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茫茫 3858 2024-11-06 18:03:19

宴屹風是我的丈夫。


他因為失明變得暴躁怪異,總是自殘、絕食,試圖自我了斷。


於是我告訴他:


「張家聘禮都準備好了,等你一死,就把我接過去。」


他氣得牙齒打戰,怒吼道:「我就是死了,也要讓你陪葬。」


但是第二天,原本每日原封不動的餐食,被吃得幹幹凈凈。


1


「喬先生,」阿姨跑過來告訴我,「晏先生又把送過去的飯菜打翻了。」


我見怪不怪。


這樣的事情,家裡每天能上演八百回。


「他今天有吃過什麼嗎?」我問。


「沒有。滴水未盡。」


我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放下手裡的鋤頭,我回房間洗了洗手,然後才朝著宴屹風的臥室走去。


自從瞎了後,他就沒有出過臥室門。


「發什麼氣呢?」進門就看到撒了一地的飯菜,我蹲下來一邊撿一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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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宴屹風坐在臨窗的椅子上,背朝著我回答。


「我會滾的,隻是你能不能先吃點飯。」


宴屹風哼笑一聲:「反正也不會死。


「你們總有辦法讓我不死。


他說得沒錯,就算他不吃飯。


晏家的醫生也會給他輸營養液。


宴屹風沒那麼容易死。


2


我跟宴屹風三個月前結的婚。


去國外領的證。


結婚的時候,他就已經瞎了。


半年前,宴屹風玩賽車出了車禍,人活下來了。


但是眼睛看不到了。


他們找到我時,提出可以幫我還掉八千萬的債。


但是作為交換條件,我得跟宴屹風結婚。


據說他們找大師算過。


我跟宴屹風的八字和,可以救他的命。


可我覺得大師算得不準。


因為自從跟宴屹風見面的第一天起。


這人就沒有過好臉色。


他因為失明,性格變得暴躁怪異。


隻是被家裡的人發現,救了過來。


後來家裡就再也沒有可以讓宴屹風自殘的東西了。


接著他又開始絕食。


可晏家的醫生會強制給他輸營養液。


這樣,又沒死得成。


如此折騰幾個月。


他越來越暴躁,把家裡弄得雞犬不寧。


3


「他們到底給了你多少錢?」洗澡的時候,宴屹風問我。


我從跟他結婚的第二個月開始幫他洗澡。


原本他是不讓的。


因為連澡都要別人洗。


簡直就是在他那不堪一擊的自尊心上。


踩上狠狠的一腳。


可是沒辦法。


失明好幾個月了,他始終不能接受。


自然也就不會耐心地去學習跟沒有光亮的世界相處。


他總是在浴室裡弄得「乒乒乓乓」。


東西撒了一地。


有一天,還把自己摔得四仰八叉。


從那天起。


我就開始幫他洗澡了。


「好多呢。」我回答說。


「哼。」宴屹風慣會用鼻孔看人,「突然得到那麼多的錢,還知道怎麼花嗎?」


你說這人吧,明明失明了。


可是依舊還有心思諷刺人。


「不知道。你教教我。」


宴屹風的嘴角露出一抹譏笑。


「你們這些人,看著錢什麼都能做。」言語憤憤。


我懶得理他,繼續給他擦身體。


沉默片刻後,他卻突然臉色變得很沉,低聲道:


「既然如此,你能不能殺了我?」


「我有很多錢,都可以給你。」言語悽悽,好似哀求。


看著那張失去色彩的臉,我張張嘴。


沒有說話。


4


自從跟宴屹風結婚,他家會偶爾帶著我參加一些活動。


說是要學著跟他們這個階層熟悉起來,以後好幫著宴屹風打理家事。


其實說實在的。


晏家對我挺好的。


說得難聽點,我就是買來的。


可他們還能做到這個份上,很不容易。


這天的宴會是一個高級酒會,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我被宴屹風爸媽帶著跟人打了招呼後。


