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姑娘,姑娘?”段念在她面前揮揮手。
楚淵雙手環過段白月的脊背,輕輕攥住衣服,像是極為陶醉動情。
這架勢看著很像是要情難自禁幕天席地,段念擋在厲鵲面前,道:“姑娘——”
一句話還未說完,面前嬌小的女子便已經怪叫一聲,身形陡然拔高,骨骼嘎巴作響,臉上也掉下一張面具——竟是一張男人的臉。
幾乎是同一時間,段白月將楚淵一把推入房中,屋門哐啷關上。二十餘人從四面八方持刀殺出,將那人牢牢圍在了最中間。
段白月嘴角一勾,道:“縮骨功倒是練得不錯。”
劉錦德看著他,眼底殺機與恨意幾乎要溢出。脖頸一片冰涼,是段念的刀。
段白月上前,在他耳邊低聲道:“易容混上船又如何,本王的人,你想多看一眼都不可能。”
劉錦德勃然大怒,握拳攻向他的心口,指尖驟然刺出利刃。段白月身體向左滑出,玄冥寒鐵錚鳴作響,帶出凜冽寒氣。周圍都是大楚的人,劉錦德自知不宜久留,因此打了個呼哨,轉身便向海中逃去。
段念伸手想抓住他,卻被段白月揚起一道掌風打開:“小心有毒。”
前頭傳來大楚將士的驚呼聲,海面上一個白色巨物正在破浪而來,也不知是何物。劉錦德在水面上踩過幾步,穩穩跨坐在那巨物背上,調轉方向向遠處走去。
段白月抬手甩出一把飛鏢,對那怪物竟是絲毫作用都沒有,宛若打在鐵壁上。大楚弓箭手數箭齊發,劉錦德縱身躍起,衣袖將箭雨悉數掃落,卻沒留意當中還有一個瓷瓶,被擊碎之後,飄出一片黑蒙蒙的,也不知是何物,於是慌忙擦了兩下臉,乘著那怪物一個猛子扎進海裡,等到再次冒頭,已在數裡之外。
“不必追了。”段白月道,“追不上的,徒勞罷了。”
“是。”段白月領命,示意暗衛與弓箭手也撤下。
段白月轉身回了船艙。
楚淵問:“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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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的。”段白月道,“我自然想將他千刀萬剐,隻是這陣讓他回去,比宰了要更有用。”
“何時發現的?”楚淵捏住他的鼻子。
“從他剛出現的時候。”段白月道,“其實他也並未漏出什麼大的破綻,隻是有些人,你若是發自內心討厭,那對方隻要一出現便能感覺到,無論變成什麼樣子。”
楚淵收回手:“神叨叨的。”
“你或許不懂。”段白月道,“這世間凡是覬覦你的人,燒成灰我也認得。”
楚淵道:“瞞了四五天,現在能說你的計劃了?”
“這次劉錦德前來,可當真是一點用都沒有。”段白月道,“我們不可能會信任憑空出現的厲鵲,無論她是不是天鷹閣的大小姐,這一點楚項心裡自然清楚。”
楚淵點頭:“嗯。”
“可劉錦德還是來了。”段白月道。
楚淵有些頭疼,他是當真不想提這個人,卻又不得不提。
“扮成厲鵲,頂多就是能見到你,又或者是想要趁機下毒,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段白月道,“有我在,他連想見你一面也不可能。”
楚淵道:“大戰在即,他這行徑可當真不像是率軍之將,更不像是當初楚項身邊那個人,吃錯藥了吧?”
“我卻能想通。”段白月抬起他的下巴,“信不信?你能讓人發瘋。”
楚淵聞言皺眉。
段白月笑笑,在他開口之前便將人擁入懷中,低聲道:“我心甘情願為你瘋,至於旁人,來一個殺一個。”
第142章 離間 為何要主動去找葉谷主
“不要為了這些事心裡不痛快。”楚淵拍拍他的胸口,“不值。”
段白月在他耳後輕輕吻了一下:“好。”
“為何要放他走?”楚淵又問。
“如你方才所說,大戰在即,劉錦德卻喬裝成女子混入楚軍大營,隻是為了能看你一眼,這事可不是誰都能想通,更別提是楚項,估摸著早就已經咬牙切齒。”段白月道。
聽到那句“隻為能多看你一眼”,楚淵微微皺眉。
段白月拇指按上他的眉心,揉了揉方才道:“方才在劉錦德逃走之時,我往他身上撒了一瓶紅荀蟲卵,等他一路逃回翡緬國,少說也會將此物傳給一兩百人。”
“毒藥還是蠱蟲?”楚淵先前從沒聽過。
段白月搖頭:“劉錦德在翡緬國內泡了這麼多年,一般的蠱蟲近不到他的身,這紅荀也不是什麼陰毒之物,被沾上之後不死不傷,就是全身奇痒無比百爪撓心,多則一月,短了也能有個七八天,而且無藥可救。”
楚淵聞言先是好笑,後來又捏他一把:“你西南府裡頭到底都養了些什麼東西。”
段白月立刻道:“紅荀是瑤兒養的。”和我並沒有關系。
“慌什麼,我是想說,還挺有意思。”楚淵道,“將來若是有空,你教我。”
“你想學?”段白月倒是有點意外,但是想想他蹲在罐子旁撥弄蟲,似乎還挺可愛,於是一口答應。
“這回劉錦德回去,非但一無所獲,反而還弄得上百人渾身瘙痒,若是再運氣差一些,說不定連楚項與翡緬國主黑鴉都會被殃及,肯定會抱怨。”楚淵道,“你想讓他們自己起矛盾?”
