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阿懿那麼嬌的人,牙酸倒了都要沖他蹙眉頭,被上了鐐銬,被囚了,她得多難受。
他都心疼死了。
什麼溫文爾雅,那是沒動怒的時候。
他絕不能容忍別人欺負他的娘子。
事實上,溫柔的安和煦,和長公主,有共同的價值理念。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加倍奉還。
以牙還牙,以暴制暴。
安和煦現在一門心思隻想滅了季臨淵。
他想親手殺了季臨淵。
季臨淵也想親手殺了安和煦。
安和煦,不過是突然出現的一個人,就那樣生生地攔在他和沈嘉懿中間。
他和沈嘉懿,擁有十幾年的光陰,安和煦和她,隻是短暫相識。
可為什麼,長久時光,敵不過短暫相識。
沈嘉懿最終選擇了安和煦,她離他而去,背棄了年少的承諾。
明明,他才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從他們年幼開始,他們的命運,就捆綁在一起。
如果不是他出現,一切按照計劃,沈嘉懿會名正言順成為他的妻子,為他生兒育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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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錯過的曾經,都可以回來的。
除了痛苦,他們也有那麼多快樂的回憶,那麼多快樂的時光。
十六歲以前的沈嘉懿,也會全心全意,仰仗著他,她也會主動吻他。
他也曾經,是她心中的如意郎君。
那時候,他們隻有彼此。
世界變得再不堪,再差勁,起碼,他們都還有彼此。
他是憑著這樣的信念,堅持到現在的。
可是,一個安和煦,破壞了這一切。
他把沈嘉懿,奪走了。
他把他守護了那麼久的女人搶了。
憑什麼,他憑什麼,輕而易舉,就毀了他苦心經營的一切。
他隨隨便便,就得到他夢寐以求的一切。
殺了安和煦,時光才能倒轉。
失去的才會回來。
他們都想殺了對方。
他們都失去了理智。
誰也不用謀略,隻是像原始野獸般搏鬥。
他們近身交戰,不讓別人靠近。
誰都以死相搏,誰都不甘示弱。
一時之間,刀來槍往,火星四射。
兩人勢均力敵,都殺紅了眼,都負傷累累。
誰也不肯停手。
不死不休。
忽然彌生大喊:「狀元郎,長公主快不行了。」
這一聲喊,兩個男人都住了手。
首輔大人,不敢拿長公主性命冒險,放行了。
龍驤將軍,也不敢拿妻子性命冒險,離開了。
戰事方歇。
長公主醒過來,已經是五天以後了。
她睜開眼,安狀元的睡容,近在咫尺。
他摟著她在睡覺。
就像在安平島的每一個清晨、每一個午休時分一樣,他們相互依偎著。
他為什麼睡著了,也皺著眉,遠山一樣朗俊的眉,皺起來,就不好看了。
她伸手去撫平,一點點撫順,她的郎君,要高高興興的。
不要皺眉頭。
撫著撫著,她的手就被握住了。
他睜開眼,和她四目相對。
他忽然一手緊緊圈著她的臂膀,臉貼過來,額頭碰著她的額頭,鼻尖抵著她的鼻尖。
耳鬢廝磨。
有一滴晶瑩的水,落在她的臉頰上,她也分不清,那是他的,還是她的眼淚。
他的嗓音很啞:「阿懿,我真怕。」
她差點沒挨過去。
她也緊緊地握住他的手,稍微往前傾,就輕輕吻住他的唇,他一面攏著她濃密的發,一面也輕輕吻她,他們在吻裡,訴說相思和愛慕。
她忽然停了,頓了頓,沙著聲問:「孩子,還在嗎?」
她不敢低頭看。
她隻是雙手捧著他的手,望著他明亮的眼睛,戰戰兢兢地問。
他伸手覆上她的小腹,長眉微舒,輕輕笑了笑,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們的孩子,跟阿懿你一樣,很堅強,很乖,不舍得不要我。」
長公主忽然就鼻酸了,她把臉埋進他的胸膛裡,蹭了蹭,悶聲道:「那你呢,你還要我嗎?我騙了你。」
長公主有時候自信得過分,她自信她的美貌可以徵服男人。
可有時候她又自卑得極致,她以為,男人或許會愛她的身子,可不見得,有人會愛她這個人。
出爾反爾,算計一切的女人。
她那樣騙他,他也會受傷的吧。
有人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安狀元,會怕嗎?