他們就讓我自己隨便看看了。


「喲。」正在想著要不要拿個糕點吃,身後有人上來,「這不是宴屹風那個新婚的老婆嘛。」


轉身一看,是張家的小兒子,好像叫張思耀。


雖然我跟他們這些公子哥不太熟,但是也聽說過,張思耀喜歡男人。


而且玩得挺花。


更重要的是,他跟宴屹風非常不對付。


「你好。」我禮貌地說了聲。


「我記得你叫喬林,對吧。」他賤兮兮地湊上來,「其實,以前聽說你跟宴屹風要結婚的時候,我就看過你的照片。」


「你是我喜歡的類型。」


「要不要考慮跟我?宴屹風一個瞎子,很沒勁的。脾氣還差。」


「不用了,謝謝。」我退後一步說。


「考慮考慮嘍。」他不放棄,「我給的肯定不比宴屹風的少。」


「你不會吃虧的。」


5


從酒會回來已經挺晚了。


「宴屹風今天吃過東西嗎?」我一邊換鞋一邊問阿姨。


「沒有。」阿姨回答說。


「他今天做什麼了?」


「就是坐在窗邊。」


自出事後,宴屹風待的地方基本上就隻有兩個——床上和臨窗的那張椅子。


「我知道了。」


來到他的臥室,看到的依舊是一個背影。


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有幾分孤單。


「你還不睡嗎?」我問。


他沒回答我,就跟我不存在似的。


我走過去開始收拾他旁邊的那些碗。


裡面的飯菜依舊沒動。


「還是不吃飯?」


他依舊不作聲。


我在旁邊站著看了他一會兒,然後說:


「我今天出門遇見張思耀了。」


宴屹風依舊面無表情。


「他說他很喜歡我,給的一定會比你給我的多。


「等你一死,就把我接過去。」


宴屹風的臉色在那一刻變得很難看。


「你可能不知道,我長得還不錯,倒是不缺人喜歡。


「你死了的話,晏家也沒我的容身之地了。


「張家挺有錢的……」


他終於氣得牙齒打戰,狠狠地打斷我:


「喬林,你想都別想。我就是死了,也要讓你陪葬。」


我不再理他,端起東西就往外走。


「你給我回來!」他開始歇斯底裡。


「張思耀,我要讓你好看!


「我還沒死呢,你就盼著他守寡……」


那天,宴屹風的罵聲在海月灣響了大半夜。


6


第二天我得跟著宴屹風的父母去看一塊地。


其實這些我都不懂。


因此,也基本上隻是跟在後面湊個人頭。


可臨了,宴正東卻叫住我說:


「喬林。這塊地你回去琢磨琢磨,看看要不要買下來。


「要不要買,拿什麼價買。


宴正東是宴屹風他爸。


我一時不知所措,但是也隻得點點頭。


到家的時候已經有點晚了,習慣性地放下東西來到宴屹風的房間。


看到他又坐在臨窗的椅子上發呆。


聽到開門的聲音,也沒動。


我嘆口氣走過去,打算把旁邊的餐盤收拾一下。


隻是沒想到走近一看。


這半年幾乎都是怎麼端進去,又怎麼端出來的東西。


這天卻被一掃而光。


7


宴正東說的那塊地。


我是真不知道好不好。


不過他肯定是知道的。


他讓我琢磨,也不過是為了鍛煉我。


這個道理我明白。


隻是我實在不太懂這些,琢磨了幾天也沒琢磨出什麼。


於是便想著去問問宴屹風。


「我什麼時候說自己有能耐了?」我也覺得挺冤。


「能讓他們找到你,不是挺有能耐。」


「不僅是他們,還有……」可他說到一半卻不說了,緊抿上嘴,別過了臉去。


我不知道他未說完的話是什麼,但是看他那樣子,就知道是不願意幫我了。


8


一塊好幾億的地皮,我不敢掉以輕心。


宴屹風不肯幫忙。


我就隻有靠自己。


到處查資料。


實地勘察。


還在集團調出了一些以往的案例來看。


可是看得越多,腦子卻越大。


到最後更是什麼都琢磨不出來了。


那幾天我回去得很晚。


一周後的一天,到家的時候都已經快凌晨了。


一開門,隻見客廳裡有一團模糊的黑影。


一動不動地杵在客廳中央。


心裡一緊。


還沒來得及細想到底是招賊了還是鬧鬼了。


就聽到宴屹風冷聲地問:


