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南摩邪道:“若一直放任不管,自然會危及性命,但誰又會放任不管。菩提心經要練,但卻也比不過天辰砂的藥效,不過幸好,最近有了些苗頭。”
“找到了?”楚淵眼前一亮。
“估摸近幾日便會有人送來,不過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天辰砂,還要看過後才知道。”南摩邪一臉滄桑。
“誰會送來?”楚淵又問。
南摩邪搖頭:“天機不可泄露,對方是世外高人,送完這藥,也便要回去了。”
“若他當真能找到天辰砂——”
“重金酬謝就不必了,懸賞也不用。”南摩邪雖說浪蕩了一輩子,此時也有些不忍看他眼底的光,道,“有些事情是老天爺在做主,全看命數,順著便是。”
楚淵猶豫著點頭:“……好。”
再回到臥房,段白月已經又睡了過去。楚淵伸手試了試他額頭的溫度,依舊冰涼一片,於是脫掉外袍,掀開被子輕輕躺進去,伸手將人抱進懷裡。
金蠶線發作之時雖說滋味不好受,卻虧得也是急一陣緩一陣,總有能喘氣的時候。又一輪劇痛之後,再睜眼已是子夜,楚淵倒了杯微燙的水,看著他慢慢喝下去。
看看外頭銀盤般的月亮,段白月聲音沙啞,逗他道:“如此良辰美景,可惜我卻隻有白白辜負。”
楚淵道:“當真打算咬牙硬熬過這三天?”
“不然呢?”段白月將人拉進懷中,抱了一會才道,“我可舍不得拿你做解藥。”
楚淵:“……”
“每回我都要記在心裡。”段白月在耳邊低聲道,“用了合歡蠱,神智盡失又有什麼意思。”
楚淵一把捏住他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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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白月眼底帶笑看著他。
“睡一陣子?”楚淵問,“難得現在不疼。”
段白月點頭:“嗯。”
兩人相對而眠,楚淵看了他一陣子,視線劃過英挺的眉眼,湊過去吻住那微微幹燥的唇瓣。
段白月唇角上揚,將人抱得更緊。
心口依舊悶悶生疼,卻也不覺有多難熬。
朝陽冉冉升起,蘇淮山莊外守滿御林軍,遠遠見著山道上來了幾頂軟轎馬車,於是揮手示意對方停下。上前一查看,發現竟是陶仁德與其餘幾位朝中老臣,於是趕忙行禮。
“罷了罷了,皇上還在山莊裡?”陶仁德急急問。
“是。”守衛答。
“這……好端端的,怎麼突然就來了此處。”陶仁德急得跺腳,即便是女鬼找來此處,也已被西南王斬殺,皇上不好好待在行宮內,跑來蘇淮山莊作甚。
“老陶,老陶。”劉大炯在旁邊提醒,“你冷靜著些。”皇上是出來見西南王,又不是出來私會,看給急的。畢竟江統領都說了,西南王眼神不帶毒,不用慌。
“皇上有旨,任何人都不許擅入山莊。”侍衛道,“還吩咐說若幾位大人來了,便請原路返回。”
“為什麼啊。”陶仁德想不通,又擔心,“可是山莊裡出了什麼事?”
侍衛道:“皇上在與西南王共同商議要事。”
陶仁德繼續問:“要商議幾天?”
侍衛答:“五日。”
“這麼久?”陶仁德道,“如今西南風平浪靜,多大的事需要用五日來商量。”千萬莫說那段王又動了外歪腦筋,西南若是再割讓,可就要快到中原腹地了啊!
侍衛道:“末將奉旨行事,還請太傅大人莫要為難才是。”
陶仁德不甘心,依舊踮著腳往裡看。懊惱為何這回沈將軍沒有一道前來,否則局勢也能安穩些。
劉大炯連連搖頭,將他硬拉上後頭的馬車。心說虧得是帝師,皇上又是個尊師重道之人,否則就這黏黏糊糊的一根筋性子,怕是早就被撤職了七八回,或者七八十回。
直到馬車遠去,陶仁德依舊在費力將腦袋伸出窗戶,神情凝重,遠遠眺望蘇淮山莊。
劉大炯簡直要膜拜他,這架勢,知道的是在看皇上,不知道的,估摸會以為是剛將閨女嫁出去,所以才會這般戀戀不舍。
皇上武功高強,山莊內又有江懷與宮飛幾大高手在,那西南王就算會吃人,也不至於能吃了皇上。
至於。
“先前總是怕你悶,現在想想,卻巴不得讓你去御書房看折子。”段白月道,“總好過在這裡日日擔心。”
“你當批折子是什麼好差事。”楚淵坐在床邊,喂他吃完最後一勺粥飯,“經常有地方官雲裡霧裡寫十幾頁,一句都看不懂,也不知到底想說些什麼,連批復都要想半天,多了寫不出來,若隻回一句話,又難保對方不會因此惴惴不安,下回再遞個更長的折子上來,更頭疼。”
段白月失笑。
“還吃嗎?”楚淵問。
段白月搖頭:“這已經是第三碗。”
“沒些葷腥,吃多一點才頂事。”楚淵道,“再吃一碗。”
段白月道:“也行。”
楚淵便又傳了一回膳。
隔壁房裡,南摩邪正在翻撿一堆段瑤挖來的草藥,看完之後搖頭:“都不像。”
“你又不告訴我,到底要找什麼樣的玩意才能冒充。”段瑤泄氣。畢竟這世間除了神醫谷,別處的花花草草都挺常見,也不是什麼都能拿來冒充天辰砂,隻能盡量撿些奇形怪狀之物。
南摩邪道:“去弄些雞糞回來。”
段瑤:“……”
南摩邪道:“再搞點朱砂。”
段瑤:“……”
南摩邪道:“愣著做什麼?”
