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視頻裡是不知道哪年他和石江的比賽,記不清了,他跟石江正式非正式的比賽打過太多。
其實視頻的名字就是日期,不過他每次都不看,鼠標隨便點開一個就愣著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沒在看,反正每個視頻都看了無數次,每個球每個細節他都能背下來了,後面觀眾的動作他都能背下來。
“無聊。”楊旭說。
他拿過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關掉了視頻,站起來走出了小屋。
小情侶今天坐的是平時邱奕和邊南總愛坐的那個靠窗的位置,他過去收拾了一下。
咖啡喝沒了,餅也都吃光了,墊子都躺得亂七八糟的。
所以說還是熟人好,邱奕和邊南每次吃完了走的時候都會把墊子放好,再把壺和盤子給他放到吧臺上。
下午兩點半,陽光灑進來,明亮的光鋪在地臺上,曬得人毛絨絨的,還有些耀眼。
楊旭慢吞吞地收拾完,從吧臺下面翻出幾個牌子。
好無聊所以關門了。
好無聊所以去逛街了。
好無聊所以睡覺了。
好無聊所以去喂貓了。
……
七八個牌子沒一個合心意的,他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
“小李,幫我做個牌子……嗯跟以前的一樣……好無聊所以什麼也不想幹,”楊旭拿了睡覺的牌子掛到門把手上,出了門,“謝謝。”
Advertisement
邊南把鑰匙還給他之後,他還一直沒過去那套房子看過,也不知道到底收沒收拾。
在路邊站了半天猶豫著是打車坐公車還是開車過去,最後他轉身走進了後面小區的地下停車場裡。
車也挺長時間沒開了,落了一層灰,楊旭拿了塊布胡亂往車窗上揮了幾下。
坐上車的時候他皺了皺眉,真難聞。
香水座的味道簡直受不了,特別是在這麼長時間沒動過車的情況下,車裡的氣味濃得他想棄車步行。
出了車庫他就把所有的車窗都打開了。
他不喜歡香水座,尤其茉莉花香的。
但他車裡一直有這東西,味兒沒了他會再買一個放上,同樣的味道,同樣的款式。
因為石江喜歡。
第一個香水座是石江買的。
石江喜歡的東西他都會跟著用。
他喜歡的……石江也會買。
比如車。
楊旭把車停在樓下車位,看到了前面車位上一模一樣的車。
這破車買來已經七八年了,現在很少能看到一樣的。
除了石江那輛。
他過去往車裡看了看,駕駛臺上放著的太陽能小花正來回擺動著。
這已經不是當初他買的那個花,石江換了幾個不知道,不過每次還能找個一樣的換上還真夠無聊的。
走出電梯,楊旭看到房門沒關,虛掩著。
推門進去就看到了石江,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前衝外愣神。
他沒出聲,站在石江身後看了一會兒。
這個背影還真是熟悉,別說化成灰,就是灰被風吹散了他都能聞出這是石江的灰……
石江不知道已經站了多久,楊旭站了一會兒就覺得累了,掏出煙來點上了。
打火機啪的一聲,石江猛地轉過了身。
“嚇死您了吧。”楊旭說。
“你怎麼跑來了?”石江看到他愣了愣。
“無聊就過來看看,”楊旭叼著煙進了廚房,又樓上樓下轉了一圈,“這小子還真給我收拾了啊。”
“今天店裡沒客人嗎?”石江問了一句。
“有,”楊旭往沙發上一倒,摸了一手灰,不過懶得動,“讓我趕走了。”
“那……”石江猶豫了一下,“還有……”
“有。”楊旭說。
“我下午休息。”石江看著他。
“自己過去吃唄。”楊旭掏出鑰匙往他那邊一扔。
石江接住鑰匙,皺了皺眉,沒說話也沒動。
