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個早功註定練不安生。
她花了半個小時盡量簡略地把來龍去脈講了一遍,杜茹涵的嘴都合不住了,隻能發出一個音,“啊”,不過聲調越來越高,烏漾服了:“你考慮練美聲嗎?”
“不不不——”杜茹涵說,“不是吧!他給你當家政,你給他戴項鏈,我剛還真說錯了。”
烏漾心裏剛産生點欣慰,就聽她接著說:“你倆這哪兒是暗戀啊,你倆這是婚後。”
“......”烏漾不想再跟她多費口舌,索性點開她發的那幾條微博鏈接,仔細看了遍。
潘澄:【會來演唱會嗎?】
這條很正常,底下一水的“去去去!當然去!”,還有問他怎麽沒睡的,潘澄回複在看月亮,同一個月亮。
潘澄:【潘多拉的盒底是什麽?】
這條同上,因為他的粉絲就叫潘多拉,所以底下都在猜,還有搞土味情話的,說“是希望,是你”,潘澄翻牌,回複不是,另一批說“是我們”,潘澄照舊回複不是。
潘澄:【點亮夜晚的不止有月亮。轉發微博:[@逆轉天空煙火:好多人認出我家的煙花,讓我公佈金主,經過同意後,我來為大家揭曉,@潘澄,再次感謝老闆。]】
這條底下有粉絲開始整活,首樓評論“點亮夜晚的不止有月亮,還有你”。
烏漾眼睛有些幹,趁著切換介面仰頭閉了會兒,一低頭,三條簡短明瞭的微博同時出現眼底。
潘澄:【月亮出來了。】
配圖是兩張演唱會門票被舉在月亮下。
潘澄:【你聽到了嗎?】
配圖是他在錄歌室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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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澄:【我很想你。】
最後一條,沒有配圖。
“......”烏漾自言自語,“我記得他很少發微博。”
“是啊!”杜茹涵拼命認同,“別懷疑自己,他就是,而且他從出道走的就是高冷疏離頂多跟熟人多說幾句還刻薄的路子,這直接一反常態,要說沒點兒原因,我是不信的。”
“漾漾啊,”杜茹涵的語調變得不懷好意,“你坦白告訴我,他昨晚到底說沒說月亮出來了?”
“......我也想知道,”烏漾說,“我也沒聽清。”
杜茹涵恨鐵不成鋼:“你不是沒聽清,你是沒腦筋。”
雙標。
烏漾無語。
杜茹涵開始分析:“你想啊......”
烏漾刷新了一下潘澄的主頁,冷酷地打斷她:“別想了,公告發了,去看潘澄工作室剛發的微博。”
“什麽?我去看看,”杜茹涵很有行動力,失望的聲音下一秒就響起,“演唱會預熱?拜託!有沒有搞錯。”
她不死心:“怎麽可能呢?會不會是話術?之前可沒這麽預熱過?”
“要不我把電話給他,你和他聊?”烏漾反問。
“哈、哈、哈,”杜茹涵拒絕,“別了吧,我們又不熟......”她又來了精神,“漾漾,你和他熟,這樣,你去問。”
杜茹涵沒給烏漾插話的機會,當機立斷地瞎掰指導:“就別問話術不話術了,就直接問他有沒有暗——”
烏漾毫不留情地掛斷。
杜茹涵很快打回來,假哭:“你變了,你開始掛我電話了。”
“我錯了,”烏漾誠懇道,“你不該練美聲,你該當娛記,別浪費你掘地三尺的八卦愛好。”
“嗨,主要姐的美貌難藏,”杜茹涵嘟囔著,“可是本來就是,他還一大早跑你家去。”
“那也是誤會使然,還是我的問題,更何況我昨天不就和你說了,他是個很好的人,”烏漾摁了摁太陽穴,想起潘澄剛說的情感生長論,笑了,“再加上我們大學最後那段兒時間才通過排練認識,半年多點兒我就出國了,哪兒來的時間情感滋生?”
杜茹涵:“合理,但放在你身上不合理。”
烏漾:“?”
杜茹涵:“怨你,生了張讓人一見鐘情的臉。”
她嗔怪的語氣讓烏漾起雞皮疙瘩,烏漾下通牒道:“掛了,練功。”
跟她聊得有些久,烏漾渴了,正要出門接水喝,腳步一頓,想起剛才摔門的原因,動作輕了不止一分,門慢慢打開時,烏漾想,在自己家裏做賊,她還是頭一次體會到。
心虛得厲害,她沒忍住,貓在門框看了兩眼,客廳的茶幾上徒留她臨時借用給他的筆記本電腦,上面還閃爍著畫面。
心一橫,又往出探了點兒頭。
潘澄在打水。
恰好對上她試探的眼神。
沒忍住,笑了一聲。
烏漾:“?”