段瑤發自內心道:“不如師父自己去?”
南摩邪吹胡子。
段瑤堅決蹲在地上不肯起來。
若當真有用,那雞糞也就雞糞了,甚至牛糞也沒問題!但問題這玩意壓根就是胡編亂造之物,什麼用都沒有,還要去爬雞圈,才不去。
看著小徒弟白白淨淨的臉蛋,白白淨淨的衣裳,白白淨淨的靴子,南師父隻好自己出門。
雲德城內,百姓都圍在城中樹下看榜文,西南王揮劍斬女妖,簡直就是神話裡頭才會出現的故事。城裡頭鬧了這麼久的鬼,原本大家伙都是人心惶惶,還想著要不要去請個大師前來做法,卻沒想到這麼快就解決了問題,自是個個歡欣鼓舞,連帶著各色小話本中西南王的形象,也稍微好了一些。
藍姬的屍體被停放在府衙仵作房,由於擔心上頭會有毒物,因此過了一夜便被火化,連骨灰也拌上石灰一道埋入城外亂葬崗,方才放心離去。
半山腰有一個蒼老佝偻身形,一直陰測測注視著這頭的動靜,直到人群散去,才慢慢轉身離開。
事件經過被寫成折子,遞送到了蘇淮山莊內。楚淵隻是草草翻了翻,也沒細看。段白月道:“怎麼說?”
“女鬼已除,百姓自然也就安了心,城中又恢復成了先前的樣子。”楚淵道,“連帶著你的名聲也扭轉了些。”
段白月笑:“也算是有些好處。”
楚淵捶了一下他:“先前還說不在乎這些。”
“不是不在乎,是比起這些身外之物,更在乎你。”段白月伸了個懶腰,“今日身上輕松了許多,想來金蠶線已經蟄伏回去了大半。”
“看出來了。”楚淵涼涼道,“一大早便跟我貧嘴。”貧了一整天還不見歇。
段白月挑眉,伸手道:“過來給我抱。”
楚淵將枕頭塞進他懷中,自己到桌邊倒了杯水喝。
玄冥寒鐵已經恢復了先前的暗沉古樸,楚淵放下杯子後拿起來,問:“隻蘇醒了那麼一夜?”
段白月點頭:“沒想到還當真是妖劍,險些控制不住它。”
“追影宮秦宮主的赤影劍,也是妖劍。”楚淵道。
段白月道:“雖都是妖劍,卻各不相同。”
“自然是有區別的。”楚淵道,“至少人家那把要好看許多。”
段白月:“……”
“既然壓制不住它,我原本是想替你換一把劍的。”楚淵坐回床邊,“不過聽南前輩說,玄冥寒鐵卻能短暫凍結你體內的金蠶線,似乎又能有些用處。”
“先留一段時間吧。”段白月道,“到現在也沒弄清楚為何它突然就會蘇醒,按理說睡了千百年,理應不會因為小小一個藍姬就活過來。”
楚淵想了想,道:“那日我不小心,被它劃了一下手指。”
“嗯?”段白月握過他的手,“有沒有受傷?”
“傷口很小,不過劍刃沾了血。”楚淵道。
段白月皺眉。
“有關系嗎?”楚淵問。
“不知道。”段白月搖頭。
“再試一下?”楚淵建議。
“胡鬧,好端端的,為何要割傷自己。”段白月道,“而且即便當真與你的血有關,萬一這晌又醒過來,我可連拿它的力氣都沒有。”
楚淵:“……”
“妖劍一旦醒過來,想再睡就不容易了。”段白月拍拍他的側臉,“更何況我現在尚且不能完全駕馭它,將其魔性都喚醒並不算是好事。先讓它這般渾渾噩噩過一陣子,往後若是有問題,再來找你也不遲。”
楚淵扭頭看了眼桌上的玄冥寒鐵,點頭:“也好。”
段白月握著他的手,過了陣子又問:“可要我將段念與瑤兒留下給你?”
楚淵不解:“留下做什麼?”
段白月道:“宮裡頭還有一群潮崖人,我原本是想替你解決幹淨再走的,隻是現在這般狀況,你應該也不會答應我繼續留下,卻至少也要留個幫手。”
“還當我是初登基那陣,什麼事都要你幫?”楚淵道,“莫說是十幾個潮崖人,就算是東海諸島加起來,對如今的大楚而言,也不足為懼。”
“幹大楚什麼事。”段白月道,“我是關心你。”
楚淵道:“若要留,我倒是想留下瑤兒。”
段白月抱怨:“西南府人人都喜歡那個死小鬼,沒想到連你也是。”
“比你招人喜歡多了。”楚淵躺在他身側,“自然要喜歡。”
段白月道:“若你喜歡這種,我以後也學著天真爛漫一些。”
“出息。”楚淵好笑,在他臂彎枕出一個最舒服的姿勢,兩人誰都沒再說話。又過了好一陣子,楚淵才又道:“等處理完潮崖這群人,朝裡消停一些了,我便抽空去西南看你。”
“真的?”段白月低頭親親他,“那就這麼說定了,可不許反悔。”
楚淵道:“嗯。”
段白月單臂環住他,不舍得再松手。
隻是再不舍得,為了將來能長相廝守,也要先回西南,養好之後再去找天辰砂。
翡緬國……段白月摸摸下巴,若有所思。
四周一片安靜,楚淵問:“你在想什麼?”
段白月回神,道:“想將來的日子,除了西南府,還能帶你去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