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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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降臨。
鬼怪小鎮因為沒有了其他鬼怪，所有的黑氣又都聚集在一個人身上，所以常年不見星辰的天空此刻漫天繁星，十分好看。
禾玉坐在屋頂，黑影站在他的旁邊。
半晌，禾玉拍了拍旁邊：“坐下吧，站著幹嘛？”
黑影離乖巧坐下，同禾玉隻有一掌的距離，他手放在膝蓋上，身上繃緊，一動不動，老實巴交坐著。
飄蕩的黑氣蓋住了他的身體，但從他的姿勢就可以想象他乖巧的神情。
禾玉看著天空：“你為什麼不攻擊我？”
鬼怪離搖搖頭：“不知道。”
頓了頓，他的聲音很輕：“很喜歡你。”
禾玉笑了，笑得十分耀眼，黑影看呆了，愣愣地看著他。
禾玉扭頭回視他：“今晚星空好看嗎？”
黑影點點頭，又搖搖頭，依舊緊緊盯著他，十分認真：“你的眼睛，更好看。”
【彈幕：“臥槽！這家伙太會了吧。”】
【彈幕：“上次看到這麼會的，還是那隻送花的大貓！！”】
禾玉又笑了笑，收回視線，看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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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黑影動了動，他突然伸出手，他的手被黑氣包裹著，根本看不清楚裡面，但隱隱約約，能感覺到他拿著什麼東西。
他的聲音微顫，有些緊張：“送給你。”
禾玉好奇地看了過去，見鬼怪離的手伸著，便也伸出雙手：“什麼？”
黑影輕輕將東西放在禾玉手上，大概是黑氣碰到了禾玉的掌心，溫暖的觸感傳來，他像是被電到一般，猛地縮回，黑氣亂顫。
而禾玉掌心，好幾個漂亮的寒冰花胸針、發卡。
禾玉一怔。
黑影：“隻、隻有這麼多……”
禾玉看著寒冰花飾品，好奇問道：“你哪裡來的？”
黑影結結巴巴：“我、我從攤位上拿的。”
事實上，他放出去很多很多黑影，幾乎搜尋了全小鎮的所有攤位，隻找到這麼幾個寒冰花飾品，黑影害怕禾玉失望。
禾玉聞言，歪歪頭，好笑：“你這是偷禮物送我呀。”
黑影十分茫然，無辜歪頭。
禾玉倒是也沒想著去教他“拿”“偷”等行為的對與錯，他隻是合上手掌，點點頭：“好，我收下了，謝謝你。”
“騰”，黑氣瘋狂亂竄。
往右，往上，就是不敢往禾玉坐著的左邊，飄上天，還興奮地搖了搖。
禾玉：“離，給我講講你的故事吧。”
黑影一直看著他，聞言茫然地眨了眨藍色眼睛，似乎有些不理解。
好半晌，他才眨著水藍色的眼眸，乖乖回道：“我、我記不太清楚了，我好像一直生活在這個地方，過得不是很開心，他們打我，雖、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禾玉認真聽著。
離越說越順暢，大概是記憶完全找回，他看著禾玉，十分認真，眼神單純：“我記得我很難受，玉，地上的草不好吃，你不要吃那個。”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吃，就記得那些草不太好吃，苦的。
他不喜歡那個味道，也不想禾玉嘗到那種味道。
禾玉點頭：“嗯，不吃。”
離似乎笑了笑，聲音都變得更加輕快：“我記得後面山上有顆棗樹，上面的棗兒還是青的，但等它紅了就會非常好吃，很甜很甜，以後我帶你去吃甜甜的棗。”
他“死前”就在等那顆棗樹變紅，快紅卻還沒紅的時候，他就死了。
現在，那些棗兒也還是青的，他可以等著它們變紅。
當然，一定要和禾玉一起！
禾玉笑著應下：“好。”
離繼續講述，聲音逐漸變得低沉：“後來，他們要吃了我，周圍很吵，也很疼……再後來我就變成了這樣，我以為我可以不再痛苦，但坎……路易出現了，我還是很痛苦。”
“這些黑氣像我的皮肉，每次扯開，都會非常難受。而且我不能動，不能說話，隻有無邊無際的痛苦和黑暗。我將我的眼睛放出去，陷入沉睡，希望有一天能夠自救成功。可它出去後，好像就忘了自己來自哪裡。”
離苦笑：“所以我沒有等到它回來，還以為它已經回不來了。”
他的世界本來就小，沒有眼睛後，更是連方寸的地洞都看不到。
這一百年，很長很長。
他認真看著禾玉，眼神真摯：“但我等到了你，你把它帶回來，你喚醒了我，你將氣息放入我的體內，帶著它流動，讓我恢復、變強。”
禾玉搖搖頭：“不，是你本來就很強。”
離又問他：“那你呢？你來自哪裡？”
禾玉看向天空，星辰閃爍，他的聲音輕輕：“我呀，我來自一顆漂亮的星球，來尋找新的突破，看新的世界，感受新的人生。”
離坐直，語氣急促：“那你還會走嗎？”
禾玉仰著頭，沒說話。
離眼神失望，收回視線，垂下頭，空氣變得安靜了。
好半晌，離終於鼓起勇氣，他看向禾玉：“那你可以留在——”
聲音戛然而止，因為禾玉腦袋一歪，靠著他的肩膀睡著了，呼吸平穩綿長，眼鏡被他放在膝蓋上，精致漂亮的五官在夜色中，異常耀眼。
他不戴眼鏡，合上眼眸的時候，蒼白的皮膚以及小巧的五官，讓他顯得十分柔弱，沒有了平時全開的驚人氣場。
