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這太貴重了,恕薛進不能收。”
楚熹早料到薛進會這樣說,眼角耷拉下去,故作可憐的樣子道:“看來薛統領是不喜歡這把劍,沒關系,我尋更好的來。”
薛進面露為難:“我不是那個意思。”
楚熹正扮可憐,目光忽而落到薛進的手上,原本他皮膚就白,手更白,血管沉靜的伏蟄在皮肉之下,顯現出幾條淺淡的青色紋路,骨節很小,沒有指腹,十指尖尖,既纖細又修長。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手控殺器!
不過……怎麼看也不像幹粗活的手啊,就單看這雙手,說薛進是世家貴公子都有人信。
天生麗質。
“三小姐?”
楚熹回過神,幹脆把劍塞到了薛進懷裡:“你就收下吧,放在我老爹那也隻是等著落灰罷了,跟著你好歹還能當一把劍用。”
薛進這次沒有拒絕,他的聲音仿若山澗泉水,溫潤清甜:“既如此,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楚熹心想,完蛋,她算是徹底陷入了愛情的沼澤,明明之前聽薛進說話也沒有這麼怦然心動。
“我,那個……還有一件事。”
“嗯?”
楚熹聞著從薛進身上傳來的香氣,緊張到口幹舌燥,吞吞吐吐半天,就是說不出來老爹教過的那番話。
而薛進垂眸看著眼前臉頰緋紅的女孩,已經猜到她要對自己說什麼,心中暗自冷笑。
本以為要周旋一陣子,沒想到這草包三小姐竟這般急不可耐,也好,能省去許多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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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進靜靜的等著,終於等到楚熹下定決心。
“我老爹說,這時節城南莊子花開的極好,夜裡還有漫天的流螢,我想去看看……”楚熹仰起頭,一雙小鹿眼裝滿了局促和羞怯:“你願意和我一起去看嗎?”
即便沒有直說,楚熹也將心意表達的很明白了。
薛進是要答應的,可他不能答應的太幹脆,這樣會暴露他的別有用心,他理應和楚熹一樣慌張無措,並夾雜些許自慚形穢:“這,這恐怕不妥……”
“我隻是,問你願不願意。”
“……”
“你不說話,我可就當你願意了!”
“我今晚要值夜。”
不說話就是願意,薛進說了話,是不願意的意思,可他偏說的是今晚值夜,今晚沒時間的意思。
楚熹弄不懂他是什麼意思了。
試探著問:“那……等你值晝,行嗎?”
薛進算了一下,他還有三日值晝,三日不算長,也不算短,倒剛剛好合適。
對楚熹而言,薛進的考量和權衡,是願意,是心存顧慮,是因為他們倆身份相差太大,所以才猶豫不決。
這個認知讓楚熹不由自主的感到歡欣雀躍,她等不得薛進說出拒絕的話,非常幹脆果斷的道:“就這麼決定了,三日後我再來找你!”
話音未落,轉身就跑,刷了新漆的木門根本擋不住那蹦蹦跳跳的腳步聲。
薛進勾起嘴角,忽然覺得草包也有草包的好處,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輕松的下一盤棋了。
楚熹不知道薛進一直在心裡偷著叫她草包,但凡知道,一定會當場寫一套數學試卷摔在他臉上。
問題就出在知人知面不知心。
回府的路上,楚熹對冬兒說:“他剛洗過澡,還換了衣裳,會不會是想到要見我,才特地打扮的?”
冬兒實事求是:“薛統領收拾完院子,身上弄髒了,自然要沐浴。”
“也有可能是因為,我告訴他改日還要去找他道謝,他才收拾院子的。”
“那院子亂的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不收拾能行嗎。”
“你幹嘛總往我臉上潑涼水?”
“不是奴婢潑涼水,是小姐想太多,若兩情相悅,那當然好,若一腔情願,豈不難過,別想太多,順其自然。”
楚熹心裡承認冬兒說得很有道理,嘴上仍然不服氣:“趙冬冬,你是在這跟我作詩吶?”
作者有話說:
趙冬冬:時間會證明一切!
第8章
明明頭天晚上還很涼爽的安陽城,第二天突然升溫,剛過巳時就火傘高張,熱的人喘不上氣來。
尤其是楚熹。
從前在空調房裡穿著背心短褲還不覺得有什麼難熬,這沒有空調,衣裳又不能漏太多肉,稍微動彈兩下就止不住的冒汗。
能怎麼辦呢,躺著唄。
楚熹瘟雞似的躺了一個時辰,無聊的牙根痒痒,連午膳也沒胃口吃。
冬兒見狀,便命人去窖取來兩碗冰,敲碎了放在花釀酒裡面,那花釀酒制法十分簡單,不過採集各種香花,加入少許冰糖薄荷,壇封一個月便可飲用,其酒澄澈,其色微紅,且香氣襲人,加冰之後更是清涼甘甜。
楚熹知道府裡有囤冰塊,也知道府裡囤的冰塊不多,用一點少一點,可這冰塊是從而何來,她腦子裡一點概念都沒有。
便問冬兒:“安陽城從不下雪,冰塊是哪裡來的?”
冬兒笑道:“自然是從下雪的地方運來的,夫人和小姐一樣苦夏,自打夫人嫁到安陽,晉州老夫人每年入冬都讓人運來幾船冰,隻可惜路途遙遠,送到安陽就不剩多少了。”
楚熹聞言不由震驚,眼前這碗不起眼的冰鎮飲料背後竟然耗費如此大的人力和財力。
“可是,可是用硝石不更方便?”
