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臉上沒了笑，骨節都因為用力而泛白。
聞珣看出了我的為難。
主動說：「算了，給我留個面子。萬一義烏100塊的項鏈，跟我10萬買的質感差不多，我會崩潰。」
他用玩笑的語氣，輕描淡寫地帶過了這個話題。
一直到下午返校，都沒人再提項鏈的事。
回校後，我要去一趟老師辦公室。
舍友們就先回宿舍了。
從辦公室出來時，我看到了呂昂然。
他獨自站在走廊的陰影裏。
沒了平時那種張揚的笑容，居然顯得有些陰鬱。
「雨意，我在等你。」
「找我有事？」
「嗯。」
呂昂然直視我的眼睛。
「你脖子裏那條項鏈，能給我看看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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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事已至此，沒必要再隱瞞了。
我摘下項鏈，放到他眼前。
「看得夠清楚吧。」
呂昂然的眼周又泛出了紅色。
「正品。」
「對，聞珣送的。」
「他在追你？」
「追好幾個月了。」
「好幾個月的意思是……」
「初次見面那天開始。」
呂昂然瞳孔一縮，拳頭攥緊了，帶著微微顫抖。
我彎起唇，笑了：「生氣了？是不是特別想揍他一頓？
「可是呂昂然，是你，親手把我推向他的。」
19
其實，呂昂然早就有所察覺。
隻是，我親口承認，和他自己揣測，完全是兩碼事。
隨著我的話語，呂昂然臉上的血色漸漸消失。
「為什麼跟我網戀？因為沒談過我這種又窮又傻的。
「為什麼拒絕奔現？因為我小縣城出來的，肯定是條母恐龍，配不上你。
「為什麼找人替？因為你要找人打發了我。」
呂昂然激動：「這都是聞珣告訴你的？」
「不，是我自己聽到的。」
我打開手機，調出遊戲後臺的記錄。
「奔現前一晚，我隱身進了你們的房間。那天原本是想給你個驚喜，告訴你，我交換到你學校來了，以後就不用異地了，沒想到，你先送了我一份驚喜。」
「我……」
他反駁不出一個字。
「你反倒應該感謝聞珣，他從始至終沒說過你一句壞話。」
「對不起，雨意，我為我說的話向你道歉！」
呂昂然沖我鞠了一躬。
他認錯的態度比我想像得還要誠懇。
「我以前確實很輕浮！但請你相信我，我現在拿出了十二分的認真，我想好好跟你談戀愛。看在以前網戀時，我們相處愉快的份上，能不能給我個機會？」
「那我問你幾個問題。」
「你問！」
「我第一次給你寄的手工餅幹是什麼味道的？」
呂昂然愣了下：「牛奶味的吧。」
「後來又寄過什麼味道？」
「柳丁？草莓？」
「錯，我告訴過你，我隻會做巧克力的。」
呂昂然微愕。
「請問，我做的餅幹呢？」
「我、我吃得太快，沒注意……」
「你別說話，讓我猜猜——你不屑一顧，看都不看一眼，就把它們丟給你的兄弟們，甚至是女生，對麼？」
我語調很平靜。
「呂昂然，看你的表情，我猜對了。
「你想知道我怎麼猜的？
「當然是因為，付巧琳桌子上，還有我做的餅幹。」
我還記得付巧琳當時的模樣。
她把腿往桌子上一搭，腳後跟剛好壓在餅幹盒上。
「這個？呂哥給我的，說不吃可以直接扔。我覺得味道還不錯，你認得這個盒子？哪裡有賣的？」
我扯出一個苦笑。
那曾是我的一片心意。
盡管我已經不喜歡呂昂然了。
可是心意被那樣對待，還是會難過啊。
我收起了傷感，冷漠地看向呂昂然。
「所以，呂昂然，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20
晚上，一個消息令全校炸開鍋。
所有寢室群都在瘋傳：
