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楚熹……
多年夫妻,薛進知道楚熹沒有很了不起的定力,尤其是喝醉酒後,如果謝燕平使上些手段,難保楚熹不會順水推舟。
摸兩下,親一口,楚熹隻會覺得謝燕平吃虧,自己佔了大便宜。
薛進越想越坐不住,他豁然起身,也不與周文帝知會一聲,便自顧自朝著內殿走去。
惠娘心裡估摸著,這會楚熹和謝燕平應當已經滾作一團,顛鸞倒鳳,不分你我,不禁抿唇微笑,也跟著站起身,對周文帝道:“臣妾去更衣。”
下方的瑜王暗暗蹙眉,意識到他的計劃出了差錯,可眼下,再大的變故也是覆水難收了。
宮婢正貼在門上聽著裡面的動靜,忽見薛進大步流星的從遠處走來,忙拉開門栓,垂首站定,流露出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樣。
“奴婢見過王爺……”
“楚城主呢。”
“在,在裡面……”
薛進一眼看穿她的裝腔作勢,不自覺攥緊了手掌。
楚熹在裡面,謝燕平必定也在裡面,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也就罷了,何故關起門來。
薛進的手無端發抖,竟有些不敢去推開那扇門。
惠娘將要臨產,遠遠不及薛進這般健步如飛,本還擔憂來遲一步,錯過好戲,不承想行至內殿長廊,見薛進紋絲不動的站在那裡。
冷笑著吩咐身旁內侍:“可知待會在陛下面前要怎麼說?”
內侍恭敬道:“王爺撞破楚城主和謝燕平行苟且之事,勃然大怒,娘娘受了驚嚇,腹痛得厲害。”
Advertisement
“切記要慌張一些,把這出戲演的天衣無縫才好。”
“娘娘放心,奴婢心裡有數。”
惠娘攙扶著內侍,穩步上前,與此同時,薛進仿佛鼓足勇氣,一把推開了那扇門。
屏風之後,傳來楚熹微微顫慄的聲音。
“唔……我要死了……”
“沒事。”謝燕平壓抑而又克制的喘息著:“就快好了。”
薛進呼吸一滯,像是遭受背叛,又像是被拋棄,眼底頃刻間布滿了血絲。
直至此刻,他才真正意識到,他決不能容許自己和楚熹之間存在另一個男人。
他幾乎是懷著當場殺掉謝燕平的念頭,慢慢地走到屏風之後。
楚熹趴在塌上,面色潮紅,烏發湿漉,雙手被緊緊束縛,四周一片狼藉。
而謝燕平站在一旁,頹然的垂著手,鮮血順著掌心不住地往下流淌,沾染了那襲溫潤如玉的雪錦長袍,猶如千傾白雪散落星點紅梅,他腳邊,是掛著血,破碎的瓷片。
薛進不蠢,看到這一幕多少能猜出內情,堵在胸腔裡的那口氣,這才停勻的順了出來。
謝燕平冷眼看著他,以一種陳述的口吻說:“有人在我和楚熹的酒裡下了藥,但楚熹似乎誤食了毒菇,神智不是很清醒。”
薛進注意到銅盆裡的一灘穢物:“不是誤食。”
席上唯有那道糊塗鴨裡放了鮮菇,在場吃過的人絕不止楚熹一個,顯然是故意衝著楚熹而來。
薛進胸臆中燃起怒火,真想把皇城翻個底朝天。
可眼下最緊要的是楚熹,她看起來很難過,謝燕平能在自己手心割一道豁口,遏止體內洶湧的情.欲,卻不能用這種辦法幫楚熹找回理智。
薛進走到楚熹身旁,解開她腕間的綢帶,她果然沒有多少定力,一得到自由便急火火的往他身上撲,鼻腔裡發出很委屈的哼唧聲,像是在外面被人欺負的小狗,跑回家鑽進主人懷裡撒嬌,親昵又可憐。
薛進下意識的抬起手,揉了揉她湿漉漉的頭發。
謝燕平心髒抽搐似的疼了一下,他背過身,見惠娘滿臉震驚且摻雜著一絲詫異的站在屏風旁,無聲的冷笑:“娘娘身懷龍嗣,要當心。”
惠娘感受到威脅,手輕輕搭在孕肚上,向後退了一步。
謝燕平比她想象中更難對付,她沒料到謝燕平居然能抵得住那麼強的藥性。
計劃失敗了。
沒關系,大可以將此事推到十方會頭上。
惠娘剎那間便找好了退路:“燕平公子為何受傷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娘娘無需驚惶,微臣自會原原本本的稟明陛下。”謝燕平說完,快步走出了房中,一向溫和沉靜的步伐,此時稍顯狼狽。
惠娘深深的看了一眼楚熹,也轉身離開。
自謝燕平去往內殿,謝善臻便十分不安,一見他回來,身上還染了血跡,忙迎上前:“兄長!你受傷了?”
謝燕平虛虛的握著左手,任由鮮血流淌:“無礙。”
周文帝蹙著眉道:“燕平,究竟發生了什麼?”
謝燕平果如方才所言,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向周文帝稟明。
周文帝勃然大怒,一把掀翻跟前的案幾,精致的菜餚散落一地:“混賬!竟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使這等齷齪手段!來人!”
他一聲令下,殿外頓時湧入一批身著蟒服的禁軍。
“去將今日宮宴服侍楚城主的一眾宮婢帶上來!”
