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果然是個人渣。
我曾以為他至少對顧輕羅有一絲真情。
可現在看來,如果真的愛一個人,又怎會不顧她名譽,對她做出那樣的事?
「趙景乾,為什麼?」
我克制著聲音的顫抖。
「我越憤怒,就越沒有人懷疑我。
「弄瞎你眼睛嗎?順手取悅一下顧輕羅而已。至於挑斷你手腳筋,又囚禁你……嘖,不為什麼。
「想折磨你,便折磨了。」
趙景橋無聲地勾起嘴角:「還需要理由嗎?」
13
或許,這便是壞人的惡,從來就沒有什麼緣由。
身上明明沒有之前的那些傷口了,可聽見這句話之後還是會發癢、作痛。
我穩了穩心神:「你方才在紙條上說的,可還當真?」
「謝容策到底是怎麼死的,有什麼方法可以救他。」
趙景乾攤開雙手,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用來試探你的東西罷了,就算是我知道,憑什麼要告訴你?
「不過,你好像比我想像中更在意謝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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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是真喜歡上那個武夫了吧?」
他冷哼。
聽他這麼說謝容策,我後退一步,譏諷道:
「你陰晴不定,暴戾無常,心機深沉,整個東宮的人都怕你,在背後說你是條瘋狗。」
「可謝容策不一樣,他什麼都比你好。就算是我喜歡他又怎麼了?」
「還有,既然你能想到利用顧輕羅,聖上自然也能想到。」
「怕不是為了制衡你呢。」
我輕笑。
「難怪你要虛張聲勢依靠女人來維護自己的地位,無用無才無德無能,連這點道理也想不明白,真是個毫無權衡計量的草包!」
趙景乾被我激怒了。
他伸手過來,一把抓住我的衣襟。
「你現在當真有了底氣,竟然敢這樣與我說話!今天我叫你來,就是想讓你知道,我得不到的東西,你也別想得到!」
他得不到顧輕羅,就不允許我過得比他幸福。
我早該想到的。
我瘋狂掙脫趙景乾的鉗制,甩了他一耳光。
可他沒臉沒皮地湊過來抓我的手:
「阮初一,你最好越鬧越大,把所有人都叫過來,看看你這個將軍側夫人在我懷裏衣衫淩亂的樣子。」
「不如你每天夜裏來找我如何,就跟以前一樣。到時候等謝容策死了,我自有一番豐功偉業,納你當個侍妾也不錯。」
這些令人作嘔的話,讓我頭皮發麻,我想吐,眼眶也酸脹得厲害。
我拼命忍住淚意。
我若是哭了,才是會真正令趙景乾得意。
「哭啊!你怎麼不哭了?」
見我如此,趙景乾臉色一變,甚是不悅。
驀地,我看見一道淬了冷意的寒光,忽然出現在趙景乾的頸側。
趙景乾身子一僵,松開了雙手。
我瞧見,是謝容策站在趙景乾的身後。
此時,謝容策長眉微斂,面容肅殺。
他啟唇,冷冷道:
「她膽子小,你嚇到她了。」
「初一,你過來。」
他向我伸出手。
此時此刻,周遭的一切事物仿佛都黯淡下去。
隻有謝容策那張劍眉星目的臉,仿若神明降臨,救我於水火困境。
狼狽的太子緩緩轉過身,頸間一道血痕,極其鮮艷。
謝容策卻沒有因此放下自己的劍。
「趙景乾,女子的悲鳴,絕不是你豐功偉業的勛章。」
謝容策一字一頓。
我生怕他真的對趙景乾動手,趕緊拉了拉他的衣袖。
「謝容策,你別沖動。」
他轉過身,安撫似的捏了捏我的手。
「我自有分寸。」
可下一秒,寒光一揮,趙景乾的袖子就被謝容策砍下了一半。
盡管躲避及時,但趙景乾的手還是被削到了。
趙景乾呆若木雞,盯著那截斷袖和自己一直流血的手,甚至沒有呼痛。
「我記得你從小就跟個細狗似的。每次眾皇子打鬧,你慣會哭,不敢還手。怎的現在還是如此羸弱?」
謝容策朗聲嘲諷。面如冠玉的臉上,不屑一顧。
「不過,你小時候就打不過我,現在,若是被我一劍挑死,也很合理。」
「謝容策,我是儲君,你怎麼敢?!」
趙景乾目眥欲裂。
謝容策帶著嫌惡,擦掉劍身的血跡,斂去笑意。
「儲君?倘若聖上知道了你的所作所為,你猜,太子這個位置,還會不會輪到你來坐?
