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看見陳時嶼的時候,她下意識想避開這位學校裡的風雲人物,徐青桃的做人基本準則就是低調,越低調,麻煩越少。
寄人籬下。
總是害怕給人添麻煩的。
隻是事與願違,陳時嶼在看到她的第一瞬間,就把籃球砸到了兄弟的懷中。
他今天又沒穿校服,上半身是一件有些寬松的白色短袖,手臂兩邊的袖子都被他卷到了肩膀,成了件無袖。大概打了有一會兒籃球,發尾都是湿潤的,額頭上帶著一條黑色的發帶,徐青桃還沒來得及跑,就被他扼住了命運的後領。
一拽住她,他的那些兄弟就開始鬼吼鬼叫。
真的很煩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坐在她後桌的緣故。
陳時嶼十分喜歡拽她的衛衣帽子。
明明對別的女生都挺疏離平淡的一個人,但老是來欺負她。
徐青桃有時候覺得自己就是太好欺負了,想奮不顧身揍他一頓,結果發現自己墊著腳才到他下巴。
行。
小桃同學拳頭捏緊了,忍之。
“好學生,見了我連個招呼都不打啊?”
徐青桃拿他沒轍,隻好手忙腳亂的把自己衛衣帽子搶救回來,然後慢吞吞開口,決定撒個小謊:“我剛沒看到你。”
他扒拉了一下頭發,笑得浪蕩,點頭:“嗯行,桃姐說什麼就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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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道他在陰陽怪氣,徐青桃還是忍不住開口:“你能別叫我姐嗎。”
明明他比自己還大一歲。
“那叫什麼?”他變著花樣惹她生氣,故意拿著腔調:“桃妹?小桃?桃桃?桃子?桃太郎?”
桃太郎又是什麼鬼啊!
徐青桃感覺自己臉都氣紅了,她讀書時脾氣很軟,比現在可好欺負多了。
半晌才擠出一句:“你就叫我的名字就可以。”
“徐青桃?”
“哦。”
像是不經意地問了句:“你那比賽怎麼樣了?”
“……還行。”不知道他怎麼突然提起這個,但徐青桃心智不夠堅定,沒憋一會兒就忍不住分享:“我拿了第一。”
“厲害。”陳時嶼的誇贊似乎不怎麼走心,很快就暴露了自己的目的,挑眉笑得肆意:“這都不請我喝水慶祝一下?”
哦。
搞了半天果然是來敲詐她的零花錢。
她!就!知!道!
徐青桃就知道這種校霸不懷好意,隻是冷不丁被他搭住了肩膀,大腦還是在一瞬間空白一片。
他似乎沒意識到兩人的距離太近了,或許隻是覺得她的身高剛好夠他搭著方便。
幾乎是半摟著她到了小賣部。
他步子很大,徐青桃為了跟上他,走的跌跌撞撞的。
等到了,才連忙從他懷裡鑽出來。
臉已經氣得通紅,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你,你幹嘛隨便搭我肩膀。”
陳時嶼看上去厚顏無恥,慢悠悠道:“我們都這麼熟了。”
哪有很熟?!
他們高二才說上一句話,隻不過是坐了很久的前後桌而已!
而且一直欺負她也算熟的話。
她寧可不要,謝謝!
但想起上回他送了自己籃球票,這句話又咽了回去。
勉強,勉強算熟了一點點吧。
買水的時候,徐青桃猶豫了一下,隻買了一瓶。
陳時嶼擰開就灌了半瓶下去,喝飽了才問她:“你以後是不是要去跳舞?”
桃花杯的舞蹈比賽排名在第二天,就掛上了學校的公告欄。
徐青桃入選了《海的女兒》舞臺劇這件事,也不是秘密。
“去國外?”
“不知道。”
想了想,她補充:“可能會去。”
陳時嶼頓了下,不經意道:“挺好的。我也挺想出國的。”
哦,那跟她又有什麼關系。
陳時嶼這會兒坐在籃球場的觀眾席上。
石階一級一級往下,他坐在最高的地方,一向是沒有坐姿的,懶散的要命,長腿無處擺放,就這麼一條曲著,一條伸直了放著。
徐青桃比他乖很多,連坐姿都很乖巧。
坐下來的時候小小的一團,兩條腿都並的很攏。
一時間,兩人都沒說話。
過了很久,她才聽到陳時嶼的聲音:“你參加的那個舞臺劇,能買票看嗎?”
