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送入洞房。
由女官扶著,被陸濯拿紅綢牽著,魏娆沿著熟悉的被下人們衝刷得幹幹淨淨的石路來到了松月堂。她還記得四年前大婚那日松月堂的死氣沉沉,今日裡面坐滿了女客,歡聲笑語飛過院牆飄了出來。
到了新房,魏娆坐到床上,聽女官井井有條地安排宮人們站好,要開始行新房禮了。
魏娆心情舒暢,這才是她幻想過的成親,熱熱鬧鬧喜喜慶慶,而不是沒有人給她掀蓋頭,新郎官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
一杆秤鉤探了過來,魏娆輕輕地吸了口氣,垂下眼簾,唇角微揚。
蓋頭掀開,新娘子露出臉來。
當年出嫁,魏娆心如止水,隨便周圍的人如何為她裝扮,這次不一樣,魏娆向女官表達了她的要求,她不要那種臉上塗滿脂粉面團似的再把左右臉頰分別弄紅一圈的新娘妝,她要露出自己真正的模樣,脂粉該為她增色,而不是弄醜了她。
所以,陸濯見到的魏娆,一頂鳳冠戴在頂上,額頭光潔,面如皎月,雙眸楚楚,唇間一點嫣紅。
大紅的嫁衣映襯下,她肌膚雪白生光,如深海裡剛剛現世的白珠。
十九歲的魏娆,褪去了花苞般的青澀,猶如一朵半開的芍藥,豔麗嫵媚,卻還藏了一點極妙在最裡面的幾片花瓣中間,隻等夜深人靜,交給新郎親自探索。
尋常的新娘都是羞澀的,魏娆沒有,她仿佛壓抑了太久就等著這一刻的到來,她驕傲自信她的美麗,她大大方方地坐在那裡,任人欣賞,任人驚豔,任人臣服。在新郎與女客們仍然沉浸在她的美貌當中忘了呼吸時,魏娆動了,她揚起下巴,丹鳳眸子直接看向站在面前的陸濯,眸光潋滟,不慌不亂,仿佛隻是要審視這個新郎是否配得上她。
陸濯察覺到了她的挑釁,他甚至能看到魏娆身後還藏了一個小小的魏娆,大魏娆端端正正地坐著,小魏娆卻飛到了床頂上,居高臨下地睥睨著他,諷刺著說她願意嫁他是他的榮幸,他再敢瞧不起她,有他好看。
陸濯笑了,用目光向她示弱,他不敢。
魏娆滿意地收回視線,本來就是,陸濯是翩翩佳公子,她魏娆也不差,想到以前陸濯那高高在上的姿態,魏娆都不想讓他今晚睡床。
掀完蓋頭,夫妻並坐喝合卺酒,剪下一縷發絲打成同心結,至此,禮成。
陸濯與女客們都去吃席了,碧桃、柳芽服侍魏娆卸妝,小廚房送了四菜兩湯過來,魏娆餓了一日,這會兒胃口大開,吃得心滿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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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梳洗一遍,魏娆舒舒服服地靠在床頭,一手繞著發絲,一手翻看話本。
心裡還是有點緊張的,可魏娆不想表現出來,不想讓陸濯得意。
夜幕降臨,賓客們陸續散去,國公府裡終於安靜了下來。
陸濯被人灌得有了八分醉意,回到松月堂就想往後面走,被阿貴攔腰抱住,歪著頭道:“爺,瞧瞧您都醉成什麼樣了,少夫人那麼嬌氣,哪裡受得了,這邊水都備好了,您先沐浴收拾收拾,免得少夫人嫌棄。”
松月堂二度辦喜事,少夫人還是那個少夫人,阿貴等下人都領教過少夫人的驕縱脾氣,哪敢不考慮周全。
陸濯便被阿貴灌了兩碗醒酒茶,該吐出來的酒都吐出來了,沐浴淨身,再喝一碗醒酒茶,吃點糕點墊墊肚子,再用薄荷水漱漱口,如此這般,陸濯的醉意便隻剩五分了,走路的時候眼不花了,身子也不晃了,溫潤如玉風流倜儻地來到了後院。
他在前面耽擱的太久,魏娆手裡薄薄的話本都快看完了,終於聽到動靜,魏娆快速將話本往前翻了十幾頁,重新看。
碧桃、柳芽將世子爺請進內室,二女笑著退到了院子裡。三月初六,天空一彎新月,晚風仍然有點冷,可郡主與世子爺終於成就了好事,大家心裡熱乎乎的,隻覺得今晚風也好,月也好,一切都好。
內室,陸濯一進來,先看到了擺在喜案上的一對兒手腕粗細的龍鳳紅燭,金紅色的火苗靜靜地跳躍著,垂下幾滴蠟油。
床前擺著繡花好月圓的四幅屏風,透過屏風,能看到掛著紅色帷帳的拔步床內,有個穿紅衣的身影懶懶地靠在那裡,膝蓋曲著,一雙白皙小手裡扶著一本書靠在腿上,頭臉則被床頭擋住了。
陸濯早知道魏娆大膽,沒想到新婚夜她竟然比他還淡定從容。
是不知道接下來他會如何與她圓房嗎?