禁軍在皇城當差,辦事極快,沒一會的功夫便押上殿十幾名宮婢。
周文帝在朝廷雖不掌權,但他畢竟是大周天子,真動起怒來,威勢著實叫人膽戰心驚。
宮婢們瑟瑟發抖,齊喊冤枉:“陛下明察!奴婢真的不曾下過什麼藥!”
張德掐著尖銳的嗓子呵道:“都住口!是誰將楚城主帶去內殿!”
“是……是奴婢……”宮婢臉色蒼白的爬上前:“楚城主說要更衣,奴婢便領她去淨房,而後,而後……楚城主覺得燥熱難耐,想在靜室醒醒酒,又讓奴婢去將燕平公子請來,說,說有些事要與燕平公子商議,奴婢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哦?”才剛被楚熹諷刺的郡王開口道:“看樣子,那髒東西未必是下在酒菜裡,興許是淨房的燻香有問題,燕平公子一過去,便中了招。”
他言下之意,楚熹中了春.藥,第一時間要找謝燕平,可見心懷不軌,而謝燕平若不去,也就沒這事了,亦洗脫不清。
“胡扯!”廖三聽這話不禁來了脾氣,惡狠狠道:“這宮婢既然一直跟著城主!她怎安然無恙!”
“陛下……”惠娘不緊不慢的走到周文帝身旁,柔聲說道:“臣妾以為,此計意在挑撥離間,想毀壞朝廷與江南的關系。”
“愛妃的意思……”周文帝看向惠娘,怒氣驟然消減十之七八:“又是十方會動的手。”
“陛下不如從此處查起,看看誰會和十方會有勾結。”
要調查背景,免不得耗費一些時日。
周文帝抿了抿唇,正欲讓禁軍把這些宮婢拖下去審問,席上始終沉默不語的仇陽站起身:“陛下。”
“仇將軍有何事?”
“城主感激陛下召花魁進宮獻舞,亦有一出好戲要獻給陛下。”
仇陽說著,解下與他寸步不離的黑色包袱。
一眾禁軍不知內藏何物,紛紛握緊了手中的刀劍,嚴陣以待。
誰不知道這仇陽是能為楚霸王赴湯蹈火的,楚霸王在宮宴上遭人陷害,難保他不會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舉動。
隻見仇陽走到那名宮婢身旁,在所有人都緊盯他手中包袱的瞬間,幹脆利落的卸掉了宮婢的下顎,宮婢慘叫一聲,雙手緊接著被折斷,當即癱軟在地,近乎成了個廢人。
“你——”過半王公貴族憤然起身,頗為惱怒的盯著他:“你怎敢!怎敢在真相尚未查明前出手傷人!”
“城主絕不會私下與謝燕平往來,這宮婢,滿口胡言,死有餘辜。”
仇陽面無表情,將宮婢踢出幾步之外,宮婢猛地吐出一口鮮血,神情驚惶而猙獰的看著他。
“這是江北!這是帝都!這是皇城大殿!”說話之人聲嘶力竭:“豈能容你放肆!”
“放肆又如何。”
仇陽握緊黑布,一把扯開,那裡面竟是一支通體漆黑的青銅管,前端如盞,末端如竹,懸著一根堅韌的絲線。
他將那根絲線緊緊纏在手中,抬眸看著上方的周文帝:“陛下,請看。”
話音未落,一聲巨響。
“嘭——”
那癱坐在地上的宮婢,在眨眼之間,在驚懼之下,頭顱被炸的四分五裂,徒留一具破碎的屍身和滿地紅白之物。
青銅管上硝.煙仍在彌漫。
整座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作者有話說:
修修改改寫了兩天,還算滿意吧,嘻嘻
第165章
盛大至極的合宮夜宴,猶如一場絢麗而又短暫的煙花。
怒放過後,隻剩硝.煙。
薛進將昏昏沉沉的楚熹抱出大殿時,內外數千人,皆屏住呼吸,無一敢妄動。
怕!真是怕!
仇陽手握著那頃刻間便能讓人血肉模糊的青銅管,他們怎會不怕!
雖早知安陽城北場有一批善制火藥的工匠,但誰能想到他們會做出如此恐怖的兵器。
難怪楚熹這般囂張且輕狂,難怪薛進對她處處忍讓,難怪她手底下的人各個忠心耿耿。
縱使她愚蠢、好色、目空一切,那又怎樣。
她掌管著安陽城!她是火藥的鼻祖!她既然敢將青銅管公之於眾!必定有更為強悍的底牌!
一向渾渾噩噩的帝都權貴們,在此刻忽然明朗。
眼下的議和,不過是江南意欲休養生息,等待著卷土重來的時機。
讓薛進和楚熹離開帝都,無異於放虎歸山。
可若不惜一切代價殺了這夫妻倆,李善和楚光顯勢必揮師北上,幾十萬將士傾巢而出,不遺餘力,血洗帝都。
恐懼和壓抑的氣息彌漫整座皇城,一道道目光越過滿地血汙,看向上方的掌權者。
周文帝一副半夢半醒,尚未回神的模樣,而那素來自視甚高,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瑜王,現下臉色蒼白如蠟,唯有眼底,時而流露出一瞬陰鸷的狠戾。
他不甘心,不甘心半生籌謀斷送在一介女子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