操場上傳來不同班級學生的聲音,聽著很遙遠。
蟬鳴聲在頭頂綿長了一聲又一聲,天熱得發狂,沒有一絲雲,地是滾燙的,連心也滾燙起來。
她大概想了很久,才低聲說了一句:“好像可以的。”
藏在舌底的半句話卻無法開口。
——那你來看嗎。
-
有時候塵封的記憶冒出來,讓徐青桃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做夢還是真實的發生了這些事。
她隻記得後來也是這樣一場高燒,來勢洶洶的燒斷了她所有的前程,那些曾經擁有過的東西就像仲夏夜一場大夢,夢醒了之後,什麼都沒了。
所以很長一段時間徐青桃不敢發燒。
就像應激患者不敢面對自己最害怕的那段記憶一樣。
徐青桃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噩夢。
又回到了七年前的雜物間,四四方方的小房間就像是密室一樣把她牢牢地鎖在裡面。
不管她用了多少力氣大喊大叫還是拍門,都沒有人給她開門。
她喊姐姐,喊嘉怡,喊程嘉怡開門,聲嘶力竭的感到嗓子都在發痛。
就在她感覺自己快窒息的時候,忽然聽見了門鎖轉動的聲音。
眼裡的一切就像是慢放了一樣,徐青桃感覺周圍的空氣忽然流動起來,掀起一陣很淡很淡的雪松氣息。
就這麼驟然地,看到了陳時嶼的臉。
回憶慢慢地變成現實,心髒都跟著跳空了一拍。
不知道為何,一切可以忍受的委屈好像在看到他的一瞬間就這麼決堤了。
徐青桃鼻尖一酸,眼眶頓時湿潤了一圈,對方坐上床的時候,她就這麼鬼使神差一般死死拽著他的袖子。
然後過了很久才,很小聲很小聲的嗚咽了一句:
“你沒來。”
眼淚像決堤。
你沒有來看我跳舞。
那是她這輩子跳得最後一支舞。
第46章 朋友圈
再次醒來的時候不知道是幾點。
徐青桃隻覺得自己做了很長的一個夢,夢裡她以為自己早就忘記的回憶就這麼一點一點的浮現在眼前。到最後,甚至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好像還夢到陳時嶼來著。
大概是睡了太久,即便還在病中,徐青桃也睡不著了。
睜開眼睛的時候,感覺自己雙眼很疲憊,像是哭過一場一般。
臥室裡空蕩蕩的,隻有桌上放著小半杯睡前喝過的水。
還有兩顆拆過的退燒藥。
吸了吸鼻子,大腦還是昏昏沉沉的。
她就知道自己是做夢。
不然怎麼可能會夢到陳時嶼那麼早回家!
他那種工作狂,根本就是恨不得把二十四小時掰碎成四十八小時用。
這麼多年,按道理說徐青桃早就應該習慣了生病的時候一個人照顧自己。
但最近不知道怎麼,跟陳時嶼在一起住久了,意志力變得軟弱了很多。
竟然會希望。
這時候有人能陪著自己。
感冒發燒加一醒來就是深夜。
徐青桃不合時宜的網抑雲emo了一會兒,就差現在去微信裡發條“生而為人我很抱歉”的傷感動態了。
正在她糾結到底是發在微信好還是發在微博好的時候。
臥室的門鎖傳來咔嚓一聲,打斷了徐青桃的胡思亂想。
她轉頭,就這麼跟陳時嶼的視線撞上。
這一刻,徐青桃說不出自己心裡是什麼感覺。
大概是像在沙漠裡一個走了很久很久的人,忽然看到了一汪清泉,在廣袤無垠的大海中漂流了很久,終於看到了陸地。
臥室裡忽然沉默下來。
算起來,自從上次那個吻之後,跟陳時嶼也有好久沒見了。
驟然見面,還有一點小尷尬。
而且想起自己上回不知道哪裡傷害到了他的水晶少男玻璃心,導致兩人在這幾天裡仿佛陷入了一種微妙的,類似冷戰一般的感覺。
尷尬的氣氛好像更加強烈了一點。
最後,還是陳時嶼沒忍住,端著一碗白粥走了進來。
坐在徐青桃的床邊,聲音清清淡淡:“好點沒。”
明明是很普通的問候。
他不開口還好,一開口徐青桃就感覺自己眼眶紅了一圈。
好像怎麼也忍不了這個委屈。
她答非所問,悶悶地:“你不是不願意理我嗎。”
在質問他這幾天在微信上都對她冷冷淡淡的,就算有時候晚上見面吃飯,也說不了幾句話。
小桃老師越想越氣,哄不好的那種了。
過了會兒,聽到陳時嶼的回答:“那我現在這不是,沒忍住嗎。”
徐青桃:“。”
然後意料之中,他的示弱和溫柔往往都續航不到一秒,就開始暴露本性的倒打一耙:“而且某些小沒良心,我要不理她,她能在家病死都不給我打一個電話。”
徐青桃:“。”
有點心虛是怎麼回事。
陳時嶼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還知道給領導發消息請假,都沒工夫給老公打個電話?”
誰是老公?哪裡有老公?
謝謝,請在前面加上塑料兩個字!
這麼一說,徐青桃倒是想起來了。
她燒的迷迷糊糊的時候確實給嚴玲發過消息,畢竟怕自己明天早上起不來去上班,扣的可就是這個月的全勤了。
語音電話打過去的時候,嚴玲正在加班參加一個金融會議。
掛斷電話後抬頭就看見陳時嶼剛從會議裡出來,作為一個小小的主編自然是沒資格跟恆嘉的董事長搭上話的。
不過想起電話裡徐青桃氣若遊絲的模樣,不像是有人照顧。
猶豫了一下,還是鼓起勇氣攔住了陳時嶼。
想到這裡,徐青桃好像更心虛了。
剛刷新朋友圈的時候發現嚴玲還在會議現場沒離開,作為本次會議的主辦方恆嘉代表人卻早早離場。
她忽然意識到。
陳時嶼在她和工作之間,似乎永遠都優先選擇她。
雖然這樣很不好,但被人堅定的放在第一選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