段白月點頭,從袖中取出一封書信:“前幾日你一直在忙,我便沒說,這是鬼手前輩剛差人送來的。”
“秦宮主的師父?”楚淵抽出信紙。
“鬼手前輩即便隱居仙山不問世事,但也總歸是身處南海。”段白月道,“若據他信中所說,楚項與劉錦德之間雖是合作關系,卻經常會起爭執,兩人性格差異極大。在剛到南洋之時,劉錦德靠著殘暴鐵血的手腕,的確幫了楚項不少忙,不過這麼多年下來,楚項帶兵打仗的能力早就超了他。畢竟是皇家出身,眼界與謀略是打小就練出來的,相比那一直小心謹慎耳聽八方想要謀逆的劉府來說,天上地下。”
“劉錦德應當也能覺察到威脅。”楚淵道,“我了解楚項,他最容不下大權旁落,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現在戰時尚且能忍,可帳卻是一筆都不會少記,會等著秋後一起算賬。”
“劉錦德越能感覺到,就會把現有的兵權抓得越牢靠。”段白月道,“有他在,看似我們多了一個敵人,但卻能在某些事情上牽制住楚項。若能再多挑撥幾次,讓他二人間的隔閡越來越大,對我們而言反而是好事。”
楚淵點頭:“你決定便是。”
“我就喜歡聽你這句。”段白月點點他的鼻頭。
“喜歡聽?”楚淵道,“你決定便是,你決定便是,你決定便是,夠嗎?”
段白月笑道:“難得見你貧嘴,再說百十來遍也不夠。”
楚淵雙手搭上他的肩頭:“肯笑了?”
段白月頓了頓,試探道:“我先前沒笑?”
“小心眼。”楚淵拍他胸膛,“眼底陰沉了好幾天。”
段白月道:“有人覬覦你,我自然心裡不痛快,這可與心眼大小沒關系。”
“旁人心裡在想什麼,你如何能管的著。”楚淵拉過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知道這裡隻有你一人,便足夠了。”
段白月看著他的眼睛。
“還有,”楚淵扯住他的耳朵,隨手一擰,“方才你居然敢推開我。”
“啊?”段白月想了一下,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後,大感委屈,“劉錦德那陣已經撕了面具。”難道還要繼續親,耳朵都要被拽掉了,下手為何不輕一點。
楚淵道:“那不管。”
段白月:“……”
那不管?
看著他眉毛鼻子都皺在一起,一臉衰相,楚淵眼底帶笑,湊近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段白月含住他的舌尖,含含糊糊道:“補回來?”這次即便是天塌了,也要先把媳婦親完。
兩人緊緊摟在一起,親吻越發激烈起來。段白月恨不得在他身上到處都留下屬於自己的標記,最好旁人連想多看一眼都是奢望,從額頭輾轉到鎖骨,復又重重吮住雙唇。楚淵整個被他擁入懷中,四周都是最熟悉的淺淡香氣,閉上眼睛便不想再睜開,懶洋洋的,被他有力的臂膀環住腰,心也跟著貪戀起被保護的安全感。
葉瑾聽到這頭發生的事情,趕忙與段瑤過來看,結果還未來得及敲門,就從窗戶裡看到兩人正摟做一團,親得難舍難分,於是一瞬間都有些呆滯。
不是說有叛賊混上了船,為何不是在議論公事。
幸好段瑤反應快,及時拖走了葉瑾。
葉谷主痛心疾首,腳步虛緩,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天子白日宣淫,這一定是禿頭的錯。
都不舉了還如此淫蕩,非常想不通。
段瑤幫他順氣,以免親愛的哥哥又又又又被閹掉。
“是我的。”許久之後,段白月方才將人放開,拇指摩挲過那柔軟的唇瓣。
楚淵道:“嗯,你一個人的。”
段白月扣住他的腰,想要說什麼,卻最終還是咽了下去,隻在額頭輕輕碰了一下。
楚淵笑笑,靠在他懷中道:“我知道。”
段白月意外:“知道什麼?”
