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竊巢鳩 3244 2024-11-07 14:53:39

夫君新納的妾室是個穿越女。


我被夫君打得頭破血流,奄奄一息的時候。


那個妖艷的狐媚子一邊給我灌藥一邊哭道:


「姐姐你可別死啊,你可是要當皇帝的女人,你要是死了我抱誰的大腿去嗚嗚嗚……」


我死死攥住她的胳膊,嘶啞問她:「你說什麼?」


1


夫君有過三個妾。


兩個都被他打死了。


如今又買了第三個,名字叫嬈娘。


她年紀尚小,又活潑伶俐,常常說些自個兒來自千百年後、能通曉古今這樣的怪話。


夫君正得趣,舍不得打她,喝了酒就來打我。


我被打破了頭,耳邊嗡嗡的,喘也喘不上氣。


目中所見皆是昏黃,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我約莫是要死了。


半昏半醒中,我聽到那妖嬈的妾室在悽悽慘慘地哭,手裡瓷勺子噠噠噠地磕著碗沿:


「姐、姐姐,我來給你喂藥了……」

Advertisement


我不怕她給我喂毒藥。


反正被毒死,或是被夫君打死,最後都是一死,也沒什麼分別。


隻是我實在倦怠,連嘴都張不開,隻能任由她勺子裡的藥湯大半都喂了衣襟。


卻聽她又嗚嗚哭道:


「姐姐你睜開眼看看我好不好,我,我害怕……」


「姐姐你可千萬別死啊,你以後可是要當皇帝的女人,你要是死了我抱誰的大腿去嗚嗚嗚……」


我腦子裡仿若刀劈斧砍,比夫君拳腳相加時還要痛苦。


我死死攥住她的胳膊,嘶啞問她:「你說什麼?」


2


皇帝。


我有多久沒聽過這兩個字了?


我陷入恍惚。


當年父皇昏聵,南方洪澇北方大旱,處處都在鬧饑荒。


四處民不聊生,賊匪橫行。


百姓揭竿而起,九州遍地戰火。


西邊的青石軍和望族楚氏聯姻,主帥章昆攻無不克,率軍一路殺入京師。


城破那日,母妃因相貌肖似章昆早年姬妾,被當眾擄去,封為美人。


在京師稱帝後,章昆對母妃千依百順,甚至要為她修一座芍藥宮。


前朝舊臣人人唾罵母妃不知廉恥,仿佛不如此不足以證明自己的忠烈。


無人知曉,那日母妃在敵軍面前主動暴露行跡,隻是為了掩護我喬裝出宮。


她給我準備了碎銀、銅板和路引。


侍衛搶走我的財物,卻又被敵軍殺死。


我抹花了臉,套上死人衣裳,混跡在人堆裡,成了流民。


3


南方打了勝仗,南逃的父皇自刎而死,天下一統。


新帝大悅,終於松口帶母妃出宮。


母妃伴在皇帝身側說笑,恰巧和橋下同野狗搶食的我四目相對。


昔日金尊玉貴的武安公主,如今滿頭亂發臟汙油膩,瘦骨嶙峋,赫然已經是個狼狽不堪的小乞兒。


母妃抬手攏發,悄悄拭去了一顆猝不及防的淚珠。


她軟語向皇帝撒嬌要吃胡餅,細細掰成幾塊扔在我腳邊。


從前喂貍奴時,她總小心翼翼地招呼那些小東西:


「來吃,乖,來吃。」


如今她又這麼說,喂的卻不是貍奴了。


而是她最疼的幺女。


生怕吃食被其他乞兒搶走,我顧不得母妃在看,狼吞虎咽將沾了泥土的胡餅塞進肚子。


吃完了,忍不住又舔沾著碎屑的臟手指。


新帝挑眉問母妃:「可是可憐這孩子?不妨帶回宮裡解悶。」


母妃笑道:


「天下乞兒這麼多,哪裡可憐得過來?多虧聖人一統四海,往後百姓日子好過了,便也就沒有乞兒了……」


後來他們相攜離去,那對遍身羅綺的背影被一些行人擋住,漸漸看不清了。


4


楚氏貴女開棚施粥,我搶到一碗。


阿紅抹了抹嘴,旁邊的小癩子興致勃勃道:


「聽說北街又要砍頭了!還是砍的前朝妖妃!你們看不看?」


阿紅皺眉:「不看!砍頭有啥好看的!要看你自個兒看去!」


我頓了頓,用力想了想,又想了想。


「阿紅。」我慢慢道,「我想去看看。」


人頭攢動。


母妃被士兵架著胳膊押在北街口,銹跡斑斑的鍘刀對準她纖細的脖頸。


北街地上很臟,前些日子,皇姐皇兄他們的血也曾濺在上面。


「妖妃賊心不死,把前朝禍害亡了,又妄圖迷惑聖上!」


「楚相以死進諫,求陛下誅殺此妖,以正乾坤。」


「幸而聖上有龍氣傍身,破了她的妖法!」


「陛下聖明!」


「誅妖妃!正天命!」


「誅妖妃!正天命!」


母妃溫熱的血濺在我臉上,濺在我衣襟上,濺在我衣襟裡掛著的香囊上。


人人慶賀誅妖大戲,人人高呼明君賢臣。


人人皆道妖孽已死,此後天下定能海清河晏,永享太平。


阿紅見我面色不對,以為我被嚇到,連忙道:


「別看了,咱們別看了……我都說了砍頭沒什麼好看的……」


生怕暴露身份,我不敢哭,不敢流淚,不敢嗚咽。


我沒有母妃了,沒有國了,也沒有家了。


5


後來據說,施粥的貴人受了乞丐的沖撞,都尉搜捕全城,有可疑的就地打殺。


但凡要命的乞丐,都一窩蜂地逃往城外。


流民裡的老弱傷殘在城門外墻根處躺了一排,蠅蟲在傷口處徘徊不去。


其中有個健壯些的男人,發現我是個女娃,當眾拽住我的頭發,要欺辱我。


來扒拉好貨的人牙子見了掙扎中的我,踹開那流民,一悶棍便把我抓去了。


南方紅粉十裡,青樓無數,是人牙子匯集之處。


運貨南下途中,有些女孩兒病了傷了,人牙子也不給抓藥,隻把病歪歪的那些都扔在最下等的船艙裡。


若是熬不住死了,便直接推下河去,省事幹凈。


船裡被擄來的少女中,有個來歷不凡的。


她是當今楚相的孫女,七皇子的未婚妻。


是施粥時被人牙子趁亂抓去的。


楚氏子弟聯合漕幫在碼頭把守攔截,人牙子一幹人等被抓,立地處決。


至於被拐來的女孩兒,要麼交給當地官府,要麼收進楚氏為奴。


我不願為奴,謊稱自己是被拐的世家女。


當地一名鰥夫,聽聞我是讀過書的世家女,不惜花了大價錢買通官府,強娶我為妻。


此人就是我後來的夫君,章璟。


一個衣冠禽獸。


6


我睜開眼,往事盡散,眼前隻餘那哭哭啼啼的妾。


哭得可真難看。我想。


叫她阿嬈,還不如叫她阿哭。


我渾渾噩噩這麼多年,心志消磨,幾次都險些被章璟打死,還以為此生報仇無望。


沒想到,這個自稱來自後世的嬈娘,竟說我能為帝。


似我這般整日挨打、憔悴軟弱的婦人,也能當皇帝嗎?


她畏畏縮縮道:


「我、我歷史學得不好,但我那個垃圾系統斷電前真的跟我說過,要送我去女帝身邊……」


我一顆心狂跳不止,仿佛哪位神仙給我降了一滴甘露,叫我百病全消。


我頓時覺得身上有力氣了,被打破的頭也沒那麼疼了。


我慢慢爬起來,端起藥碗,把剩下的藥一飲而盡,對她說道:


「給我拿點藥材來。我說名字,你去找。」


阿嬈拼命點頭,飛快跑了出去。


我休養了幾天,家裡就堆積了幾天的雜活。


嬈娘做了一小半,累得直哼哼。


「累死我了,他又不缺錢,為什麼不僱點人?非要老婆小妾幹活?」


她瞪著眼睛,一副心智初開的模樣。


我炮制著藥材,漫不經心回道:


「他不敢。


「你當他為何要住得這般偏僻?他整日疑神疑鬼,夜難安寢,因此性情格外陰狠兇戾。


「嫁他不過三四年,我便已經跟著搬家數次。依我看,他多半被人追殺過。」


但從上個月起,章璟卻明顯歡喜起來。


有一晚他亢奮到哼起曲子,在院子裡走了半夜。


會是因為什麼呢?