陸濯反手關上門,一步步朝床頭走去。
他繞過屏風,踏進拔步床的外圍,魏娆終於施舍了他一眼,隨即繼續看書,仿佛兩人已經是成婚多年的夫妻,而非新婚。
陸濯笑笑,坐到她身邊,視線也投到了那話本子上:“看的什麼?”
魏娆露出封皮給他看:黃石山俠士打虎,配圖一壯漢正一拳打在猛虎腹部。
“郡主不愧是女中豪傑,看的話本都與尋常女子不同。”陸濯笑道。
魏娆不理他,繼續看了起來。
陸濯挨著她坐著,姿勢還是陪她看書的姿勢,俊臉卻朝魏娆的臉偏轉,將她此刻的模樣收入眼底。她淨過面了,臉上再沒有任何胭脂的痕跡,可那肌膚白芍藥一般鮮嫩,透著幾分薄紅。長長的睫毛安靜地低垂,鼻尖秀氣可愛,嘴唇……
陸濯還沒看夠,魏娆被他火熱的視線燒得心慌,頗為嫌棄地斜了他一眼:“你擋著我的光了。”
陸濯輕笑道:“臣的錯。”
說完,他換了個方向,魏娆靠著床頭,他靠到了床尾,越發不加掩飾地打量她的臉。
魏娆哪裡受得了,心慌意亂,她坐正了,將書丟到一旁的小桌子上,穿著紅綾襪的雙足探進軟底繡鞋,繞過屏風去倒茶。
陸濯也渴,可這渴,非茶水能解。
魏娆喝了茶,無事可做了,餘光瞥向拔步床,陸濯竟然也拿出了一本書在看。這讓魏娆松了一口氣,她還真怕陸濯上來就要抱她做那種事。
既然陸濯看書,魏娆重新拿起那本打虎的話本,靠到床頭繼續看了起來。
看著看著,魏娆的視線越過書頁,偷偷瞄向陸濯的書,卻見他將書抵在膝蓋上,擋住了封皮上的字。
“你看的什麼?”魏娆好奇問。
陸濯抬眸,看著她道:“郡主要看嗎?”
他的臉還是那張道貌岸然的臉,鳳眸卻幽深灼熱,仿佛藏了兩把火。
魏娆直覺感到了危險,馬上避開視線,哼道:“算了,咱們各看各的。”
陸濯笑了笑,突然坐了起來。
魏娆受驚,警惕地看向他。
陸濯卷著書來到她身邊靠下,一邊調整位置一邊道:“郡主這邊光線好。”
魏娆仍然警惕,直到陸濯重新打開書,她才微微放松,就在這時,魏娆的目光終於落到了陸濯手裡的書頁。一左一右兩頁,分別畫了一幅畫,畫裡的男女……
魏娆臉色漲紅,一把將手裡的打虎傳拍過去擋住陸濯的書,口中叱道:“下流,不許你看!”
