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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碎金 2841 2024-11-07 15:4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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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十郎垂頭很久,不說話。


      葉碎金忽然醒悟。


      十郎是以為她太過憤怒於段錦的背叛,把段錦鞭屍了或者什麼的。


      她嘆氣。


      本來不想告訴任何人的,但還是告訴了十郎。


      她讓侍從領著十郎去了。


      在皇陵的附近。


      那片地也算是皇陵的土地,不僅百姓不能隨便靠近,更不該有任何的墳茔,分了皇家的龍氣。


      葉碎金在卻在那裡修了一座墓。


      孤零零的,眺望皇陵。


      碑上,隻刻著“大將軍墓”。


      十郎看了發怔。


      無名無姓。


      若不是已經知道葬的是誰,誰來了看到會知道是什麼大將軍、哪個大將軍呢?


      葉碎金在這裡,埋了她的大將軍。


      十郎掃墓回來,對葉碎金道:“那地方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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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錦謀逆大罪,是不可能配享太廟或者皇陵附葬的。


      但葉碎金把他葬在了那裡,遙望皇陵。


      遙望著她。


      不知道那個牽馬擎旗的小廝,可滿意否。


      十郎想,比起東海,阿錦可能更喜歡這裡。


      權勢、富貴、恩寵全都有的女帝嫡系衛國公參與謀逆這件事,當世和後世的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除非他是想篡奪大位,否則世人真的想不通他圖的是什麼。


      尤其後世史料,景王的手札裡曽提過,開國女帝在那個時期正組建新的海軍,重建市舶司,有意派衛國公出鎮東海。


      這坐擁金山銀山的位子,衛國公卻反了。


      後世史學家,想破了頭也推不出其中的邏輯。


      至於稗史裡,那就五花八門了。


      年輕驍勇英俊未婚的衛國公與女皇帝之間有一百零八樁不可說之事。


      尤其荒唐的是,有些野史改編的話本子,更是寫成衛國公因愛慕女帝不得,心生魔念,寧可謀反也不去東海出鎮,最後擒了女帝囚起來做禁脔。


      真真香豔。


      葉碎金對十郎道:“你好好的。”


      十郎道:“我當然要好好的。”


      葉碎金覺得,十郎這樣其實也挺好的。


      十郎問:“隴右道都差不多了,以後那邊怎麼辦?還要往外推嗎?”


      一句話提醒了葉碎金。


      她喚了人來:“傳我的諭旨給定西和令之。”


      她道:“把關中推平了吧。”


      十郎咦道:“不圍了嗎?”


      葉碎金失了興趣:“不圍了,沒意思。”


      的確沒意思,以前十郎還會拍手稱快,幸災樂禍。


      現在隻就覺得礙眼了。


      趙景文是什麼東西,還配在大穆的領土內佔一塊飛地。


      旁的人都不在了,他是什麼東西,憑什麼安安穩穩的。


      推平了拉倒。


      關中。


      裴蓮如今也快三十歲了,是關中第一貴夫人。


      和弟弟裴定西分家後這七年,她一直過得都很好,享著正妻的尊榮,過著關中最好的日子,誰也比不了她。


      但近來她對趙景文十分不滿。


      因她想做王妃,趙景文不能滿足她這個願望。


      起初是有人拍她馬屁,說趙景文實際上相當於關中王,她就是關中王妃。


      裴蓮被這個稱呼說得怦然心動。


      父親無能,讓她失去了蜀國公主的身份。


      那丈夫能不能讓她做王妃?


      其實,從葉氏稱帝,她就隱約有這個想法了。


      隻也知道稱王稱帝不是小事,怕被人取笑,沒有說出來過。


      原壓在心底了,不想被別人半開玩笑的恭維又給喚起來了。


      這一下,不可收拾了。


      著了魔似的,就想當為妃。


      宛如男人蹬腿前無論如何要穿上龍袍才能瞑目一樣。


      隻跟趙景文一提,趙景文就不耐煩道:“胡說什麼。”


      說得多了,他就不來她這裡了。


      十幾年老夫老妻了,也早就沒了當年的甜蜜。她生氣,他也不會再來哄她。


      她就隻能自個生氣,摔摔打打的。


      這一日是她的芳辰,她給自己辦了隆重的宴席,有頭臉的婦人都來了,每個人都恭維她。


      裴蓮心情好了不少。


      待宴席散了,趙景文到她這邊來了——好歹是她的生日,怎麼也得陪陪她。


      豈料,裴蓮借著三分醉,又提稱王的事。


      “她都能稱帝,憑什麼我們不能稱王!”