「怎麼,我還沒死呢,你就迫不及待地連家都不想回了。」


我松口氣,不管他的奚落,說了句:「是你啊。」


「不是我還是誰,張思耀?」


那天很累,我也不想跟他吵。


「出去看那塊地了,最近幾天都在集團跟董叔他們學習。


「能教的會盡量地教我。」


本以為解釋得夠清楚了,但是宴屹風又開始陰陽怪氣。


「這麼說就是怪我不教你了?」


這人怎麼跟個小孩兒一樣?


不,小孩兒都沒有他那麼小肚雞腸。


「我沒那個意思。」我還是耐著性子回答,「隻是我確實什麼都不懂。」


「得找人幫幫我。」


話落,房間裡好一陣沒動靜。


隨後,他自己摸著黑,回了房間。


9


第二天,正打算出門。


宴屹風的專屬司機攔住我。


「喬先生,晏先生說今天您坐我們的車。」


我們?我在心裡生出疑惑。


自從宴屹風出事,除了去醫院的那幾次。


他就再也沒有出過門。


專屬司機幾乎都是閑著的狀態。


那輛以前宴屹風的專車。


也一直停在院子裡,上面都有了一層灰。


我沒想太多,跟著司機朝著那輛車走去。


打開門。


很意外地看到宴屹風正坐在上面。


「你……」我一時驚訝得有點說不出話。


「快點!」宴屹風暗吼著催促,有點不耐煩。


坐上車後,車子平穩地在大路上開著。


一開始我不知道要去哪裡,看著宴屹風沒什麼好氣的臉色。


也打消了問的念頭。


過了一陣,看到外面有點熟悉的景色。


才發現這條路是通向那塊地皮的。


可是卻隻是路過了一下。


又開了好一陣兒之後,車才在嶺山上停下。


宴屹風自己下了車往前走,我看著趕忙上去扶著他。


「你能看到什麼?」他邊走邊問我。


「什麼?」我不懂。


「從這裡看下去。那塊地,你能看出什麼?」他極有耐心地又解釋了一次。


這時我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很荒涼。」我回答,「這邊沒發展起來。」


「是的。還有呢?」


我拿不準,猶豫片刻才說:「但是可以囤著,說不定……」


「蠢貨,你以為給家裡囤大米呢。」他毫不客氣地打斷我。


我自知確實毫無遠見,便不再說話了。


宴屹風「俯瞰」著那塊地良久,之後嘆口氣說:


「你得順勢而為,懂嗎?」


接下來一個小時,他給我講了什麼叫作生意裡面的順勢而為。


侃侃而談,講得頭頭是道。


條理清晰地分析著這塊地的利弊。


早就聽說宴屹風以前是在 QS 前十的學校裡面讀的商科,但那時也隻是聽聽。


直到這一刻,才真切地對這個概念有了具象化。


回去的路上,我們又一路無言。


不過我真的很感激他,於是在下車的時候說:


「宴屹風,謝謝你。」


但他隻是微微地一頓,接著就自己摸著進屋了。


10


最終我們決定買下那塊地。


隻是等到做好決定時。


我才知道張思耀那邊也是我們的競爭對手之一。


競價方案做了很多種。


又跟集團的老一輩商量了之後。


才定下了最終的價格。


那天是我和董叔一起去的。


一進大廳,就看到張思耀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


「你考慮得怎麼樣了?」見到我,他便上來問。


我裝作不知道他在問什麼,錯開他徑直朝裡走。


來的人多,因為確實是一塊可以期待的地皮。


因而雖然有董叔陪著,但我心裡還是很慌亂。


張思耀又在不遠處虎視眈眈地盯著。


更是覺得後背直發涼。


但就在愁苦糾結的時候,身邊坐下來一個人。


「你怎麼來了?」我很是驚訝地問他。


他出事後,就不喜歡接觸外面的人了。


但宴屹風沒回答,隻是靜靜地在那裡坐著。


臉色依舊有點不耐煩。


大概是怕我搞砸了吧,最後我在心裡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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