「別拿什麼皇權富貴嚇唬我,我不信,也不稀罕。
「今天是袖子,明天就是你的狗頭,趙景乾。」
謝容策輕輕一笑。
14
回去的一路上,他沒怎麼說話。
我心中忐忑,猜想著,謝容策可能是生氣了。
正糾結要怎麼跟他開口。
沒想到,剛到宮門口,他忽然先說:
「初一,其實那天晚上,我是從你和趙景乾的方向走過來的。後來,我看你們似是起了糾紛,有些放心不下,這才折返回去。」
原來那天不是巧合?
我發怔。
又聽見謝容策認真地問:
「你一直在害怕的人,是不是他?」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發澀:「是。」
「我與太子確實有些前塵往事。他厭惡我,故而才處處糾纏,但並不屬意於我,將軍可以放心。」
謝容策想到什麼似的,滿臉不屑,說話也酸溜溜的:
「你怕是不知道,有時候故意處處刁難,未必是厭惡,也有可能是喜歡。他那個人,從小就是變態,誰又說得準。」
「但你不必怕趙景乾,以後,見他一次,咱們就揍他一次。」
今天我能動手抽他,已經是被逼到極限,鼓足了全部勇氣。
想想如果日後見到趙景乾一次,就揍他一次……
我縮了縮脖子。
「我……不敢。」
謝容策忽然抱起我,我驚叫著勾住他的脖子。
下一秒,我身體騰空,被他放到馬上。
我從未騎過馬,隻敢緊緊趴著,一動不動。
但這種雙腳騰空的感覺很新奇。
沒一會兒,那馬兒溫順得很,我膽子大了些,試著直起身子。
謝容策立在馬側,牽緊了手中的韁繩,回眸看我:
「初一,要不要試試看?」
他一身紅衣似火,高高束起的發被風微微拂動。
謝容策的眼睛也像火焰一樣明亮。
「有我在,不會摔下來的。
「以後你想學騎馬,或是想練劍,我都教你。
「我還要帶你回桓南城,看那裏的山山水水,再給你看我當年一戰成名的霓舟……」
謝容策步履輕快,神採湛然。
「好。」
我不由自主地翹起嘴角,細細聆聽他的每一句念叨。
原來這便是被傾心相護的感覺。
縱使風雨傾蓋,永遠也有那人在你身後。
隻需回身,此生猶可共白首。
15
接下來的這段時日,謝容策都很忙。
雖然如此,他還是抽空,給我打了把形狀精緻的短劍。
收到這份禮物後,端詳許久。
我才發現那劍上掛著個小巧玲瓏的劍穗,雖有些破損,但能看出主人之前的精心愛護。
「這劍鞘上的花紋,和我的是一對。」
見我喜歡,謝容策彎起眼睛,繼續說:
「這曾是我娘的劍穗,她戰死後,我一直留在身邊當個念想。現在和這把劍一併送你,就當作……護身符好了。
「無論你去哪裡,有我的劍和它在,你都會平安。
「危急關頭,你也可以拿它防身。若你不敢,就這樣丟給我,我一定會接住它,然後用第一時間趕到你的身邊。
「不信,我們試試。」
我心生歡喜,調整姿勢後,按照謝容策的方法試了試,果然都被他穩穩接住。
不過……忽然覺得他好像一隻大狗狗!