      她嚷嚷:“我們在關中,與王何異同?為什麼不幹脆正了名分。”


      她一嚷嚷,聲音就拔高。


      趙景文覺得太陽穴又突突的,血管要爆的感覺。


      真讓人無力。無力又暴躁,但暴躁隻能壓著,便隻表現為無力。


      裴蓮見不得他這副樣子。


      總覺得歲月是把殺豬刀,當年的俊秀郎君,如今怎就成了頹靡的中年男人。


      還不哄她。


      裴蓮三分酒意上頭,惱起來,使出了從前對父親撒潑較勁的勁兒,把杯子扔到了趙景文的身上,茶水湿了趙景文一身。


      趙景文那一直用力壓著的火再也壓不住了,抬手就向裴蓮扇過去。


      隻最終的最終,還是反應過來這是裴蓮。


      她姓裴,這件事,最可恨。


      那隻手就停在了離裴蓮臉頰寸許的位置。


      裴蓮嚇得酒都醒了。


      因她,真的看到了趙景文眼裡的戾氣和嫌惡。


      什麼時候,他對她已經這樣了?


    第188章 西去


      從來沒有人對裴蓮這樣過。


      裴蓮的鼻孔一張一翕, 渾身僵硬。


      趙景文咬牙,放下手,一把拉起了她往外走。


      “你要幹什麼?”裴蓮害怕。


      “跟我去書房。”趙景文咬牙道, “我讓你看看。”


      讓她看什麼?裴蓮茫然, 一路被趙景文拉著, 踉踉跄跄地,就去了書房。


      書房是議事重地,有兵丁把守, 女眷是不允許進入的。


      從前裴澤的書房就是,現在趙景文的書房也是。


      裴蓮一直也很自覺, 從沒往書房來過, 這還是第一次。


      來不及細細打量,就被扯進了裡間。


      裡面有大桌案,鋪了很大的畫,畫著很多線, 插了許多小旗。


      趙景文一直把裴蓮扯到這桌案前才放開她:“你知道這是什麼?”


      裴蓮搖頭,看不懂。


      “這是輿圖。”趙景文伸手從圖上方虛虛劃過, “這,就是天下。”


      “魏朝時, 天下分十五道。”


      “這是河南道,河北道,河東道, 淮南道, 江南東道, 江南西道……”


      到他一個個說完, 裴蓮頭都發暈。


      他又指著兩條曲曲折折的線:“這是黃河, 這是長江。這是漢水、泗水、汴水……”


      更不要說通濟渠、廣濟渠這些人工運河。


      裴蓮的頭都大了:“與我說這些幹什麼?根本記不住。”


      輿圖真的不是誰都能看懂的。


      知識一直是被壟斷的。


      對階層壟斷, 對性別也壟斷。


      裴蓮是後宅女子,出的“遠門”無非就是去哪座廟裡許個願、上個香。天底下大多數府後宅女子也都和她一樣,對地理是極其沒有概念的。


      而趙景文,在逃荒淪為乞丐之前,是個普通的溫飽農家子,上過幾年私塾,認識字,自己能讀懂話本子。這也是他接受教育的極限了。


      是誰教他這些地理、兵事的知識,和全局統籌的理念的呢?


      趙景文把那個名字壓在心底,指著一小塊幾被小旗圍死了的地方,告訴裴蓮:“這一塊,就是我們的地盤,關中。”


      提到關中,裴蓮才勉強打起精神。她傾身看了看,有點吃驚:“關中……這麼小啊?”


      不說和天下比,便是和一道,關中也不大。


      看輿圖,跟她在家裡感受的怎麼會差這麼多。


      這些年,他們據著關中,她明明覺得地盤很大很大,土皇帝的感覺。


      可原來,他們的地盤其實這麼小嗎?


      裴蓮有點受衝擊。


      她看了又看,終於提了個問題:“這些小旗是幹什麼的?“


      不可能注意不到,那些小旗子都快把關中給圍死了,讓人莫名有一種被勒住脖子,呼吸不上來的感覺。


      “那是界旗。”趙景文說,“那是穆國的邊界。”


      穆國的邊界怎麼把他們給包圍了呢?


      裴蓮想不通。


      她伸手在關中的右側上空劃了一下:“這邊怎麼都沒有,空空的?”


      趙景文覺得裴蓮蠢得無可救藥,他甚至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裴蓮等不到解釋,困惑地看著輿圖,慢慢地,慢慢地,她的臉色變了。


      “所以……這邊的……”她磕磕巴巴地道,“這邊的……這麼大,都是、都是……”


      她終於能理解了。


      趙景文道:“都是穆國。”


      裴蓮呆呆地看著輿圖。


      關中是那麼小一塊,被大穆幾乎圍死了,隻在西向留了一個小小的口子,給人喘一口氣。


      小小的關中。


      大大的大穆。


      被三面包圍的關中。


      三面包圍了關中的大穆。


      裴蓮呆住。


      所以趙景文為什麼不稱王?


      稱個鳥王!


      裴蓮覺得窒息。


      從前聽說葉碎金稱了中原王,她頗忿忿。


      連她的父親裴澤都沒有稱王呢,她怎地就稱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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