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轉眼到了宮中牡丹花會的日子。
皇後與賢妃、德妃共同主持的花會,閨秀們一到,都要先過去給三位娘娘請安,然後再散開去賞花。
魏娆自然也要過來。
她今日穿了一條碧色的短衫,白底繡芙蓉出水的長裙,素淡清麗的妝容反而更加襯託了她豔美的姿色。
魏娆還沒有靠近涼亭,皇後、賢妃、德妃便都注意到了她,恍惚間,這三人好像看見了剛進宮時的小周氏,那時的小周氏也是這樣的做派,看似懶於濃妝豔抹,眉目中卻全是自信,仿佛無論她穿什麼戴什麼,都會是花團錦簇中最美的顏色。
到後來,小周氏刻意給太後娘娘添堵,真正盛裝出行時,連最不甘心的皇後娘娘都不得不避其鋒芒。
魏娆到底還年輕,還沒有出嫁,有些斂著的,當年的小周氏可是肆無忌憚,恣意賣弄著她妖娆風流的少婦風情。皇後一邊嫉妒,一邊偷偷對鏡模仿小周氏的神情,可無論她怎麼擠眉弄眼,都學不來小周氏那一套。
這樣的女人,光天化日之下都媚若無骨了,真到了床笫間,哪個男人受得了?
這樣的女人,美色上唯一能令人詬病的,便是其豔色過熾,不像正經女人。
男人們或許都喜歡魏娆,但女人們尤其是長輩們,絕不會多待見她。
皇後看了身邊一眼,面露笑意。
魏娆還在涼亭外面,便注意到謝皇後身邊坐著一位容貌殊麗的美人,美人瞧著與她差不多的年紀,同樣穿了一條白色的長裙,隻是褙子是淡粉底的,更顯柔婉。衣裳都是次要的,吸引魏娆目光的是美人的臉,肌若瓊脂,眸似秋水,端莊秀美的坐在那裡,就像一朵雍容典雅的牡丹。
她有豔色,卻也有能壓下那股豔的雍容。
那氣度,甚至比旁邊的皇後還像一位國母,就連魏娆見到她,都覺得這是一位可親可敬的美人,不能褻瀆冒犯了她。
“魏娆拜見皇後娘娘、德妃娘娘、賢妃娘娘。”
進了涼亭,魏娆微笑著行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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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笑道:“快快免禮,娆娆可算來了,大家可都盼著一睹娆娆的風採呢。”
魏娆自謙道:“娘娘國色面前,魏娆何來風採之談。”
這種奉承話皇後聽得多了,毫不在意,將魏娆叫到跟前,指著旁邊的美人笑道:“我在宮中,常聽人誇咱們京城有兩個絕色美人,一個有牡丹之稱,一個有芍藥之譽,今日可算把你們倆湊到一塊兒了,可見傳言不虛,你們倆坐在一起,把園子裡那些真花都比下去了。”
牡丹美人?
魏娆這才知道,原來對面的美人就是謝家六姑娘,謝畫樓。
算算日子,謝府好像是該除喪了。
“畫樓見過郡主。”謝畫樓先朝魏娆盈盈一拜,她一開口,聲音珠圓玉潤,很是好聽。
魏娆笑著回禮:“原來是畫樓姐姐,魏娆對姐姐神仰已久,今日總算見到了。”
謝畫樓愧道:“虛名而已,郡主不必上心。”
一番客套之後,皇後示意兩個姑娘可以去院中賞花了。
魏娆與謝畫樓聯袂而去。
“郡主,我在這裡!”