離僵硬地保持著姿勢，好半晌才敢悄悄扭頭看他。
看一眼。
再看一眼！
然後幹脆認認真真盯著，眼睛眨也不眨。
他身上的黑氣竄上天，顯然心情十分好，人僵硬著一動不動，黑氣卻在瘋狂搖曳，後來，還輕輕落下，蓋在禾玉身上。
黑氣就是他的一部分，輕輕蓋在禾玉身上，就似乎……輕輕抱著他。
——水藍色眼睛眯在一起，笑得像隻偷腥的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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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禾玉睜開眼睛。
旁邊，眨也不眨盯著他的水藍色眼睛立刻移開，還欲蓋彌彰的合上，假裝睡著。
禾玉活動下脖頸，坐起來，聲音帶笑：“別裝了，你看了一個晚上，別以為我不知道。”
黑影：“！！！”
黑氣翻湧，瞬間將他裹了起來，連眼睛都被裹住，裹成一個球，縮著。
【彈幕：“哈哈哈哈他肯定是害羞了！！”】
【彈幕：“艹，越來越好磕了！”】
禾玉笑著看他：“可以給我看看你的樣子嗎？”
“球”一動不動。
禾玉：“真的不給我看呀……”
聲音十分失望，似乎很難過。
鬼怪離立刻坐起來：“給你看！”
禾玉笑了，好奇地看著他。
鬼怪離坐直，小心翼翼地控制著黑氣擴散，緩緩將禾玉包裹……
觀眾：“終於要看到他的臉了！！”
觀眾：“期待！”
然後——
屏幕黑了，卻又不是那種黑屏，而是似乎被什麼遮擋了一般，隻能聽到細微的聲音。
黑影裡面，禾玉的聲音響起：“我看到了。”
觀眾：“？？？”
觀眾：“艹！又不是關燈蓋被子的事情，黑什麼屏，為什麼我們看不到？！”
觀眾：“啊啊啊禾玉的視角投影都被擋住了，所以是隻給禾玉看嗎！我們也想看呀！艹呀，好氣喲！”
面前的臉有些羞澀，微微垂眸，蒼白不見血色的臉上爬上一抹紅暈。
禾玉有些驚豔：“你很好看。”
是真的很好看，完全不同於禾玉長相的好看。
皮膚有種吸血鬼的蒼白，卻不同於禾玉的秀氣精致，而是五官深邃，鼻梁高挺，稜角分明，刀削刻骨。
最關鍵的是，他的頭上長了一對龍角！
讓本來就好看的長相，更添野性，十分吸引人。
禾玉曾經想過，擁有這麼好看水藍色眼眸的主人，一定非常好看，果然，一點也不失望，反而十分驚豔。
——禾玉很喜歡這種長相。
他誇完後，黑影黑色的角抖了抖，迅速用黑氣將自己裹了起來。
於是，終於看到屏幕的觀眾，就隻看到帶笑的禾玉，以及又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鬼怪離……
觀眾：“……”
觀眾：“無語了，咋滴，還有男德不成？臉隻給老婆看啊？”
觀眾：“禾神都說長得好看的臉，到底是什麼樣子啊，啊啊啊給我看看，把黑氣散開！！”
可惜，他們的叫囂鬼怪離和禾玉都聽不到。
黑影還裹著自己。
禾玉看著他，嘴角的笑容漸漸落下，聲音輕輕：“時間快到了，恐怕不能和你去吃甜甜的棗，我要走了。”
黑影一頓，而後猛地抬頭看向他。
露出來的水藍色眼睛，滿是震驚和……恐懼。
最終，全部化成不舍。
那些高高竄起的黑氣突然全部僵住，而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回。
他的聲音微顫：“走？”
頓了頓，他小心翼翼問道：“去哪兒？可以帶上我嗎？”
好似生怕被拒絕，他急切道：“我不用吃東西，我可以保護你，我一點都不煩，我會——”
禾玉搖頭，他看著離，眼神非常認真：“不能，我要去的地方，你去不了，而且，你是變數，我要除掉你才能離開。”
黑影愣了愣，呆呆地看著禾玉，他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
又似乎什麼都明白了，隻是有些愣神。
禾玉緩緩戴上無邊框眼鏡，右手伸出，一朵好看的寒冰花出現在他的手上，寒冰花通體雪白，但這一朵，上面侵染上了紅色。
離將視線放在寒冰花上，問道：“這就是寒冰花，真好看。”
禾玉沒說話。
他微微俯身，靠近離，離身體僵住，一動不動。
禾玉將腦袋輕輕放在離的肩膀上，這個他昨晚靠了一夜的地方，他在他耳畔輕聲道：“再見，離。”
“噗呲——”
寒冰花刺入心髒，哪怕是鬼怪離，心髒處的血也是紅色的。
紅色的血緩緩流出，沿著寒冰花，沾到了禾玉手上。
禾玉垂眸，愣愣看著。
他抬手，將帶著血跡的手放在眼前，他能感覺到手上的血滴在慢慢變涼，他看著看著，突然想嘗嘗這血的味道。
於是，他輕輕用舌尖舔了舔，漆黑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緒，側臉完美精致，卻也冰冷。
離輕聲問：“什麼味道？”
禾玉：“甜的。”
離笑了，水藍色眼眸彎彎：“那就好。”
話音落地，他的身體慢慢變淡，很快就變成了黑色的星光點點，消失不見。
最後消失的是他的眼睛，看不清楚他的臉色，就隻能看到水藍色眼眸彎彎，似乎是在笑，裡面卻滿是不舍與眷念。
——三百年的苦痛，等來十幾個小時的溫情。
——離並不難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