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陸濯淡淡道:“她都放下了,我何必再去擾她?母親多陪陪父親吧,兒子大了,這點事無需您勞神。”
賀氏從來都管不了這個兒子,無奈離去。
英國公夫人等了兩日不見孫子有動靜,也來催了:“你還真怨上娆娆了?你若在,她能去見旁人?這都是陰差陽錯的事,如今她怕你怪他不敢來見你,你也擰擰巴巴的,這日子真不打算過了?”
陸濯看著白發蒼蒼的祖母,苦笑道:“祖母如何知道她是不敢見我?也許隻是不想見。”
魏娆會怕他?
她隻怕氣不死他。
英國公夫人同樣铩羽而歸。
但國公府裡,還有一人在關注陸濯的動靜。
這日黃昏,陸涯來了松月堂,手裡提著一壺酒。
正是晚飯時間,陸濯笑著請堂弟陪他一起用飯。
喝了一口酒,陸涯看著對面的兄長,直言道:“大哥回京已有七日,為何還不去見公主?”
陸濯不答,雲淡風輕地飲著酒。
陸涯垂眸,再抬起來時,雙眼發紅:“大哥與大嫂先有衝喜之緣,再有皇上賜婚,能在一起不容易,我起先以為大哥驕縱大嫂太多,一直是大哥巴巴地討好大嫂,直到那日鐵蠍嶺前,大嫂扒開將士來見我,發現我不是大哥,大嫂竟一口血吐到我臉上,那時我才明白,原來大嫂對大哥同樣情根深種。”
陸濯端起酒碗的手,頓在了空中。
陸濯看著兄長在草原上曬粗的手,記憶又回到了三年前:“大嫂回京之後,很快就有說有笑了,如果我沒見過她在軍營的樣子,可能也會覺得大嫂薄情。可我見過,大家都以為大哥死了,大嫂一個人待在你的營帳,整日整日不出來,她什麼都吃不下,餓得隻能躺在床上,所以她那副樣子,才能騙過西亭侯。休吉將那具屍體送過來時,大嫂堅持去看,當時便暈了過去,回京路上再也沒有露過面,可我知道,她一路上都沒怎麼吃東西,反倒是回了京城,看著她的人多了,她才又活得像了個人。”
陸濯的手,早已放下,神色難辨地看著桌子上的酒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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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涯喝了口酒,盯著他道:“我不信大嫂真的能放下大哥,便是她放下了,如果有個女人肯那麼對我,我也會將她搶回來,而不是眼睜睜看著她跟別的男人在一起。”
說完,陸涯起身,大步離去。
第146章
阿寶陪娘親住了幾日,她又想爹爹了。
這幾日爹爹一定很忙,都沒有來見她跟娘。
“娘,咱們去國公府好不好,爹爹白天忙,晚上就有空陪咱們了。”
阿寶來到花園,找到了一個人在蕩秋千的娘親。
聽到女兒的聲音,魏娆收回神思,看向女兒時,她眼中又恢復了往日的神採,柔柔笑道:“阿寶想爹爹了嗎?娘送你過去好不好?要過年了,娘準備去陪老太君,初十娘親再回來,到時候陪阿寶一起做花燈。”
前兩年,魏娆也都是這麼過年的,女兒在國公府,她在闲莊。
阿寶想到了孤零零一個人住在闲莊的老太君,就覺得娘親確實該去陪老太君過年。
阿寶還是更喜歡在國公府過年,家裡會放很多很多鞭炮,那麼多堂哥堂弟,還有小六叔小七叔,好玩極了。
阿寶同意了娘親的安排。
魏娆就派人去送女兒,她坐上馬車,帶上幾個侍衛出了城。
阿寶先到了國公府,小郡主下了馬車,直接往松月堂跑。
陸濯人在書房,練字。
聽到院子裡傳來女兒甜甜的“爹爹”,陸濯筆一頓,緩緩放下筆,收起眼中的異色,朝外走去。打開書房的門,陸濯看向走廊,女兒正朝這邊跑來,女兒身後,隻有一個嬤嬤,再無旁人。亦或者,她來了,先去給祖母請安了?
“爹爹,你今天不忙嗎?”阿寶撲了過來。
陸濯抱起女兒,笑道:“忙,爹爹要看很多書,不然就去接阿寶了。”
阿寶一聽,嘟起小嘴巴。
陸濯補償地蹭蹭女兒的腦頂,垂眸,仿佛隻是隨口提起一般:“阿寶自己來的?”
