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司機下車,恭敬地為他打開了後座車門。
他隻顧盯著螢幕,目不斜視地坐進去,又撥打了一遍電話。
還是同樣的聲音。
是她正在打電話嗎?
似乎正在通話的提示音不是這樣的,他想。
他又點開微信,她的頭像赫然出現在列表的第一位。
這時候他突然發現,原來他一直沒有把她取消置頂。
他輕輕吸了一口氣,望向窗外飛速掠過的城市風景,斟酌再三,刪刪改改,才編輯好了消息:“譯萱,聽羅學姐說你辭職了,你現在在哪裏?”
點下發送鍵,這條消息背後立刻浮現出了一個紅點,裏面還有一個轉彎的箭頭,對話框下浮現出一句話——“你還不是她的好友,請先發送好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後,才能聊天。”
這是周任人生中第一次被拉黑。
過了半晌,他才意識到自己被韓譯萱拉黑了。
他閉了閉眼睛,再睜開,又給她撥了個電話。
結果還是同樣的機械女聲。
好的,這下他明白了。
他的手機號也被加入黑名單了。
Chapter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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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4
第一站,香港。
中環海濱長廊。
站在摩天輪下,韓譯萱眯了眯眼睛,擡起手遮擋刺眼的陽光。
明明不是節假日,排隊的人也不怎麽少嘛。
看來,素來以工作節奏快壓力大著稱的香港,也是不缺閑人的。
身旁的男人指了指不遠處的雪糕車,“想吃什麽口味?”
換作是往常,她大概會拒絕男人的好意。
但現在她不假思索,“抹茶,謝謝。”
男人身價不菲樣貌不俗,自然也是在女孩子或明或暗的殷勤之中長大的,可對於她這種美人,他仍十分樂意效勞。
從在飛機上給她遞紙巾,到為她介紹香港遊樂地,再到決定直接陪她遊玩,也不過是大半日的時間,他絲毫不覺得是在浪費光陰。
韓譯萱看著他的背影,心中無波無瀾。
飛機上她與他稱得上是相談甚歡,他見多識廣,談吐風趣幽默,也不像一般男性說不到十句話就令人感到冒犯,老實說,一時間確實令她忘卻了很多煩惱。
可當她詢問他姓名時,他笑著回答“叫我Jack”。
多麽敷衍的答案,恐怕他真實的英文名也並不是這個俯拾皆是的Jack。
於是她也笑道:“真巧,我叫Rose。”
可惜他們並不是那一對感天動地的愛侶,這架平穩落在港島機場上的飛機,也不是那艘撞上冰山而未能到達目的地的巨輪。
萍水相逢,他能夠為她做到這份上,所圖的是什麽,她心中明瞭。
正巧,此時此刻,她也並不抗拒。
她也想試試看,看她是不是非周任不可。
等Jack將賣相精緻的圓筒霜淇淋帶回來時,正好輪到他們。
他買了兩支,一支綠色,一支粉紅色,想必是草莓味。
韓譯萱接過綠色那支,調侃道,“沒想到你還有這種少女心。”
說完,嫣然一笑,踏入座艙。
他在她對面落座,大方地接受她的調侃,“草莓味很不錯。”
艙門合上,摩天輪緩緩地開始了轉動。
他咬了一口霜淇淋,問:“你要試試嗎?”
說著,他將手裏的圓筒遞到她面前。
她似笑非笑地擡眸看了他一眼,傾身向前,伸出舌尖輕輕舔了一下。
“確實不錯。”她說,頓了頓,“但我還是更喜歡抹茶。”
“那讓我嘗嘗你的?”男人一本正經,語氣裏沒有絲毫挑逗。
她搖了搖頭,沖他眨了一下眼睛,“不好意思,我喜歡吃獨食。”
他聳了聳肩,眼底不無遺憾。
中環摩天輪有六十米,大概是二十層樓的高度,可以將海灣風景一收眼底。
遠眺碧海,水面的遊輪和漁船緩緩來去,琉璃藍般的天空仿佛觸手可及。
她突然想起,這麽多年,她跟周任從來沒有坐過一次摩天輪。
今天竟然跟一名不知道真實姓名和身份的男人一起坐了。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還真是奇妙。
她又想起,關於摩天輪,有一個人盡皆知的傳說。
傳說摩天輪升到頂點的時候,接吻的情侶能夠一生一世在一起。
現在,這個緩緩轉動的巨大圓輪,就要帶著她升到頂點了。
她手裏的抹茶圓筒吃完了一大半,餘下的已經有點融化的跡象了。
心念電轉,她看向對面的男人,“想嘗嘗抹茶味嗎?”
