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薛進氣惱惱罵完,起身下馬車,他走得急,門也沒關上,楚熹這個角度,剛好能瞧見隻身一人站在大街上的蔡丹紅。
紅衣白紗,滿頭編發,眼窩深邃,眉間一點朱砂痣,是個頗具有異族風情的美人。
薛進走到那美人身前,不知說了一句什麼,惹得美人勃然大怒。
“我偏不走!”
“我不過是想見見她,這又何妨,難不成她怕了?”
“呵,還楚霸王,當真是徒有虛名!”
“有本事別在馬車裡縮著!”
自楚熹坐上安陽少城主的位置,隻有她罵別人的份,何時有人敢這樣罵她,一眾城衛紛紛握緊了手中雁翎刀,夏北也低聲問:“少城主,要不要給她點顏色看看。”
楚熹淡淡道:“你來抱楚楚。”
“是!”
楚熹將楚楚遞給夏北,提著裙擺下了馬車。
薛進緊皺眉頭,很想一手刀砍暈蔡丹紅,又怕楚熹回頭說他心虛理虧,故意堵蔡丹紅的嘴,左右為難之際,蔡丹紅的視線忽然越過他,朝他身後看去。
薛進握拳,真不明白是哪個環節出了錯,自己為何陷入如此困境。
“夫君。”
薛進轉過身,僵硬的笑了一下:“娘子。”
蔡丹紅終於見到了安陽楚霸王本尊,撇嘴,覺得楚熹通身上下沒有半點可以稱之為霸王的地方,瞧著比她年紀還小,模樣也不過如此,隻眼睛比旁人大一些罷了,根本就配不上薛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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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熹在薛進身旁站定,看著蔡丹紅,眉眼彎彎的笑:“這位便是太川的蔡霸王了?”
蔡丹紅揚起下顎,傲氣十足的問:“你知道我?”
“你每日追在我夫君屁股後面,我怎會不知道呢。”
“也沒有,每日。”薛進小聲說。
楚熹不予理會,隻問蔡丹紅:“你想見我,有何貴幹?”
蔡丹紅道:“我們草原兒女,向來不拐彎抹角,今日我便明話告訴你,我看上薛進了,我要與他做夫妻。”
薛進張嘴,一句“你他娘”掛在嘴邊,生生咽回來,他不想罵人,像惱羞成怒似的。
楚熹聽蔡丹紅這話,不由笑笑:“那是我礙著你了?”
“是又如何,你若識相,就趁早退位讓賢!”
“這樣啊……”
薛進早知道蔡丹紅不懂人語,沒想到她這麼的不懂人語。
累了,認了,無所謂了。
楚熹看薛進滿臉無奈,好像拿蔡丹紅全無辦法,心裡愈發不痛快,眼底的笑意頃刻盡失。
趴在屋頂看熱鬧的司其都替蔡丹紅捏了一把冷汗。
好家伙,楚霸王要發飆了,不會要在街上和蔡丹紅對罵吧?不會動手吧?蔡丹紅有點功夫在身上,動手楚霸王可是要吃虧的,薅頭發行!楚霸王頭發短,佔優勢!
