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惡狠狠地對我說:「不準始亂終棄!」
「抬下去吧。」我面無表情地吩咐,「皇上醉了,腦子不清醒。」
謝子陵扒著門框不肯走,還試圖威脅我:「喬蓁,你今天趕朕走,日後可別後悔!」
我坐在桌前翻書,無動於衷。
場面一時僵住。
他忽然又軟下語氣,紅著眼,委委屈屈地過來拽我袖子:「好吧,姐姐,是我後悔了。」
1
謝子陵酒醒後,翻臉不認人,說自己已經是個成熟的皇帝了,昨夜的撒嬌賣乖隻是意外,讓我不要往心裏去。
我十分和藹地笑:「皇上說得極是。昨日淑妃派人來稟,說身子不大舒服,皇上下了朝不如去看看她吧?」
他面色一沉:「皇後就這般想趕朕走嗎?」
我一下哽住,無語了。
這難道不是你的意思嗎?
然而大家閨秀的人設不能丟,我依然保持著溫婉的微笑:「開枝散葉是皇上職責,臣妾身為一國皇後,有責任規勸。」
「皇後!」
謝子陵又氣又委屈地看著我,半晌,忽然咬牙遣散了滿室宮人:「你們都下去吧,朕要與皇後單獨談談。」
然後他在我一臉蒙圈時,忽然伸手解了我才穿一半的羅裙,扯住我的小衣,覆身下來,一口咬在我嘴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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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僵了僵:「皇上屬狗?」
謝子陵嗤笑了一聲。
「姐姐嘴這麼硬,身子倒是軟得不成樣子了。」
我做夢也沒想到,年僅十七歲的謝子陵竟然會說出這種葷話,不由痛心疾首。
「皇上忘了嗎?你滿月時我還抱過你呢——」
後面的話說不出來了。
謝子陵那雙修長又溫暖的手,從我背脊突出的蝴蝶骨一路往下走,引起陣陣顫慄。
救命,他好會。
「為朕生育嫡子,也是皇後職責。」他看到我眼中情動,一片粼粼波光,忽然翹著唇角笑起來,「今日休沐,朕不必上朝,姐姐慢慢享受吧。」
這得意的口吻,真是孩子氣啊。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不做掙扎,閉上眼。
傻孩子。
他年輕,持久,且精力旺盛,與我合拍。
不好好享受才是浪費。
我與謝子陵是青梅竹馬。
我是內閣學士的嫡女,他是太子。
從小一起長大,隻是我比他大了五歲。
謝子陵滿月時,我就抱過他;他剛會開口說話,我在學繡花;等謝子陵在先皇教導下學有小成時,我爹娘已經在為我物色親事了。
那時先皇已經病重多時,朝中人心不穩,若非丞相嚴玄亭力排眾議推謝子陵上位,恐怕江山都要易主。
謝子陵來學士府見我時紅著眼睛:「姐姐要嫁人了嗎?」
我偏過頭去咳了兩聲,誠實地說:「怕是嫁不成了。」
我病了。
起初隻是風寒,後來高熱不退,臥病在床兩月有餘。
與我定親那戶人家見狀,忙不迭地來商量退婚一事。
說我還沒嫁過去就病這樣一場,身子骨定然不好,不能為他家傳承香火。
婚退了,生病這件事,卻不知怎麼傳遍了京城的高門。
我的親事,就這麼耽擱下來。
後來爹娘養我到二十歲,覺得不能再拖了,於是降低要求,又幫我談了一門親,是吏部侍郎家的庶長子。
據說長得十分抱歉,因此二十多歲還未成親。
結果婚事定下的第二個月,吏部侍郎忽然因為收受賄賂,參與賣官而下獄,我的親事又涼了。
我的名聲已經很不好聽,也做好了青燈古佛常伴一生的準備,沒想到謝子陵忽然一封聖旨送來學士府,要立我為後。
我驚呆了,我爹娘也驚呆了。
嫁給比我小五歲的謝子陵,還是當皇後,這是我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情。
來宣旨的崔公公笑瞇了眼睛:「皇上正在宮中與嚴相議事,等下就來看望喬姑娘。」
實際上,我已經有小半年沒見過謝子陵,沒想到,他竟然已經長得那麼高了。
他來時,隻著一身淡青錦衣,芝蘭玉樹的少年,那張臉像一幅濃墨重彩的畫。
眉眼間隱有倦色,卻不掩淩厲冷冽的氣勢,嘴唇緊抿,指節上還濺著墨點。
看到我,謝子陵微微愣了一下,神情忽然放鬆下來。
我走過去行了個禮,然後問道:「皇上怎會想到立我為後?」
謝子陵張了張嘴,似乎正要說點什麼,目光落在我身後時,卻忽然頓住。
接著他說:「自然因為,姐姐是最合適的人選。」
我轉頭看去,爹娘也已經走了過來。
按禮儀,議婚時未出閣的姑娘不該在場。
我從容行禮告退,又在出門後第一時間拐到後窗,開始偷聽。
「朕已登基三年有餘,如今朝中大臣接連進言,希望朕能早日立後。可動蕩尚且不穩,朕如何放心得下?喬大人是父皇器重的股肱之臣,朕自然信得過您。何況朕與蓁姐姐自幼一同長大,也是知根知底的。」
我懂了。
我爹雖為內閣學士,空居一品,手中卻沒有多少實權。
由我來當這個皇後,再合適不過了。
接連退婚兩次,我要再嫁難於登天,能做皇後,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就這樣,欽天監挑了個黃道吉日,我與謝子陵成了婚。
我鳳冠霞帔地坐在轎子裏,十裏紅妝一路鋪進宮中,爾後謝子陵出場,與我拜堂,入了洞房。
喜帕挑開,我溫順地抬起眼看他,心中默念三遍:「我是賢後。」
2
他才十七歲,後宮尚且空置,也不曾經歷過人事。
我們倆都隻有淺薄的理論知識,隻能生澀地在床帳中摸索著實踐。
外頭喜燭燃著,衣裳件件剝落,謝子陵把我脫到隻剩一件紅色繡鸞鳥的小衣之後,神情忽然緊張起來。
其實我也緊張,但身為賢後,不得不出聲安撫:「皇上莫慌,慢慢來。」
然後謝子陵忽然就不高興了。
他一口咬在我耳邊,疼痛並著酥麻一併湧上來,我倒抽一口冷氣,接著就聽見他說:「朕偏要快快地來。」
他娘的,這小孩真叛逆!