“靜音了,”潘澄走過去將筆記本合住,“出來吧。”
看樣子是把她小心翼翼地舉動當成了怕出鏡,不過她甚至沒想到這層。
烏漾接著水出神,還在想他聽沒聽見,眼看著水快溢出杯子,潘澄摁下停止鍵:“在想什麽?”
烏漾收起思緒,有點猶豫:“你剛才......有沒有聽到什麽?”
“什麽?”潘澄表情不似作僞,“你走了我就帶上耳機了。”
烏漾這才放下心來。
她的狀態又變得鬆懈,一口一口喝著剛接好的水,潘澄把她的反應看在眼裏,好笑道:“難道剛才不是怕出鏡,是怕我?”
“說我什麽壞話了?”
烏漾當場嗆了口,她從前怎麽沒發現他洞察力還挺好。
“別急,”潘澄抽出紙巾遞給她,“萬一你覺得是壞話,我覺得是好話呢。”
暗戀她,他會認為算好話嗎?
烏漾恨不得再嗆一口,可水杯已經放下,她有點倉促地擦著嘴:“沒說你。”目光四處遊移,又開始轉移話題,“你開完會了嗎?”
潘澄順從地配合:“還沒,在收尾。”
烏漾思考了下,沒記錯的話,他應該開的是公關會:“演唱會預熱?”
潘澄挑挑眉:“看來真的沒練功,微博刷得挺及時。”
“......”
有種小時候假裝睡覺在被子裏偷玩手機說漏嘴的緊張錯覺。
“要練的,涵涵給我打了個電話......”烏漾解釋著,對上他恍然大悟的眼神,補充道,“沒說你壞話。”
怕再呆下去,她沒一天偷過懶的早功歷史就要不複存在了,烏漾連忙說:“我先去練了。”
潘澄哼笑了聲,沒再為難她。
他跟她一起走的,隻不過他又坐回在了沙發上,烏漾沒停留,走到訓練室門口,聽見他說話了。
腔調是漫不經心的,像是隨口閑聊。
“剛才的理論沒有說完,在特定情況下,人的情緒會急速瘋漲,破開自控力的缺口。”
烏漾站定。
潘澄沒有回頭,就背對著她,唇角輕輕地扯了下,語氣是少見的吊兒郎當,放在他身上卻有了刻意的繾綣。
“你知道嗎?公關會這種東西,討論出來的結果以及最後公佈於人前的,一般都是假的。”
“所以你猜,我是因為什麽呢?”
潘澄側過臉,看著她,口型含糊了些,無聲問:
“漾漾?”
Chapter 9
烏漾沒有給出他答案,她想正兒八經地說一句她不懂他們娛樂圈的事,卻又感覺不太和時宜,恰好瞥見電腦螢幕上飛快滾動的聊天區,略有些吞吐道:“他們好像在催你了?”
在潘澄轉過頭看的時候,烏漾默認他要接著開會,進屋關門一氣呵成,後背緊貼著門,心髒咚咚地又在敲門。
多思無益,練早功吧。
烏漾勸自己。
經歷過養父養母的事情後,她很多東西都不會去往深想,大多是曇花一現、浮於表面。當時的她以為她就算過得再不好也會幸福到死去,結果卻是在半路毫無徵兆地中斷。
事實證明,暢想越多,難過越多。
客廳裏,潘澄的身子和視線依然在訓練室的方向,片刻,他笑笑,回頭看電腦。
由於間歇的顛倒日夜練舞,烏漾的視力算不上好,自然也就沒看見那些一條接一條顯得茫然的詢問。
經濟人:【老闆,咱們會議的主題是什麽啊?】
經濟人:【什麽時候我們淪為了需要幾天不見就噓寒問暖的關系?】
助理:【老闆能掛了嗎?我女朋友已經開始懷疑我了,你為什麽不說話?】
潘澄盤算了下,烏漾估計一時半會兒不會再出來,他垂著眼,不作聲地結束了這場突然召開的會議。
拿出手機,老師的消息在幾分鐘前就發來——
【幫你跟漾漾說好了,你等著跟她商量吧。】
這條消息後,隔了會兒,又跟著一條。
是長輩在糾結之後語重心長地勸告。
【你說說你,總是要借別人的口,漾漾本身就是對感情不太敏感的性子,都幾年了,你也該直接一點了。老師希望你們都好好的。】
潘澄:【放心,老師,麻煩您了。】
他又處理了會兒工作事宜,訓練室始終是沒有動靜的狀態,不知不覺快要一點,潘澄知道,烏漾又在訓練室睡午覺了。
原來排練的時候,她就經常這樣,午飯都是碰上了才會吃。
他嘆口氣,起身走到訓練室,敲了敲門沒有回應,他轉動門把手,稍有點兒縫隙,輕音樂的音符就爭先恐後地鑽出來。