“嗯?什麼是硝石?”
“就是……”
慢著,這個世界好像沒有火藥。
俗話說得好,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但凡是個有幾分能耐並擅長數理化的現代人,遇到這種情況,必然要搞一番大事業,才算不負此奇遇。
可楚熹那顆事業心自打入社會後不斷地被摧殘、被毒打、悲哀的英年早逝。
隻剩一顆新鮮出爐的戀愛腦,支配著她一切行動。
“冬兒!我有個特好的主意!快!把夏蓮她們都叫上!咱們去找硝石!”
“這大熱天的,要去哪找什麼硝石呀?”
“府裡就有啊!果林那邊的土牆上不是長了很多白色的東西,把那個扣下來磨成粉。”
這日傍晚,老爹回到城主府,第一時間便來找女兒詢問她的感情進展,然而遲了一步,撲了個空,下人說小姐帶著幾個丫鬟去城南莊子上避暑了,剛走不一會。
老爹腦袋有些發懵,還以為楚熹信不過他,跟著薛進私奔去了,可讓隨從一打聽,薛進好好在家待著呢,便以為楚熹是先去城南莊子探探路,提前籌備一番。
其實他以為的也沒錯。
楚熹在城南莊子籌備了足足五日,到第六日上午才大功告成,火急火燎的下山來找薛進。
城衛統領隻有集會才需要上街巡邏,平常沒事就待在府衙裡聽信,有老百姓來報案,他就依照案情指使手下,遇到手下難以處理的大案才會親自出馬,說白了就是負責緝捕和治安的警察局長,工作內容相對而言比較清闲。
楚熹來府衙找他的時候,他剛吃完飯,在院裡納涼。
太陽煌煌的照著,微風沙沙的吹動枝葉,微微搖晃的斑駁樹影落在他臉上,楚熹看著這一幕,胸腔快要被一種細膩的情緒漲滿了,心髒激動的砰砰直跳,像揣著一隻不安分的小麻雀。
“薛……薛統領。”
聽到那怯懦的,羞澀的,熟悉的聲音,薛進稍稍松了口氣。
一連幾日不見草包三小姐登門,他還以為煮熟的鴨子飛了。
沒飛就好。
薛進睜開眼睛,有些驚訝的看向那身著黛紫色軟煙羅交領錦衣,仿佛鮮葡萄似的楚熹,嘴巴微微張開,似乎想說什麼,但沒能說出來。
他的倉惶無措是那麼逼真,成功將楚熹騙的團團轉。
“薛統領……我,我想邀你去城南莊子賞花,不知道,不知道你今晚有沒有空。”
府衙裡來來往往的人不少,都暗搓搓的往這邊看,薛進緊抿著唇,猶豫半響道:“三小姐用午膳了嗎?”
楚熹一聽這話的意思,像是要請她吃飯,忙道:“還沒,還沒呢。”
薛進果然說:“聽聞闫樓新來了一個帝都的糕點師傅,不知三小姐可願去嘗嘗?”
楚熹當然一百個願意。
二人便離了府衙,奔著安陽最好的酒樓去了。
酒樓掌櫃認得楚熹,也認得這新上任的城衛統領,不論哪一位都是貴客,趕緊讓人安排了上好的雅間,備上一席豐盛的酒菜。
雅間臨街,外有廊亭,挨著廊亭這一側的門窗大敞著,一陣陣微風夾雜著花香肆無忌憚的闖進來,這讓街上的叫賣聲,馬蹄聲,咯吱咯吱的轱轆聲,以及酒樓裡的嘈雜吵鬧都變得微不足道。
約會一般的場面令楚熹稍感難為情,她悄悄摸了一顆荔枝,在桌子底下小心揉搓,並用餘光觀察著坐在對面的薛進。
薛進也沒有直視她,而是盯著旁邊的屏風看,很專注的樣子。
楚熹緊跟著看向屏風,見那上面精雕細琢了許多燕子,忽然想到打破尷尬的話題:“薛統領猜猜這屏風上有多少隻燕子,猜對了這頓飯就我來請。”
薛進一面搖頭一面笑道:“三小姐打這個賭恐怕會吃虧,我方才已經數過了。”
原來他一直在數燕子!
嗚嗚嗚嗚好可愛啊!
楚熹強忍雞叫,把荔枝徹底搓爛了,弄一手的汁液:“萬一你數錯了呢,這樣好不好,我再讓你數一遍,若你數對了,這頓飯我請,若你數錯了……就陪我去城南莊子賞花。”
薛進又抿唇。
和清雋冷峻的眉眼不同,他的嘴巴生得很飽滿,很有肉感,這樣用力抿著,唇色和膚色是一樣淺淡,當他稍稍放松,便會由內而外的泛出血色,像嫩嫩的櫻花布丁。
楚熹開始懷疑自己是否悶騷,怎麼就突然幻想起和薛進接吻的感覺了。
沉默良久的薛進終於開口:“好吧。”
楚熹扔掉手裡的荔枝,笑道:“那薛統領可要好好數,但不能數太久哦。”
薛進看起來並不想去城南莊子,他用手指劃過一隻又一隻栩栩如生的燕子,數得特別仔細:“二十三隻。”
“確定啦?不改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