我疼得蹙起眉,但記起嬤嬤的吩咐,並不敢出聲。
謝子陵抬眼,見我蹙著眉,神情忽然和軟下來,吻著我嘴唇,輕聲道:「姐姐很疼嗎?那朕還是慢一點吧。」
折騰到最後,我全身都沒了力氣,迷迷糊糊快要睡過去的時候,忽然感受到他一把攥住我的手,嘴唇貼上我的額頭,低聲喃喃:「……喬蓁,朕總算娶到你了。」
這聲音裏滿是慶幸和溫柔。
甚至帶著些微深沉的嘆息。
一點都不像我眼裏還是個別扭小孩的謝子陵。
但,也許是我聽錯了吧。
因為就在我成為皇後的第二個月,謝子陵忽然在某一日下早朝後找到我,扔過來一本厚厚的冊子。
我早膳用到一半,趕緊站起來行禮。
他皺了皺眉,聲音莫名有些不高興:「皇後不必多禮。」
我拿起桌上的冊子翻了翻,好傢伙,一本全是環肥燕瘦各種風格的美女,旁邊還附上了名字和身世。
「皇上這是……」
其實我已經有點懂了,但還沒完全懂。
或者說,我可能還在期待,謝子陵能說出什麼與我的猜測背道而馳的話來。
謝子陵在我對面坐下來,喝了口湯,然後認真地看著我:「朕要選妃。」
呵,男人,我就知道。
我差點失手把這本冊子拍在他臉上。
勉強勾了勾唇角,我試圖勸解:「皇上如今年齡還小,選妃一事怕是要從長計議……」
謝子陵臉色一黑,硬邦邦地打斷了我:「皇後不用勸了,朕意已決。」
行,我閉嘴。
我乖巧地說:「臣妾馬上安排,隻是不知道皇上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溫婉可愛,聰慧大方……」謝子陵的目光忽然在我身上頓了一下,「就像皇後這樣的。」
想不到謝子陵小小年紀,品味竟然同朝中那些七老八十的老古板一樣,喜歡賢良淑德的女子。
我嗤之以鼻,但還是幫他安排,選了十幾個品性溫良的姑娘進宮,按照她們父親的官位一一擬了封號和住所,拿去給謝子陵過目。
結果他忽然又變得不是很在意,隻掃了一眼就把那幾頁紙揮開,反倒勾著我的腰,一起滾進床帳裏。
身為賢後,我繼續勸誡:「皇上,白日宣淫,略有不妥。」
謝子陵卻沒有像往日那樣同我打嘴仗,隻是闔上眼,把臉埋在我肩窩裏。
「姐姐,我覺得好累。」
我動作一頓,手指安撫般落在他後背,輕輕拍了拍。
謝子陵忙於朝政,我忙著選人,已經好幾日不曾見過面,不想他竟然瘦了這麼多。
他六歲那年,先皇後過世,我去宮中看望時,他就跪在先皇後靈前。
見了我,踉踉蹌蹌地撲過來,蒼白的小臉伏在我肩上,聲音裏還帶著哭腔:「蓁姐姐,我沒有母後了。」
我在心中哀嘆一聲。
罷了。
謝子陵畢竟小我五歲,說到底也還是個小孩,我已經是個成熟的皇後了,又何必與他計較。
「嚴相於朕有大恩,可說到底,他手中權勢過盛,對朕又並非好事。」謝子陵低聲說,「姐姐,朕時常覺得,在嚴相的事情上,朕太過於恩將仇報。」
說實話,我也覺得。
但君王玩弄權術,難免對不起一兩個人。
我想了想,安慰並建議道:「制衡之術本就該如此,何況皇上素來倚重嚴丞相。如果實在覺得愧對,不如在別的方面補償一下他好了。」
謝子陵沉默片刻。
「姐姐說得極是。」
然後隔天我就聽見他給嚴玄亭賜婚的消息,據說賜的還是敬安王的妹妹,叫沈漫漫。
那本冊子上也有她的畫像和簡介,人倒是長得不錯,就是性子過於陰毒,貌似和自己哥哥還有點不清不楚的關系。
……說好的補償呢,什麼仇什麼怨啊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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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妃們進宮那日,恰逢十五。
按照宮規,謝子陵本該歇在我宮裏。
隻是新進宮的賢妃,她父親最近正得謝子陵重用,她也沾了光,成為第一個承寵的後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