她問完,又後悔了,她怕親耳聽見他的答案。
設身處地,假使是她,她一定不會原諒欺騙自己的人,尤其是,拿婚事去騙人的可惡的人。
她忽然就伸手捂住他的嘴。
他那雙水潭底黑石一樣明澈的眼靜靜望著她。
他似乎在譴責她。
長公主在某方面的榆木腦袋又轉起來了。
她不允許自己把心拿出去給別人拿捏。
她要自己把希望掐滅,這樣就不會因為希望落空而失望了。
她自顧自說下去:「我剛才問的是糊塗話,你當作沒聽見吧。安狀元,我騙了你,和你成婚,是為了龍驤軍。
我是一個卑鄙、不擇手段的人,很抱歉,把你拖下水,這是一場意外,離休書你簽好了,就當作什麼也沒發生過。」
安狀元的臉色沉了下去,他一根根撥開她的手指,凝視著她,「你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嗎?長公主。」
他沒有叫她阿懿了,她總是一次次,給他希望,又讓他希望落空。
剛才她還那樣繾綣地吻他,不過一瞬間,她就可以冷著臉說他們沒有任何關系了。
長公主為什麼可以這樣,很快地剝離。
他也會受傷的,她在他們最纏綿的時候,說走就走了。
前一天晚上,她還喊他郎君,還把臉偎在他胸膛前睡覺。
她騙他,他心甘情願。可是,她沒有愛過他嗎?
哪怕有那麼一刻,真心誠意地當他是郎君。
長公主,真的那麼有演戲天賦嗎?
他難過了很久,可是他還是來找她了。
他的人生中,第一次這麼死皮賴臉。
他想親口聽她說。
在知道她懷著他們的孩子之後,他有多驚喜。
他想,這回,她總不能賴了吧。
可沒有什麼不一樣,她真的,隻當一切是交易。
她不承認他們的婚事。
他一個人,怎麼奔赴,都沒有用。
一點用都沒有。
她從來沒有說她愛他。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推開他,點了點頭,「是,這一切都是假的。」
他撐著手臂,背過身,坐到床沿邊,忽然又問:「孩子呢,長公主以為如何處置?」
她看不見他的神情,隻是覺得有些黯然,她悄聲說:「這也是一場意外,我會對孩子負責。」
他的聲音有些肅穆:「長公主,總是很負責任。」
他有一截話沒說出來,她對誰都負責任,除了他。
他需要出去透透氣,他趿著鞋,往外走。
忽然阿年推門闖進來,正好撞在他身上,長公主在身後叫阿年。
阿年一邊歡快喊姐姐,一邊沖到床沿邊。
安狀元走了出去。
阿年覺得有些奇怪,問:「姐,我安哥,怎麼失魂落魄的?你醒過來,他不是應該很高興嗎?」
長公主垂著臉,沒有說話。
她也失魂落魄的。
阿年覺得好奇怪,他愣愣地出去,要去問彌生,彌生正在給阿鶯剝橘子吃,兩人都笑得很開心,阿年覺得自己不應該過去。
於是,阿年滿頭霧水,看書去了。
大人真是復雜。
到了晚上吃飯的時候,他們都圍在一起吃飯。
長公主和阿年並肩坐著,阿鶯和彌生並肩坐著,安狀元自己一個人坐著。
彌生一直在給阿鶯夾菜,阿鶯羞澀靦腆地低著頭吃飯。
長公主靜靜地給阿年夾菜,自己慢騰騰地吃幾口。
安狀元坐在那,沒有動筷。
彌生看見了,咦了一聲,問,「安哥,你怎麼不吃飯,不合胃口嗎?」
長公主偷偷瞟了一眼他。
安狀元搖搖頭,忽然站起來,說出去走走。
阿年不知所以然,插嘴道:「安哥,你不是都走了一天了嗎?」
安狀元沒有說話,還是走了出去。
彌生覺得很古怪,不僅安狀元臉色很差,長公主臉色也很差。
吃完飯,彌生悄悄叫來阿年,問什麼情況。
阿年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畢竟安狀元是彌生的救命恩人,彌生決定,自己去套話。
當天晚上,彌生和安狀元喝了半宿,喝得爛醉如泥。
半夜的時候,兩人才踉踉蹌蹌,攙扶著回來。
彌生喝醉了話特別多,雖然他醒的時候話也一樣多,安狀元喝醉了悶聲不吭。
彌生一邊跌跌撞撞走路,一邊拍安狀元肩膀,道:
「害,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安哥,不要太難過了……」
「我有個堂妹,長得也挺好的,回頭我給你介紹介紹。」
「女人嘛,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
安狀元隻顧著昏昏沉沉地走路。
正說著話,繞過轉角,就看見長公主挺著個肚子,倚在窗邊,冷著眼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