陸濯早不想看了,伸手將意圖逃跑的新娘攔腰抱住,轉身壓到床上。
魏娆怒目瞪著他。
陸濯已經無法掩飾自己急促的呼吸,與魏娆對視片刻,他忽然低下來,魏娆低叫一聲躲開,陸濯發燙的唇便落在了她的耳側。
似一點煙火的火星落在了鋪滿桐油的湖面,丈高的火舌自那一點跳躍而起,熊熊燃燒。
第107章
陸濯是個武將,可在所有人眼中,他更像個書生,白皙俊美,笑起來儒雅溫和,連街頭小販都敢與世子爺搭腔問話。
包括魏娆,明明親眼見過他在馬上的英姿颯爽,明明見過他以一人之力扛住了十幾個刺客的暗殺,可陸濯那張臉太容易令人放松警惕了,尤其是,魏娆與他爭吵過那麼多次,每一次幾乎都是陸濯低頭來求她原諒,哄她討好她。
對魏娆來說,陸濯最霸道的一次,便是在行宮的白楊林裡,但即便是那時,在她打了他三個耳光後,陸濯還是克制了,不敢碰她的衣領,就像一隻溫馴的大狗狗,隻會在主人設定的界限內放肆。
所以,在魏娆的幻想中,今晚的陸濯也會保持他之前的溫潤與克制,會按照她的要求熄滅屋內所有的燈,隻留兩盞紅燭,會放下兩層帷帳,會在黑暗當中,與她完成婚夫妻該做的事。
然而,事情真正發生時,根本不一樣。
一盞燈都沒滅,連帷帳都沒來得及放下,魏娆一歪頭,就能透過屏風看到喜案上的燭火。
魏娆自然是不甘心的,可陸濯就是個混賬,無論魏娆如何捶他罵他,他半個字都不回,扯了腰帶綁住她兩隻腕子,像一頭終於撲倒獵物的豺狼徑自吞食,一個眼神都不給她。罵不管用,求他又不甘心,魏娆緊緊閉著眼睛,氣急羞極時,試圖用腳踹他,卻也被他輕易鉗制。
“陸濯!你再這樣,我真的生氣了!”
魏娆咬牙切齒地道。
陸濯隨手扯下她纖足上的紅綾襪,看著躺在大紅喜被當中的魏娆,一頭烏發凌亂地鋪在身下,有幾縷粘在了她酡紅的臉與雪白的肩上,美到極致豔入骨髓,陸濯笑了笑,握著魏娆奮力踢騰的小腳道:“郡主且先擔待,事後臣甘願受罰。”
魏娆隻覺腦海裡轟的一聲,他,他竟然真的敢?
陸濯都做到這個份上了,還有什麼不敢的?
白日她如何驕縱如何耍威風,陸濯都讓著她,但在這夜深人靜無人打擾隻有他二人的時候,陸濯不想再忍,不想再讓,他要像魏娆折磨他的時候那樣,讓魏娆也嘗嘗心被另一個人掌控的滋味,想靜靜不了,忍到極限索性什麼都拋到腦後,盡情放縱。
他抱起魏娆,解開她手上的束縛,魏娆得了自由,伸手便在他背上狠狠抓了兩把。
一聲輕笑響在耳邊,沒等魏娆解恨,陸濯便再一次將她送到了風口浪尖。
天邊才剛剛熹微,柳芽打個哈欠,穿好衣裳收起鋪蓋,先去耳房淨面,再端水回來,悄悄地擦拭桌椅,打掃房間。
很快碧桃也來了。
兩個丫鬟都掛了黑眼圈,隻因昨晚她們等著世子爺與郡主叫水,竟一直等到了三更天,郡主越罵越沒有力氣,她們的腿腳也越站越麻,整個後院,就世子爺鐵打的一樣,不知怎麼那麼有精神。
次間打掃好了,正收拾廳堂的時候,裡面突然傳來“吱嘎”一聲。
碧桃、柳芽都有點緊張,昨晚聽了那麼多牆角,郡主還好,伺候十來年的主子了,可世子爺,雖然昨晚世子爺是沒發出什麼聲音,但能讓郡主發出那種可憐巴巴的哭聲,想也知道世子爺沒做什麼好事。
簾子挑起,一道紅袍身影走了出來,修長挺拔,腰墜玉佩,風度翩翩。
碧桃、柳芽同時停下手頭的事,朝世子爺行禮。
陸濯道:“今早敬茶,再過兩刻鍾喚郡主起床。”
說完他便跨了出去。
二女松了口氣,等一切收拾妥當,兩刻鍾差不多過去了,碧桃去吩咐小丫鬟備水,柳芽率先進了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