一樣的佈局,一樣的睡姿,一樣的風起紗動、發不止。
很像他們初見,唯一不同的就是她沒有再被擾醒,大學最後的那段兒相處時間,她早已習慣了他的存在。
潘澄放輕腳步,走到她身邊單膝屈起,緩緩地蹲下。
烏漾的皮膚稱得上吹彈可破,長睫毛投下一道影子,發絲有些亂散在她頭下,潘澄看著,他想,在未來的某一天,靠近地面的那段兒距離會消失。
他會單膝跪地,求娶他的烏託邦。
沒幾秒,潘澄站起來將窗戶關住,走出了房間,音樂沒停,像無人到來過,隻有被擋在窗外的風昭示著,屋裏的空氣已然被輕柔的暖意取代。
烏漾兩點來鐘才醒來,睜眼就是緊閉的窗,她發了陣怔兒,忘了自己睡前關沒關,起身暫停音樂,出門本能地尋找潘澄的身影,沒看見人。
朝客廳走了幾步,發現合起來的筆記本上貼了一個便利貼。
字跡有些眼熟,烏漾沒多想,拿起來看:
“醒來了?我要回趟工作室,安排合作的事,你緩緩去把飯熱一下,就在微波爐裏。”
很口語化的留言。
烏漾像搖撥浪鼓似的晃了兩下腦袋,讓自己別再去想他的聲音口吻。
接下來的幾天,烏漾開始處理回國後需要忙的事宜,首當其沖地就是洛巔國際芭蕾舞獎,杜茹涵分析幾天,覺得烏漾是穩的,不過也還是有對手的。
咖啡廳裏,杜茹涵坐在烏漾身邊“吧嗒吧嗒”敲著鍵盤,調出白玉的資訊朝她一轉:“喏,她其實算童星,在圈兒裏一直不溫不火,最有討論度的是她的家世,非帆傳媒的長公主,前兩年才開始進軍芭蕾舞,目前是群舞演員,要是拿了獎,估計就能升獨舞了。”
足以見得獎項的含金量。
烏漾不知道在跟誰發消息,“嗯嗯”了聲以示回應。
杜茹涵沒發現她的心不在焉,還在盯著螢幕講:“你說她小時候的底子都丟了,還能兩年幹到群舞,背後有多厲害?”
“你也說了,”烏漾過耳不忘,“豐帆傳媒、長公主。”
“你不擔心嗎?漾漾,她在國內的熱度可是高於你,不一定會出什麽事兒......”杜茹涵不知道刷到了什麽猛地一頓,“我靠,我怎麽成烏鴉嘴了?”
烏漾還在打字,習慣性接話:“怎麽了?”
“評獎的分項多了一個國內影響力,一般隻有國際影響力的,國內舞者佔大多數才會增加這個分項,但今年明明是一半一半兒。”杜茹涵忿忿不平。
“沒事的。”烏漾回得很快。
杜茹涵終於發現不對,眼睛朝她那兒瞟去,幽幽地問:“你知道世界上最不可饒恕的事情是什麽嗎?”
烏漾:“什麽?”
“是我就在你身邊,為你憂心忡忡、出謀劃策,而你!”杜茹涵倏地湊到她頭旁,“卻身在杜營心在——”
在看清聊天介面頂部的名稱後,她的音調似拐了十八個彎兒,變得稀奇又欣慰:“潘......澄?”
烏漾被她突然一下搞得心虛,下意識鎖屏,做完後心想不妙,緊接著胳膊就被捉住:“你藏什麽藏什麽?難道你們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已經兩情相悅暗通款曲私定終生了?!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兒!”
“......”烏漾著實對她無話可說,“注意用詞。”
她喝了口咖啡,解釋道:“我們之後有一個合作的舞劇,這幾天都在商量表演的事兒。”
“哦,”杜茹涵洩氣,心累道,“我發現在你們的事兒上,你總能給我吃顆甜棗再打我一棒子。”
烏漾:“是你期望太高。”
比她這個當事人還會幻想。
杜茹涵葛優癱下去,烏漾笑了笑,沒再說話,看向電腦,半晌,她收回滑動滑鼠滾輪的手:“放心,沒什麽事的。”
有她這句話,杜茹涵倒是真不太關注這件事兒了。
她知道烏漾做事拎得很清,自從她家裏出事兒後,她兼職打零工並不容易,漂亮也成了負擔,但她沒有慌張過。有些事杜茹涵一個局外人都聽得心驚肉跳,烏漾卻總是輕描淡寫,平淡得很。
兩人離開咖啡廳又逛了會兒街,吃過晚飯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