楊旭靠在沙發上也沉默著,抽完了一支煙才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走吧。”
石江很少會到好無聊來,一般想吃餅的時候會給楊旭打電話,楊旭做好了叫個同城快遞給他送過去。
“有熱的嗎?”石江進屋的時候問。
楊旭瞅了瞅他:“等著。”
石江嘴很叼,老婆餅必須吃剛出烤箱的,一小時之內,最好還是熱乎乎的。
楊旭隻會做老婆餅,並且對做這玩意兒沒有任何興趣。
學做這個是因石江愛吃,很久以前他倆很熟的那家餅屋關門之後,想吃到剛烤出來的餅就很難了,楊旭就學著做。
到現在餅已經做得爐火純青。
石江卻沒機會天天吃了。
餡料和面都是現成的,楊旭很快就弄好了,刷上蛋黃,灑了一層芝麻,把餅放進了烤箱。
然後站在小屋的廚房裡對著烤箱發呆。
得等20分鍾。
石江就在外邊,不過他不想出去,懶得動。
出去了跟石江面對面也不知道有什麼可說的。
石江什麼時候進的小屋他不知道,聽到音箱裡傳來比賽視頻的聲音時,石江看樣子已經在他電腦前坐了一會兒了。
“關了。”他看著烤箱。
“我看會兒。”石江說。
他沒再說話,看著烤箱裡慢慢變化著的餅皮。
“六年了。”石江說。
“嗯。”他應了一聲。
“還有一個月就七年了。”石江又說。
楊旭回手關上了廚房的門。
不過門很快又被石江拉開了。
“楊旭,”石江靠著門框,“談談嗎?”
楊旭不說話。
“你是不是對我沒信心?”石江問。
“胳膊不疼了啊?”楊旭回頭往他胳膊上瞅了一眼。
“還好,”石江笑笑,“你要不非跟我打那場比賽,我胳膊也不至於又疼啊。”
“反正無聊,疼會兒唄。”楊旭看了看烤箱裡的溫度計。
“你以前不這樣,我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石江嘆了口氣,“你就不想說點兒什麼?”
“說什麼?”楊旭把手裡拿著的手套往臺子上一扔,轉過身看著他,“說不要的是你,挨揍的是你,說等七年的是你爸,現在不知道要不要的是你,胳膊疼的是你,七年沒到呢,讓我說什麼?”
石江沒說話,過了一會兒笑了起來:“你挺久沒一口氣跟我說這麼多話了。”
“懶得說。”楊旭轉回去繼續對著烤箱。
“其實別的你根本不在乎對吧,”石江說,“你就是因為我那句不要。”
楊旭手撐著臺子沒說話。
大概是吧。
不,其實他還是死犟著,擰死了那個“七年”。
不知道是在跟誰憋這口氣。
“哪怕我後來為你挨揍,為你不打球了,都補不回來,是麼?”石江又說。
“沒錯,”楊旭說,烤箱叮了一聲,他戴上手套打開烤箱門把餅拿了出來,一個個擺在了盤子裡,遞到了石江面前,“吃吧。”
楊旭回到電腦前坐下,關掉了之前石江正在看的視頻,開了個電影看著。
“你想讓我怎麼樣?怎麼樣都行。”石江端著盤子站在他身後,拿起一個餅,放進嘴裡咬了一口,很慢地嚼著。
“讓你嘗嘗求而不得的感覺,”楊旭把腿架到桌上,“就像我當年那樣。”
“我這麼多年不一直是求而不得嗎?”石江說,“到現在了我才敢跟你提七年的事兒。”
“是麼?”楊旭嘖了一聲,“這麼多年一直拉著個骡子臉給我看的不是你啊?”
“誰骡子臉?”石江問。
“你啊,”楊旭懶洋洋地回答,“驢臉加馬臉就是你那個骡子臉。”
“我沒拉臉,”石江嘆了口氣,“我就長個……”
“骡子臉。”楊旭說。
“……是,”石江把旁邊的棉墩子拖過來坐下,握住了他的手,“對不起,楊旭,對不起。”
楊旭看著電腦屏幕。
“我想……跟你在一起,”石江說得有些艱難,“如果你不解氣,我可以……再等七年。”
楊旭閉上眼睛,靠在了椅背上。
他太了解石江了,石江話少,性格也放不開,哪怕是吵架,他都氣得眼睛都發紅了也沒有三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