楚熹在眾人的注視下沉默良久,輕聲開口:“仇陽。”
薛進微怔,隻見一個高大的黑影從暗處緩步走出。
楚熹道:“我不想在太川城看到她了。”
蔡丹紅略帶困惑的扭過頭,未等看清仇陽,便被一掌打暈,癱倒在地上。
作者有話說:
幾千年之後,我們仍可以從薛進的墓中聽到那撕心裂肺的吶喊:仇陽討厭!仇陽真討厭!我討厭仇陽嗚嗚嗚嗚嗚
PS:完結之後想寫一個薛進穿越到現代的番外哈哈哈
第107章
楚霸王下令,仇將軍動手,薛軍統帥立在一旁默不作聲,縱使有那不知內情的,以為薛進和蔡丹紅真有什麼苟且的,這會也該擦亮眼睛站好隊了。
用不著誰吩咐,抬起蔡丹紅便消失在夜色裡。
楚熹斜睨了薛進一眼,看向仇陽,笑道:“多謝仇將軍。”
“小事。”
“明日得空再來同你敘舊,這會楚楚該睡了,不然夜裡要哭鬧的。”
“嗯。”
楚熹徹底不理薛進,從夏北懷中接過楚楚,又回了馬車。
薛進是沒有臉再上那架馬車了,他看著徑直離開的仇陽,深吸了口氣,不經意間瞥到屋頂的人影,咬緊牙根,低聲喚道:“司其,你給我滾下來。”
司其原以為自己趴在這,薛進那眼神根本看不到他,沒承想被逮了個正著,訕訕一笑,從屋脊一躍而下:“薛帥……”
薛進真想給他一腳:“你,你怎麼回事,看不住一個蔡丹紅?”
司其滿臉無辜:“薛帥,這不能怪屬下,蔡丹紅突然朝我出手,我應對不及,就叫她給跑了,等我追上來……就,為時已晚。”
為時已晚。
薛進閉上眼睛,聲音壓的更低:“你那封信上,到底都寫什麼了。”
“這個……屬下隻說,太川有個蔡霸王總是糾纏薛帥,讓少城主早日來,以免夫妻離心。”司其著重強調:“以免,就是可能會有,但目前還沒有。”
“……你去幫少城主安頓下來,話該怎麼說,還用我教你?”
“不用不用,屬下明白!”
司其說完,一溜煙的追上馬車。
薛軍入主太川城後,便在城內闢出一片民宅,打上圍牆,駐守重兵,與百姓們劃開界限,在此安營扎寨,不過自從司其抱著薛進大腿哭那一場後,一眾將領紛紛寫信叫家眷來隨軍。
這女眷終日生活在男人扎堆的軍營裡,到底是不方便,趁著人還沒到,將領們就打算去軍營外置辦一處別院,把家人們接過去住,享受一番天倫之樂。
薛進當時想,楚熹和楚楚早晚也要來太川,以楚熹的脾氣,住在軍營裡也沒什麼避諱,可兵士天不亮就起床操練,動靜實在不小,吵吵鬧鬧的,楚熹睡也睡不好,故而買下幾座大宅,專給將領的家眷居住,薛進自己也留了一套,就在司其那套的隔壁。
“少城主,你看,這是薛帥特地給你預備的,條件是比不了安陽府,可在太川城,那也算最好的宅院了。”司其笑道:“就是不知道你這麼早來,還沒來得及收拾,你先湊活一宿,等明日一早,我找些人,裡裡外外都清掃一遍。”
這宅院是薛進從太川城富商那買來的,並非許久不住人的荒宅,所以看著不算髒,就是宅院太大,沒有僕婢打理,顯得昏昏暗暗,沒有人氣。
楚熹讓乳母把楚楚帶下去喂奶,也對司其笑:“不用那麼麻煩,我自己慢慢拾掇,隻是想勞煩司將軍,幫我安頓手下的城衛。”
“哎呦,少城主千萬別見外,咱,咱不都一家人嗎,說什麼兩家話呢。”
“司將軍同我是一家人,這是板上釘釘的,某些人,可就未必。”
司其笑的臉都有些僵硬了:“少城主,那封信……那封信其實,是薛帥叫我給你寫的,他怕你不來,所以才讓用了一招激將法。”
楚熹早就知道軍中那些關於她的謠言,有一半是從司其嘴裡傳出去的,難得有機會讓他嘗嘗百口難辯的滋味,怎會輕易放過:“司將軍在他手底下討飯吃,處處受制於人,各種苦楚我能明白,我和薛進的家事,絕不會牽扯到司將軍,司將軍切莫為難,你這份情意,我楚熹永遠記在心裡。”
司其:“……”
“舟車勞頓好幾日,我著實有些累了,想早點歇著,司將軍若無旁的事,就回吧。”
“欸,得嘞……”
司其喪眉耷眼的走出廳堂,迎面撞上在外偷聽多時的薛進,二人面面相覷,沉默良久,無言以對,擦肩而過。
薛進腳步沉重的踏過門檻。
楚熹端著茶杯,交疊雙腿,翹著蘭花指,抬眸看他,臉上清清楚楚的寫著“薛添丁,這下讓我拿住了吧”。
“你……”薛進想先發制人:“你那會喊誰不好,幹嘛非要喊仇陽。”
楚熹冷笑:“你老覺得仇陽哪哪都不如你,怎麼,那一瞬間是不是感覺自己弱爆了?”見薛進不語,楚熹又道:“哼,你該向我道謝才是。”
“謝你什麼?”