一道嬌呼傳來,魏娆抬頭,看到了陸長寧。
魏娆便與謝畫樓告辭,去尋陸長寧了。
謝畫樓見過陸長寧,以前謝家辦花宴,陸長寧也去過,那時陸長寧很喜歡她,一口一個畫樓姐姐,與她仿佛情如姐妹。
可如今,陸長寧隻是遠遠地朝她點點頭,眼裡便隻有魏娆了。
謝畫樓面不改色,其實心中一片酸楚。
上個月,家中除喪了,大伯父官復原職,任正五品刑部郎中。
父親與兄長們也都恢復了官職,一家人的生活與祖父在世時好像沒有變化,隻是,來府裡做客的夫人們少了,她的婚事一時也無人問津。
之前魏娆與陸濯和離,街頭巷尾都在傳是陸家厭棄了魏娆,於是母親興高採烈地告訴她,或許她還有再嫁陸濯的機會。
沒多久,魏娆封了郡主。
母親沒那麼有把握了。
到了今年,魏娆搬進郡主府,陸濯對魏娆展開了熱烈的追求,先有跟著魏娆的馬車送她回府,再又搬到雲霧鎮上常住,為了討好魏娆與壽安君,陸濯不惜以英國公府世子之身,親自犁地種田。
陸濯那麼求著魏娆,魏娆都不願意嫁,而她與母親,竟然還妄想陸家會重新想起她。
沒見到魏娆之前,謝畫樓早已聽說過魏娆的美名,隻是那些閨秀們都說魏娆是芍藥,姿色不如她,謝畫樓便信了,今日她親眼見到了魏娆,謝畫樓才突然發現,什麼牡丹芍藥,她雖美,可與魏娆站在一塊兒,沒有男人會注意到她。
“母親,忘了陸世子吧,他不可能還會想起我。”回到家裡,謝畫樓黯然地對母親道。
謝三夫人楊氏追問女兒在宮裡發生了什麼事。
謝畫樓苦笑:“您不用問,等您見到郡主了,您自會明白。”
她不是輸給了魏娆的貴人母親,不是輸給了魏娆的郡主身份,而是輸給了魏娆本人。
楊氏不信,魏娆再美,都嫁過一次陸濯了,男人貪新鮮,魏娆那麼不給陸濯面子,隻要陸濯見了女兒,一定會再來求娶,到那時,外人隻會嘲笑魏娆拿喬丟了陸濯,隻會誇贊她的女兒謝畫樓與陸濯才是真正的天生一對。
不管謝畫樓如何想,沉寂三年的謝家六女再次出現在人們面前,她的美名還是迅速傳了出去,她與陸濯的那段緣分也重新被百姓們議論起來。有人甚至像楊氏一樣斷言,如果陸濯見了謝畫樓,一個比魏娆更美的美人,一個還是清白處子之身的美人,定會放棄魏娆,轉身去求謝畫樓。
一時間,陸濯的婚事比王爺們的婚事更讓百姓期待起來。
第96章
端午將至,京城內的節日氣息漸漸濃鬱,無論民間還是軍營裡的龍舟隊伍們都早已熱火朝天地操練起來。
龍舟賽的操練須得在河面上才行,每當這個時候,京城的少年公子閨中小姐都會去河邊踏青,趁機提前一睹龍舟賽隊員們的風採。民間富商培養的龍舟賽手們自有一批百姓追逐,但大家最愛看的,還是上四軍、皇城司與御前衛的賽手。
六軍賽手們各佔了一段河面,操練方式也各有不同,一個個高大健壯的軍中男兒撒汗如雨時,悠闲的公子哥兒閨秀們就在兩岸看著,公子哥們明目張膽地看,姑娘們要麼放風箏要麼採藥,總得先找個雅致的借口,然後再偷偷圍觀。
以前魏娆隻在闲莊附近無拘無束,在京城的世家子弟前面還要裝裝端莊,所以從來沒有來過河邊看熱鬧,如今不一樣了,陸長寧約她出來踏青跑馬看賽手們訓練,魏娆欣然應允,隻提前跟陸長寧說好,她不會去看神武軍賽手們的操練。
陸長寧騎著一匹黑色駿馬,聽了魏娆的要求,她忍不住問道:“郡主,我大哥到底怎麼得罪你了,你這麼不待見他?”