阿寶點頭:“嗯,娘去陪老太君了,初十再來接我。”
陸濯就笑了。
直到阿寶跑開去找她的小伙伴們,陸濯才掩上書房的門,咳出一口血來。
闲莊。
魏娆下了車,沒去看老太君,徑直去了她的燕園。
“我自己待會兒。”她低聲囑咐柳芽,隨即進了內室。
柳芽守在廊檐下,偷偷拿帕子擦淚。
郡主還小,看不出來,隻有她知道,自從世子爺回來,公主的魂就離了身。
壽安君聞訊而來。
如今的壽安君,即將七十歲了,翻年三月就要賀七十大壽。
這把年紀了,壽安君沒惦記過什麼壽禮,可陸濯回來,壽安君便覺得,她已經提前收到了七十歲的壽禮,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禮物。
可她左盼右盼,都沒有盼到兩個小輩一起過來見她,反倒打聽到,外孫女與陸濯,還沒有見過。
壽安君很快就猜到了兩個孩子在別扭什麼。
她不好去見陸濯,可壽安君想勸勸外孫女,陸濯不是那種心胸狹隘的人,不會因為外孫女前陣子的相看便耿耿於懷。
免了柳芽的禮,壽安君一個人走了進來,才到內室門前,便聽裡面傳來壓抑的哭聲。
壽安君心裡一疼。
自從魏老太太過世後,闲莊才是外孫女真正的娘家,外孫女在外面受了什麼委屈都能忍,忍不住了,便跑到這邊,大哭一場。
這是哭陸濯不肯來見她嗎?
壽安君走進去,一直走到床邊。
魏娆知道是外祖母來了,當壽安君坐下,魏娆便埋到了外祖母的腿上。
壽安君輕輕地整理外孫女哭亂的長發,心疼道:“哭有什麼用,你去見他,甭管他怨不怨你,原諒不原諒你,說清楚了就省著一個人胡思亂想了。”
魏娆說不出話,隻是搖頭,半晌才壓下心頭翻滾的情緒,無力地道:“他不來找我,就證明他不會原諒我,我等了他十日,從早到晚的等,他都不肯來。”
每一日每一刻都是煎熬,魏娆受不了了,所以她寧可躲到闲莊,躲得遠遠的,離得遠了,就不會日日夜夜地抱有希望,總覺得下一刻,就會有人跑過來告訴她,說世子爺來了。
魏娆不怕陸濯不肯原諒他,她已經失去他三年了,再來幾年甚至一輩子,她也能習慣。
隻是,魏娆還需要一段時間,等她徹底接受了陸濯不會再來找她了,她就又可以好好地過了,可以心如止水地與他同時出現在京城。
“傻孩子,你怎知他沒有盼著你去找他,沒有因為你不肯去而夜不能寐?”壽安君拿帕子擦掉魏娆臉上的淚,柔聲道。
魏娆閉上眼睛,她就是不知道,所以才不去見他,而每空等一日,魏娆就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陸濯就是不想再見她了。
“您別說了,我就是一時難受,我陪您住幾日,很快就好了。”魏娆依賴地靠到外祖母懷裡,靠著這世上最疼她的人,不知為何,已經十來日沒睡好的她,竟然覺得困了。
魏娆睡著了。
壽安君默默地守在床邊,默默地看著魏娆蒼白憔悴的臉。
剛剛她一過來,就發現外孫女瘦了,上次見面還像開得正豔的芍藥,如今卻被驟雨打了一通。
看著看著,壽安君笑了。
還是太年輕,越愛越患得患失,越患得患失,越說明愛得刻骨難忘。
壽安君就不信這兩人能一直憋下去。
一邊是幹柴,一邊是烈火,要麼一直躲著對方,否則一旦碰上,想不燒個火光衝天都不行。
在闲莊住的半個月,魏娆幾乎每天都要去雲霧山跑馬狩獵。
冬日獵物不多,可總有山兔、麻雀,每次狩獵回來,魏娆都會帶回一馬背的獵物。
可能有了事做,魏娆的氣色漸漸好轉起來。
到了初十這日,壽安君將外孫女送到馬背上,笑得像送走了兇神惡煞:“你可快走吧,再住下去,雲霧山的鳥兔都要滅絕了。”
魏娆一身紅裝,騎在馬上,面對老太君的打趣,魏娆隻道三月再來,這便縱馬揚長而去。
壽安君站在闲莊門前,望著外孫女越來越遠的背影,忽然搖了搖頭。
柳嬤嬤笑道:“老太君想到了什麼?”
壽安君嘆道:“現在的年輕人,越來越沉得住氣了。”
柳嬤嬤遙望公主,感慨道:“若是才分開一年半載,興許還忍不住,這都三年多了,再多等一兩個月,又算什麼?咱們公主,從來都是吃軟不吃硬,老奴倒想瞧瞧,世子爺是真打算不要公主了,還是練就了什麼苦忍的好功夫。”
魏娆沒有聽見二老的談話,她迎著涼涼的風,一路跑回了京城。
冬日陽光慘淡,倒不怕曬,魏娆並沒有戴面紗,她一進城,便吸引了路邊百姓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