿姨竟然離婚了,而且學校其他人,都不知道謝星原是班主任的兒子。
和謝星原並肩走回教室,有不少人的目光落在我們臉上。
裴徹尤甚。
似乎要將我盯出個洞來。
謝星原擋在前面。
撩起眼皮,似笑非笑。
「裴同學有點輸不起啊。」
「你以為你贏的是什麼好東西嗎?」裴徹反唇相譏。
謝星原聳了聳肩。
「裴同學,你真的很容易破防。」
我沒忍住,發出小小的笑聲。
裴徹握緊拳頭,神色陰戾到極致。
15
有謝星原在,但凡有人像以前那樣取笑我,我還沒反應,他立馬就嗆回去。
簡直毒舌王中王。
晚上帶著小黑散步,他又特別溫柔靦腆,不小心碰到手背都會面紅耳赤。
又過了一段時間,學校開運動會。
體委大剌剌找人報名。
謝星原連眼皮都懶得抬起。
被當成空氣,體委笑容僵了片刻,若無其事地往前面走。
手上的報名表突然被抽走。
謝星原眼神冷冽:「誰允許你寫岑安心名字的?」
周圍的空氣仿佛一瞬間凝結。
我沒有報過名。
體委心虛扭過頭,隱約和裴徹對視了一眼。
他義正詞嚴:「岑安心是山裏長大的,身體素質比其他女生好,跑5000米肯定沒問題。」
謝星原輕笑一聲,撕了報名表。
對著體委道:「我怎麼覺得你更合適?」
Ťûₛ「那是女生組,我參加不了!」
謝星原打量了他一眼,語氣散漫。
「是嗎,你要不說,還真沒人能看出來你是個男的。」
體委的臉色黑紅得像醬豬肘。
他又不能脫下褲子證明自己真是個男人。
在謝星原面前憋屈得厲害。
裴徹從位置上站起。
「謝星原,你有什麼權力在我們班指手畫腳?」
謝星原輕輕揚了下眉。
「安心是我偶像,我當然不能置身事外。
「裴同學對體委保護欲這麼強,難道體委是你的偶像?」
體委體重兩百多斤黑胖黑胖的,一向是裴徹的小弟,謝星原這麼說,分明是在羞辱裴徹。
裴徹並不是個好脾氣的人,當即拎著拳頭砸過來。
好在我早就跑出去喊了班主任。
「在我的課堂上打架,一個兩個都滾出去。」
體委委屈地告狀:「是謝星原羞辱人,他瞧不起我們!」
謝星原半點不怵,懶洋洋比了個中指:「恕我直言,在座各位,除了我偶像,都是垃圾。」
一句話激起民憤,眾人喊著讓班主任主持公道。
班主任瞪了謝星原一眼。
說了當初我被欺負時他說過的話。
「學校規定,借讀生不歸我們管。
「大家和平相處,不要鬧矛盾。」
同樣的一番話。
這次他們的臉上再也看不見得意。
一個個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耷拉腦袋。
趁著班主任沒注意,謝星原舉手,悄悄朝我比了個耶。
眼眶熱熱的。
放學後,我主動找班主任,報名5000米女子長跑。
「謝星原,對不起啊。」
有點愧對教室裏他為我出頭。
我其實很想體驗一下參加比賽是什麼感覺。
以前在山裏競爭對手有限,我並不清楚自己的實際水準。
「不用道歉。」
謝星原目光專注。
「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
「但我不想讓任何人強迫你。」
我笑著,重重地點頭。
16
比賽前,我在空地邊熱身。
姚佳不懷好意:「岑安心你比賽的時候可得注意點,要是風大把帽子吹掉,那可太丟人了。」
謝星原唇角露出一絲冷笑。
「風是挺大,把你的臉都吹掉了。」
聽出來是罵自己不要臉,姚佳氣得直跺腳。
比賽快開始了。
臺上的觀眾席滿滿當當,無數人看向賽場。
我抬手摘掉了帽子。
遞給謝星原。
「相信我。」
他眼眸一彎,頓生波光粼粼。
「偶像加油。」
頂著刺蝟頭吸引來很多異樣的目光。
但我已經不在乎了。
能為了友情而付出是件開心的事。
即便後來發現友情不再,但我一腔赤誠的心是真的。
令人作嘔的是裴徹。
我不應該為他的卑劣自怨自艾。
我挺胸抬頭走進賽場。
槍聲驚起天空徘徊的大雁。
沖過終點線的那一刻,我腿一軟,差點癱倒。
一隻掌心有力地託起我的腰。
「慢點,先走一圈再休息。」
滿腔激動化作了眼裏滾燙的淚水。
我攥住他的衣角。
「謝星原,我做到了。」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
謝星原似乎很緊張,一直緊繃著臉,一刻不落地觀察我有沒有什麼異樣。
周圍細密的議論聲飄進耳朵。
【那個短發女生哪個班的,跑得好快!】
【我靠!你們沒看見她沖過終點的眼神,簡直是極品A!】
【我沒記錯的話,她好像暗戀校草裴徹吧?】
【拜託,姐姐靠自己拿了第一超酷的,這跟男人有什麼關系!】
我坐在草地上喝水,有好些女生跑過來誇我。
還加了聯系方式,約我出去玩。
也有不少男生過來。
謝星原好像不太開心。
眼睛落寞地垂下。
「怎麼啦?」
「沒事,」他很勉強地笑,「我可能需要回去一趟,小黑生病了。」
「我陪你一起。」
謝星原看了眼朝絡繹不絕湧向我的男生,有些猶豫。
「我自己去其實也行。
「大不了……再被小黑撓幾下。」
我急忙拉著他站起來。
「一起!」
催促了好幾下,謝星原才勉強跟著我一起往外走。
迎面碰上剛結束短跑的裴徹。
他似乎喊了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