“我看你又怕我生氣,又不忍心對蔡丹紅動手,那般左右為難的模樣,我隻好……”
薛進打斷她:“我何時左右為難了,若換做我一手刀劈暈蔡丹紅,你這會就該說我心虛氣短了。”
楚熹一合計,自己的確會那麼說,莫名有點想笑:“所以呢,你和這蔡丹紅到底怎麼回事?”
薛進走到楚熹身旁坐下,將這件事從頭至尾,前因後果,來龍去脈,一點不漏的講給楚熹聽:“就是這麼回事,我要有半句謊,我不得好死。”
薛進發了毒誓,楚熹從來不敢發的毒誓。
見薛進那麼一本正經的說“我不得好死”,楚熹覺得今日這事可以告一段落了,她冷哼一聲,不說信,也不說不信,反問薛進:“那伙馬賊藏在草原上,真就那麼難找?”
“嗯,這時節太川動輒就是一場大雨,一場大雨後,馬賊的蹤跡便被洗刷幹淨了。”
茫茫原野,杳無人跡,想找一群隨時隨地可以挪窩的馬賊的確不容易,別說初來乍到的薛軍兵士,那些世代居於草原的牧民也很難尋覓到馬賊,不怪蔡丹紅如此囂張。
楚熹喝掉最後一口茶道:“你自己看著辦吧,反正,我過陣子要去東昌,不方便帶著楚楚,就隻好辛苦你了。”
“你要把楚楚,交給我?”
“不樂意?”
“樂意,怎麼不樂意,可你舍得楚楚嗎?”
楚熹提早來太川,並非是要給薛進一個驚喜,她想過了,自己去阜康和東昌,保不齊像在趙家莊那會似的遇上什麼亂子,帶著楚楚,真有個萬一,她應付不來,把楚楚放在安陽,她也放心不下。
環顧一圈,還是薛進帶孩子她最踏實,重要的是楚楚若有個小病小痛,薛進隻有埋怨自己的份,埋怨不著別人。
“我舍不得啊。”楚熹適時的放軟語氣:“夫君不是一直想楚楚嗎,我這才千裡迢迢把楚楚給夫君送來的呀,就是沒想到,夫君有這麼一檔子風流債等著我。”
“……”
薛進很後悔,從頭發絲到小腳趾,沒有一個地方不後悔的,讓他後悔的事情也很多,譬如他一開始就不該讓司其給仇陽做媒,司其要不給仇陽做媒,就不會冒出一個蔡丹紅,要沒有蔡丹紅,他就不會撺掇司其給楚熹寫那封信,司其要不給楚熹寫那封信,楚熹就不會捏住他的把柄,楚熹要沒捏住他的把柄,現在他們應該……
楚熹都洗完澡回來了,薛進還坐在椅子上,渾身散發著一股悔之晚矣的幽怨。
“你差不多得了,趁著水還熱,快去洗洗。”
“嗯……”
見薛進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走到裡間去沐浴,楚熹終於忍不住笑了,她想,薛進現在一定急於贖罪,急於揚眉吐氣,挺胸抬頭的做人。
食色性也,一別數月,楚熹是真惦記著找薛進開開葷。
她要給薛進一個贖罪的機會。
“夫君,你好了嗎?”
“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