7


月上中天,章璟喝了酒,醉醺醺來尋我。


我已經好了大半,對鏡慢慢梳著發髻。


這次他不是來打我的,卻是來找我親熱的。


「夫人,我的好日子就要來了!


「到時我們回京,我許你綾羅綢緞、僕役奴婢!


「待我得登大寶……嗝,你,自派人去北地尋嶽父,凡是你的親長兄弟,我都封他們官做!」


我綰發的手一頓。


「……夫君何出此言?」


我給他遞了一碗安神甜湯,倚在他懷裡柔聲問道。


他大著舌頭,說話顛三倒四,勉強能聽個囫圇。


說,當今聖上章昆曾隨其兄長一起造反,一手帶出了青石軍。


兄長死後,青石軍由章昆接手,他屢戰屢勝,得了楚家家主的賞識,還娶了楚家的小姐。


章璟的親娘玉珠,就是楚夫人的貼身丫鬟,行軍不便時負責侍候章昆。


玉珠眉眼與章昆曾經一名心上人有些相似,章昆見之歡喜,將其收為姬妾。


後來戰亂,母子二人並幾個下人被亂軍沖散,流落至今。


在外這些年間,下人們死的死跑的跑,玉珠帶著章璟艱難度日,年紀輕輕便去了。


「什、什麼失散!分明是那個姓楚的賊婦自己死了孩兒,見不得我們母子安生,故意把我們丟在亂軍之中!


「後來、聽說爹攻下了京城,我變賣了娘的釵環鐲子託人去口信,竟有人追來殺我……定是那楚後派來的!


「如今爹總算命人來尋,不多時,使者就來上門接我們。


「等我認祖歸宗,就是堂堂正正的皇子。夫人出身名門世家,這皇子妃之位,除了你,還有誰坐得?


「夫人!咱們夫妻二人一心同體,待回了京城,我碰上什麼掣肘之處,嶽父他老人家,可得幫幫我這個女婿!」


他嘴裡噴吐著酒氣,就要來親我的嘴。


我著實有些想吐。


我笑著躲開他,道:


「那是自然。你是他女婿,他不幫你,又能幫誰去?


「既說到這,夫君,我也與你講個故事吧。」


他哈哈大笑,「準了!」


8


「當年有人給我批命,維鵲有巢,維鳩居之。


「我母親說,夫君修繕宅邸,請我去住。這是日後能嫁個如意郎君的意思。

作品推薦

  • 鬼知道鮫人是什麼

    作為鲛人,洛生人美聲甜皮膚白,她天籁般的歌聲缭繞在廣闊的海域,引得無數心智堅定的水手迷失方向。 化為人形的洛生理所應當的成為了音樂界大紅大紫的歌手,收獲了數之不盡的鮮花掌聲,并且在舞蹈界,歌唱界都成為了最亮眼的一顆新星!

  • 冷刃溫酒

    "天下第一杀手第N次来杀我的时候,捞起桌上的茶就灌。 我想告诉他里面下了催情散,已是来不及。 我看他目眦尽裂,我说:「我可以……」 他看着女扮男装的我怒吼:「闭嘴!」 我只好把我「给你解药」这句话憋了回去。"

  • 替嫁貴女

    嫡姐本是要嫁太子的貴女。上花轎時,她用計將我與她調換。 我成了太子妃,她替我嫁給窮秀才。 她悄悄對嫡母說:「將來秀才會當上皇帝,皇后之位必須屬于我。」

  • 予你一世清歡

    去醫院體檢測心電圖,好巧不巧,遇到了死對頭兼前男友時予。 我咬了咬下嘴唇,慢吞吞開口:「可……不可以換個醫生。」 他冷睨了我一眼,不茍言笑地說:「今天三月八號,科室的女醫生都放假。」 看著我緊緊攥著下衣擺的動作,他似乎懂了什麼,嘴唇向上挑出一絲邪氣,聲線裹挾輕笑: 「桑榆,咱們之間,你還用得著害羞?」

  • 她的孟先生

    京圈大佬接受采訪,墻上的一幅字畫惹人關注。 記者問及此事,他謙虛表示:「夫人畫的。」 當晚小花在直播時揮筆潑墨:「哎呀他怎麼什麼都說呀,讓大家見笑啦~」 我納悶,那不是我畫的嗎?

  • 懷月

    我是欺凌男主的恶毒女配。 在我走剧情一巴掌甩男主脸上时,我绑定了弹幕系统。

目錄
目錄
設定
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