“知道你想帶我回西南。”楚淵與他對視,“現在做不了也無妨,記著便是,總有一天,你我能將這所有煩心俗世都拋在腦後,日日看泉聽風,手談品茗。”
段白月收緊雙臂,考慮自己要去找誰學下棋,品茗倒是不用愁——喝茶還是不難的,隻消張開嘴。
楚淵安慰:“五子棋也是棋。”否則看這副愁眉苦臉之相。
段白月僵了一下,然後在他側臉咬了一口。
由於劉錦德出現的時間極短,因此並未招來太多人注意,甚至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還有這麼一出戲。大楚軍營裡依舊風平浪靜,按照原計劃一路南下。而相對來說,翡緬國內可就沒這麼消停了。劉錦德一路回去之後,前兩日還好,到了第三天,卻全身驟然起了大片大片的紅色疹子,摸著粗糙不平,時時刺痒難耐,幾乎要用手抓出膿血來。楚項自然知道他前一陣子出了海,隻猜定又是與楚淵有關,也懶得問。沒曾想回來居然就帶了病,擔心是什麼厲害的蠱蟲,當即請來黑鴉親自在他房間周圍撒了一圈藥,以免其餘人也被染上。
劉錦德在屋內坐立難安,還要聽外頭黑鴉嘴裡絮絮叨叨搖鈴念咒也不知在說些什麼,心裡更煩躁,握拳狠狠砸到了牆壁上,隨口罵了句髒話。
黑鴉在外頭聽到動靜,眼底閃過一絲寒光。楚項拍拍他的肩膀,推開門進去後平心靜氣道:“巫醫已經在煎藥了,泡完澡後,許會舒服一些。”
劉錦德知曉這回是自己大意,倒也沒多說什麼。
楚項又道:“據說那禿驢被留在了白象國,你可是著了他的道?”
劉錦德沉聲道:“這回是段白月。”
“姓段的?”楚項聞言倒是有些意外。妙心先前經常進出寢宮,這他是知道的,卻沒想到劉錦德居然沒去白象國,而是去了楚軍大營。
劉錦德揮手將桌上茶壺打了下去,摔得粉碎。隻要一想到甲板上所發生的事情,就恨不得將段白月千刀萬剐,方才解恨。
看著他的神情,楚項心裡已經明白了幾分,嗤笑道:“我先前還以為,隻有那禿頭和尚一人,沒想到居然還有本事勾搭第二個。”
劉錦德臉色陰沉,一語不發。
“你要算賬,要做什麼,都不急於這一刻。”楚項站起來,勸慰,“先安下心來,將這一身紅斑退了,再搶人也不遲。”
劉錦德道:“按照楚軍的速度,約莫還有半月便會抵達。”
“我現如今可是等著盼他來。”楚項語調輕松,轉身出了房間。
黑鴉正在不遠處等他。
“走吧。”楚項道,“去看看丹藥。”
黑鴉道:“為何要對他如此忍氣吞聲?”
楚項搖頭:“這不叫忍氣吞聲,頂多算心平氣和。”
“他是中邪了嗎!”黑鴉暗自怒罵。
“他不是中邪了,而是瘋了。”楚項邊走邊道,“先前也算是有勇有謀,隻可以軟肋太過明顯。你我都是想要江山,他卻除了江山,還想要楚淵。大家目的不同,原本也是可以合作的,不過若他為了自己心頭所想,便不惜犧牲這麼多年大家的苦心謀劃,那這段關系也就算是結束了。”
黑鴉皺眉:“你想殺了他?”
楚項道:“現在還不會,不過以後未必一直不會。”
黑鴉搖頭:“大戰為先。”
“自然,我可不是他,輕重緩急還能分開。”楚項道,“況且他在不瘋的時候,還能有大用。”
兩人正在說話,卻又有人急匆匆前來,說是島上不少人都得了與劉將軍一樣的病,正在哭爹叫娘,登時心裡一驚。急急趕過去時,巫醫已經在替眾人診治。裡頭橫七豎八躺了不少人,門口也圍著許多,一個個頂著大紅臉,口眼歪斜,看著有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