呂昂然和聞珣打起來了，雙雙送進醫院。
「他們不是關系很好麼？」
各種議論甚囂塵上。
我顧不上那些，趕緊去醫院探望。
付巧琳已經放棄聞珣了。
所以她看到消息，隻是咬了咬唇，按下了好奇心。
但我並不知道……
在我出門後，付巧琳給呂昂然發了條消息。
「她去醫院了，你好好把握。」
身在醫院的呂昂然，接到消息，忐忑不已。
他存有一線希望。
希望我是來看他的。
因為網戀時期，他曾經講過。
他其實是一個很怕疼的人。
小時候，爸爸生意一不順，就回家拿皮帶抽他。
呂昂然的屁股上，到現在都有淡淡的疤。
自此，他對毆打產生陰影。
以他的氣質，所有人都覺得，他應該很擅長打架。
可事實上，他從不參與那些事。
和聞珣打架，是第一次。
今天下午，回到寢室後。
呂昂然找到聞珣，扯著他的領子質問。
聞珣卻回答：「是你親手把江雨意推給我的。」
這句話我也說過。
這種默契，令呂昂然憤怒。
聞珣又說：「你現在憑什麼身份質問我？前夫哥？」
「我會把她追回來！」
「先學會尊重她，再談追不追。」
「你少給我來這套！」
憤怒中，呂昂然忽然想起我曾經說過的話。
「聞珣，你實話告訴我，那天晚上，你們隻是吃了頓飯？」
聞珣沒有回答。
不得到我的允許，聞珣不會擅自回答這個問題。
但他的沉默，表明了一切。
呂昂然咬牙切齒：「具體到哪一步？
「牽手？接吻？
「……睡了？」
聞珣還是沉默，卻絲毫不避讓他的視線。
呂昂然看得懂這個眼神。
「你他媽！」
沖動之下，他揮出了拳頭。
但聞珣也不是吃素的。
他雖然話少，低調，但他實打實是軍官後代。
最後，呂昂然傷得比聞珣還重。
此刻。
呂昂然在病房裏走來走去。
一會兒江雨意進來的時候，該說什麼？
誠懇道歉，裝個可憐？
她知道他怕疼，不喜歡打架。
一定會憐愛他的，對不對？
呂昂然走啊走。
等了一個小時，硬是什麼也沒等來。
他推開門，問外面的護士：「有沒有一個長頭發，這麼高的女生來過？」
「姓江？」護士看了眼探視登記表，「她去了你隔壁那間。」
隔壁，就是聞珣。
21
我到了醫院，直奔聞珣的房間。
還好，傷得不算太重，我松了口氣。
「聽說你們打到住院，我嚇了一跳，還以為……」
聞珣安撫地摸我頭發。
「還以為像電影裏那樣，內臟都打破了？」
「是啊，多嚇人啊。」
「放心，我們不是小孩子了，有分寸。」
我撇了撇嘴：「呂昂然的個性跟小孩子沒區別。」
聞珣問：「你去看過他了嗎？」
「沒有。」
「第一個就來找我了？」
「是啊。」
他發自內心地笑了：「太好了，這次總算沒讓我錯過。」
「什麼意思？」
聞珣咳咳兩聲：「聽雨大大，這道題我不太會，你教教我。」
我瞬間瞪大了眼睛。
「等等！你是——」
「是我。」聞珣眼中帶笑。
一些記憶的邊角料，突然閃現出來。
在認識呂昂然之前，我曾經在某個知識類論壇注冊過賬號。
昵稱就叫「聽雨」。
頭像也是我爸媽養的那條狗狗。
有一天，我刷到一個帖子。
樓主「朝聞道」發了個高數題上來，說解不開。
這是我的專長啊。
我刷刷兩筆，在紙上寫下解題思路，並拍照傳過去。
這位叫「朝聞道」的網友，立刻關注我，並時不時給我發消息。
有時候是問問題，有時候隻是分享自己看過的書。
後來，生活繁忙，我不再登錄論壇。
再後來，我在遊戲裏認識了呂昂然。
又認識了聞珣。
「你是那個『朝聞道』？」我問。
「對。嚴格意義上來說，我其實比呂昂然更早認識你。」
「那你怎麼不說呢？」
「呂昂然把你介紹給我們的時候，你已經是他女朋友了。」
從聞珣的角度，這段記憶全然不同。
早在論壇時期，他就奉我為大神，想線下和我認識。
他知道我就讀於哪所學校。
但不知道專業和姓名。
當聞珣鼓起勇氣，想約我線下見一面時，我卻沒再登錄過。
為此，他失落了好一會兒。
四個月後，呂昂然拉著一個叫「聽雨」的女網友一起打遊戲。