陽光明媚,魏娆戴著帷帽,一邊愜意地欣賞城外的風格,一邊笑答道:“他得罪我的地方多了,所以長寧就不要提他了。”
陸長寧笑道:“好,不提就不提,其實我也不是為了大哥來的。今年的龍舟賽,大哥不參加,是我二哥帶隊,也許今天大哥都沒來。”
魏娆想到了陸家的二公子陸涯,今年好像二十一歲了,初秋大婚。
兩匹駿馬並肩慢跑,護衛們遠遠地跟著。
到了郊外的順河河邊,隻見河段上每隔一段距離便有幾支龍舟在排陣操練。
陸長寧不知道神武軍的賽手在哪個河段,她也不著急,今日出門踏青是最重要的,看二哥操練隻是順便。
“前面黑衣的龍舟隊,是不是飛鷹軍?”
沿著河邊行了一段距離,之前經過的幾支龍舟賽隊圍觀者稀稀落落,前面這支隊伍的兩岸都守滿了年輕的男女,有富家子弟,也有布衣百姓。
“這麼多人看,肯定是飛鷹軍無疑了,娆姐姐,咱們也過去瞧瞧?”
“走吧。”
距離端午還有七八日,飛鷹軍準備了五支賽隊一起操練。
再往前就都是人了,魏娆與陸長寧停在人少的岸邊,就見五支賽隊排成一排,正準備出發。
每支龍舟上都有十三個賽手,一人站立指揮,十二人坐著劃船。
魏娆的目光,很快就落到了其中一位指揮官身上。
那是一個面如冠玉的俊美男人,頂多二十歲的模樣,他與其他人一樣都穿著飛鷹軍的戰服,黑色的袍子上繡著一隻展翅飛翔的蒼鷹。在五位站立的指揮官中,他最年輕,容貌最俊朗,氣勢也更加出眾,驕傲飛揚,就像飛鷹軍的蒼鷹圖騰。
“那是鎮南侯府的三公子李蔚。”陸長寧給魏娆介紹道,她是英國公府的姑娘,經常在上四軍其他三家裡走動,對龍驤軍韓家、雄虎軍戚家、飛鷹軍李家的情況幾乎了如指掌。
魏娆笑道:“長得不錯,不知本領如何。”
陸長寧馬上道:“我聽祖父說,李家孫輩這一代屬李蔚最有出息,隻是現在看來沉穩不足,還缺乏歷練。”
她話音剛落,五支龍舟出發了,爭相朝魏娆她們這邊開來。
河面上拉著一根長長的紅緞,象徵著終點。
李蔚親自指揮的龍舟隊伍自然是飛鷹軍最有希望奪冠的隊伍,很快就將另外四支隊伍拉開了距離。
龍舟越來越近,李蔚一身黑衣,英姿颯爽,他衣袖卷起,露出兩條結實有力的手臂。
魏娆記得三年前的龍舟賽,李蔚並沒有參加。
兩岸的看客們都在為李蔚喝彩,李蔚專心觀察同船賽手們的表現,直到一抹雪白與豔紅衝進了他的視野。李蔚偏頭看去,隻見那邊停著兩匹駿馬,其中雪白駿馬的背上坐著一位一身紅色馬裝的女子,河風陣陣,吹動她的帷帽面紗。
那面紗輕薄,裡面女子的面容隱約可見,雪膚紅唇,必然是個美人。
隔著面紗都能讓他心動,若摘了帷帽,露出真容……
魏娆見他毫不掩飾地盯著自己看,笑了笑,對陸長寧道:“往前走吧。”
陸長寧惡狠狠瞪了李蔚一眼,雖然李蔚眼睛夠毒發現了郡主的美,可陸長寧還沒有放棄讓郡主做她的大嫂,李蔚這樣,便是對她的大嫂不敬。
白馬馱著美人朝前跑去,李蔚歪著頭一直跟隨她的背影,直到龍舟抵達終點,李蔚才突然反應過來,當即命人將龍舟靠岸,吩咐其他人繼續操練,李蔚飛奔上馬,朝美人追去。他怕今日錯過了,以後無處再尋美人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