我忍不住笑了。
「多謝你這麼周到,果然很管用。」
沒想到,謝容策卻輕咳著,轉過頭去,耳根泛起紅暈。
「你要是真謝我,就,就讓我親一口。或者……晚上,我可以回到床上去睡嗎?」
我久久沒有答話。
謝容策以為我生氣了,趕緊解釋:
「你別誤會啊,那個啥,榻太小了,我個子高,硌得我腰疼……天馬上就涼了,兩個人一起睡才熱乎,我睡覺很老實的……」
不等他說完,我繞到他身前,踮起腳,閉上眼。
溫熱的唇齒相接間,我悄悄環住謝容策的腰。
雖然這個吻很短暫。
再次睜開眼,謝容策的臉似乎更紅了。
他整個人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臉上露出和平日裏極不相符的癡笑。
戰無不勝的謝小將軍有個毛病,一親就傻。
這可怎麼行?
被他這樣灼熱的眼神看著,我也不禁有些臉熱,輕聲回應著:
「都依你。」
下一秒,我聽到他驚喜的語調微微上揚著:
「真的?」
謝容策挑眉一笑,用手臂圈住我,用更炙熱的吻將我淹沒。
蘇副官的聲音忽然從不遠處響起來。
「報!將軍!聖上下詔,讓您……」
「啊這……你們……我……」
撞見我和謝容策,蘇副官聲音漸漸弱了下去,捂住眼,簡直沒眼看。
「現在就是天塌了,你也給小爺滾。」
「沒眼力見兒的老東西!」
謝容策沒親夠,不得不將我攏進懷裏。眼尾也染上薄紅,語氣不善。
「要不你還是先去忙吧?」
我指了指他的臉,好心好意地提醒他:
「因為……你流鼻血了。」
16
桓南城還是出事了。
鄰國鄴都的新國君,覬覦桓南城這塊要塞許久,趁著謝容策留在京城,直接派了幾名親兵,偽裝成災民偷渡過桓江。
聖上連下三道詔書,命謝容策回守桓南城。
令人意外的是,趙景乾居然也在這次隨行名單中。
蘇副官說,這次太子是自請秘密跟隨他們一同出戰的。
趙景乾在朝堂之上,當著朝臣們的面表示,此舉一是想磨煉自己,為聖上分憂。二來,桓南近些年和鄰國摩擦頻起,借此機會,正好可以助謝容策一臂之力。
謝容策聽了這消息直皺眉。
「這蠢狗又不會打仗,來了隻會拖我的後腿,打起來的時候,我還要看顧著他的性命,當真是個麻煩。」
自從聽了這個消息,我也一直心神不寧。
距離一月之期越來越近了。
他到底想幹什麼?
不過,自從到了桓南城,趙景乾就偽裝成一名普通武官,隨行在謝容策一旁。
謝容策拗不過我,也隻好將我帶著。
雖然趙景乾沒什麼動靜,但我對他處處提防。
就連謝容策衣食住行,一切都親自派人試過之後,確認沒問題,才會送到他的身邊。
「阮初一,我知道你恨我,但我自然要以大局為重,你犯不著這麼防我吧?」
大戰在即。
謝容策的樓船上更是燈火通明。
他們已經好幾個晚上沒睡覺了,隻待這一場鏖戰。
趙景乾一身甲胄,在甲板上和我碰了個正著。
我叫住他。
「我問你,謝容策之前……是不是死在這場戰役裏?」
趙景乾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是,又如何?」
與我的猜想果然別無二致。
我的心不由得沉了下去。
「我勸你別做無謂的努力,還是趁早想好自己的下家。」
趙景乾似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嘴上還在說風涼話。
「我會努力改變這一切。就算是不能,我也會和謝容策共進退,同生死。」
我也正是抱著這樣的想法,走近那個赤誠的人。
是謝容策舉著火把讓我瞧見了光。
此後,他便是我唯一的光。
「還當真是……鶼鰈情深。」
他動了動唇:「阮初一,倘若會死的是我呢?」
難以置信,趙景乾居然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若有這等好事,我希望你是死在我手上。」
「然後,拜謝蒼天有眼,收了你這孽畜。」
趙景乾也笑了:「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對謝容策那樣,卻對我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