他看到ID和頭像，當即怔住了。
呂昂然說：「聽雨是我女朋友，剛在一起。」
聞珣起先隻是懷疑。
怎麼會這麼巧？同樣的ID，配上同樣的頭像。
後面，我無意間說出自己的學校，加深了他的懷疑。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
聞珣曾經拿過一道高數題放在公屏上。
呂昂然吐槽：「打個遊戲還要看到高數，聞哥，你不如直接殺了我。」
我卻將解答發了出去。
聞珣這才完全確定我的身份。
但已經太晚了。
他看著我和呂昂然網戀，什麼都沒說。
也說不出口。
他等了很久，終於等到機會。
呂昂然說，他不想奔現。
聞珣在那一天，打開了麥克風。
聽完他的闡述，我恍然大悟。
「原來你是智性戀。」
22
和聞珣說開了。
我也答應了他的追求。
「從現在開始,我是你男朋友了？」
「呂昂然沒機會了？」
「是。」
聞珣扣著我的腦袋，狠狠地親上來。
我說：「克制一點，還在醫院。」
「上次親你是什麼時候？」
「半年前，初次見面……」
「都過去半年了。每次看到你就想親，忍得我好難受。」
「太誇張了,才半年哎。」
「你不知道，」他指腹摸了摸我的嘴唇,沙啞道，「食髓知味。」
聞珣長得太好看了。
黑潤潤的眼睛，仿佛要把我吸進去。
就在這個時候,病房門被人推開。
「你們在做什麼？」
呂昂然艱難地問。
別誤會。
我隻是在看聞珣的眼睛罷了,離得比較近。
不可能真在病房裏做點什麼,聞珣還受著傷。
我說：「看不出來麼？我來看望我男朋友。」
「男、朋、友？」
「嗯,剛剛在一起。就——你進來前的一分鐘。」
呂昂然的手,還握著門把。
卻已經在顫抖了。
「是我來晚了一步？」
我搖頭：「你已經插隊過了,事實證明,插隊也沒用。」
呂昂然不知道我話裏的意思。
他也顧不上。
「江雨意。」
「說。」
「你一點都不在意我嗎？我傷得比他重,我很疼很疼。」
「醫生會治好你的。」
「可你以前不是這麼說的。」
他的眼睛已經紅透了。
不知道是紅血絲，還是其他什麼。
「你說你心疼我的童年，會陪我療愈痛苦。」
「是的。」我輕聲回答,「我努力過。」
無論結果如何。
我真的努力過。
和呂昂然網戀的那段時間,我認真、投入。
我會為了他的童年而傷感。
和他一起討厭他爸爸。
可是,他對我敞開心扉,隻是為了讓我更加死心塌地。
輕浮的人,終究被自己所傷。
現在,我要向前看了。
23
我在A大交換一年，就要回B城的B大去。
剛好,聞珣是B市人。
一年後，他畢業也回了B市。
我們始終在一起。
呂昂然後來沒再來學校。
他出國了。
直到他離開的那天,我才知道。
他說,現在是真心喜歡我,原來不是撒謊。
呂昂然也有放不下一個人的那一天。
因為太過放不下，隻能出國逃避。
他登上飛機的那天，給我發了條消息。
【聽雨,有緣再見。】
我回他：【沒緣，就再也不見。】
至於付巧琳。
回B市後，我就沒關注過她的動向。
說起來，我和聞珣在一起後，她幾乎不再跟我說話。
但是，也沒有傷害過我。
我想，她曾經真的很喜歡聞珣吧。
喜歡一個人，不是她的錯。
我也沒必要針對她。
我在B大畢業，保送了研究生。
畢業那天，我收到付巧琳發來的消息。
【雨意,雖然隻有一年的舍友緣分，但還是祝你畢業快樂,未來順利！】
我知道，她放下了。
我也笑著回應她：【也祝你前途似錦。】
我收起手機，抬眼望向遠處。
聞珣站在那兒,抱著捧花，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
我忽然想起一句話——
向前看。
對的人，在你的未來裏。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