男人半開玩笑道,“你該不會是吃不下了就……”
話還沒有說完,便猝不及防地被她用嘴唇堵了回去。
唇上的觸感軟軟的,帶著一絲清涼微苦的味道。
這個吻來得突然,他毫無準備。
而座艙恰好逗留在摩天輪的頂點。
多年縱橫情場,本以為處處遊刃有餘,這一刻,竟然也有了學生時代第一次牽女孩子的手般怦然心動的錯覺。
看來也是個老手,他這樣想著,擡起一隻手,正想要撫弄她的頭發,順便加深這個吻,她卻已經向後撤去。
她靠著椅背,姿態放鬆,他沒有注意到她手指僵硬地抖了抖。
“抹茶味怎麽樣?”她問。
“人間美味。”
接著他們又去坐了天星小輪,吃了一家非常有名的日式放題。
很像情侶約會。
入了夜,走在街上,他自然而然地牽住了她的手。
看上去,他們就像人世中千千萬萬對情侶裏的普通一對。
除了彼此,沒有人知道他們二人其實今天才相識。
“不如去蘭桂坊坐坐?”他問。
這邀請背後的意味,可謂是昭然若揭。
她是成年人,知情識趣,不必扮懵懂無知,也不必忸怩作態。
“好呀。”她大方應下。
Chapter15
Chapter15
周任決定從韓譯萱身邊的好友下手。
無論如何也要把她找到,確保她安全無事,他才能夠放心。
他本以為,她隻是會躲起來一段時間,好好地療療傷,休整一番便會重振旗鼓,甚至沒有考慮過她會離開陽城,畢竟這兒有她這麽多年打拼下的事業,積攢下的人脈關系,不會輕易割捨。
可眼下的情形,容不得他不去多想。
他甚至想到了最壞的地方——他擔心,她會想不開而輕生。
盡管在他對韓譯萱的瞭解來看,這種可能性極小極小,但他在失去了她所有的聯絡方式以後,在她從自己的世界消失以後,他很難控制自己不去這麽想。
一邊告誡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一邊又忍不住胡思亂想。
甚至因為那個極小的可能性,而感到手足發涼。
他很少有這樣自亂陣腳的時刻。
周任沒有聲張,親自打聽了一圈,遭了不少韓譯萱朋友的白眼和冷嘲,終於還是找到了她的妹妹韓譯葵頭上。
他本意是不去打擾她的家人,可是他如今實在是沒了辦法。
對於這名沒有過什麽深入接觸的負心漢前姐夫,韓譯葵自然是滿含怨氣,她也不管他是多麽有錢有勢,聽到他的問詢便冷笑一聲。
“想知道我姐的下落?”她說,“好啊,那你拿出點誠意來,今晚十二點前站在我面前求我。”
作為準女婿,周任曾經來拜訪過幾次韓家二老,知道他們家的地址。
隻不過,當她說出這句話時,已經是晚上六點多了。
如果周任立即從陽城出發,他確實是能夠在十二點前趕到的。
可她壓根不相信他會趕過來。
所以,當韓譯葵準備睡覺,卻接到周任的電話說他就在樓下的時候,實在是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麽?!”
“我說,我就在樓下。”周任耐心地重複了一遍。
瞌睡蟲全飛光了,韓譯葵心想,可千萬不能讓老爸老媽看見這廝。
打一頓渣男事小,氣壞了身子事大。
她隨手抓過一件外套,便奔下了樓。
瞟了他一下,她立馬轉開腦袋,真是多看他一下都嫌髒了眼睛。
“換個地方說話。”她冷冷道。
這種毫無掩飾的厭惡,從那張跟韓譯萱有幾分相似的臉龐上散發出來,周任不得不承認自己感到有幾分難堪和刺痛。
他順從地跟在她身後,直到她站定了,轉過身來,直視他。
路燈下,光線清晰,她這才發覺他這張臉跟自己印象中意氣風發的周任判若兩人,此刻的他看上去頗為憔悴,眼中紅血絲密佈,像是有段時間沒睡過好覺了。
“你答應了我,我也做到了。”他說,“現在請告訴我你姐姐的情況。”
她將手叉在胸前,從上到下掃視了他幾遍,很是傲慢,很是不屑。
周任自小到大從未經歷過這樣的審視,逐漸感到有些不自在。
韓譯葵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看看你,真是個大情種啊!”
“千裏迢迢趕過來,我真的服了你。”她連連拍了幾下手心。
零落的掌聲在空曠的夜色小徑上響起,配合著她的話,與其說是贊嘆,倒不如像是十足的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