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慢地，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那你先自己練半個小時。”
姜念嘆氣，“半小時可能不夠。”
“多久？”溫楚一喉間已經幹涸一片。
“看情況，”姜念聳了聳肩，“可能半個月，也可能半年。”
這句話完，溫楚一一顆心瞬間沉入谷底。
她是不是討厭他了？是不是他今天比賽中的表現讓她失望了？這是不是對他這段時間窮追猛打的拒絕？
萬千思緒湧入腦中，溫楚一覺得自己心態崩了，他抿了抿唇，“理由？”
姜念眼神一頓，認真盯著他的雙眼，過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我不想在平時訓練裡也依靠你的動態觀察力，今天的比賽說明一切，我不夠強，正常情況來說，我根本沒有和你一起比賽的實力。”
姜念輕柔的聲線中隱含萬鈞之力，將溫楚一所有的想法化為灰燼。
他想了無數種理由，卻獨獨沒想到是這一個。
姜念也不在意他瞬息萬變的表情，繼續說著，“我現在要做的，是在最短的時間裡提升自己的觀察力和全局意識，這都是需要在單獨練習中摸索出來東西。”
溫楚一懸著的心落回原地，思索片刻才開口，“我們是隊友，將來也一直會是，你可以放心依賴我，因為我一直都在。”
姜念微愣兩秒，很難想象這句話會從那個不可一世的大魔王嘴裡說出來。
但這並沒能讓她改變自己的想法。
她笑了笑，面部逐漸柔和，耳邊不時傳來0809的嬉鬧聲和Wind發牢騷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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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不想依賴你，”她眼神堅定，露出在溫楚一面前從未有過的坦然，“我需要變得足夠強，才有站在你身邊的資格。”
世界靜止了。
看著眼前一臉篤定的姜念，溫楚一腦中一片空白。
昨天那套她牽我手就是喜歡我的理論卷土重來。
他絕對沒有會錯意，姜念的確在回應自己。
她想和他站在一起，她想站在他身邊。
她也喜歡他。
第41章
事實上，這一次溫楚一的感覺並沒有出錯。
姜念的確隱晦地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可否認，在上次偷聽到溫楚一和李雷的通話後，姜念對溫楚一的感情就一直很微妙，從她提出的和解要求中也能看出些端倪。
而這次和Unique的比賽，特別是看到粉絲在網絡上對溫楚一的謾罵後，內心深處噴湧而出的心疼甚至蓋過了自責。
她很快意識到自己的想法。
就像她在直播間裡面對數百萬觀眾侃侃而談自己有多崇拜Chew神一樣，現在她也不會因為覺察到自己的心意而感到緊張或難堪。
恰恰相反，她迅速接受了自己這份感情。
正視她喜歡上溫楚一這件事，比她想象中還要簡單。
畢竟在他的身份和這張臉的大前提下，隻需要一些她喜歡的張揚和溫柔，再來一點點心動，她就不可豁免地陷入了他的陷阱。
從一開始，喜歡上他似乎就隻是一個時間問題。
或早或晚，她總會對他心動。
盡管如此，姜念也無法在這個當口明確表明心意。
這不是個好時機，她不想擾亂他，也不想影響自己比賽的發揮。
特別是在這風口浪尖之時。
姜念下意識無視了溫楚一瞳孔的劇烈震動和微張的嘴唇，自顧自地轉頭重新投入遊戲，將剛剛萌芽的旖旎摁回了冬眠的樹洞。
盡管溫楚一回過神後並未多說，但一臉優越的表情還是透露出他此刻的好心情。
隻是這份好心情並沒能維持太久，李雷的電話又來了。
方才在陽臺上就是陳子彥在和他商量公關對策，溫楚一否決了陳子彥的一切想法，言簡意赅地做出決定——置之不理。
類似的事情雖然少，但以前在QP也不是沒經歷過，對待因輸掉比賽引來的大規模謾罵，時間久了，等TRB做出成績了，這些人自然就閉嘴了。
“事情比我們想象得要嚴重。”
這是李雷說出的第一句話。
溫楚一將聲音調小了些，還特意確認了姜念並無異常的表情後，才再次走向陽臺
“你說。”他一邊給出回應，一邊拉上了陽臺的落地玻璃窗。
幾乎是轉身的一瞬間，剛剛進入遊戲緩衝界面的姜念抬起頭看了過去，眼中氲著深不見底的憂思。
“一開始這些粉絲明顯是奔著你來的，幾乎所有評論都在嘲諷你轉會轉項目的事情。”
李雷的聲音起來還算平靜，但就是這股平靜，讓溫楚一感覺到一絲不安，“不要鋪墊，轉折是什麼？”
“轉折是，”李雷嘆了口氣，“現在所有人的口風都變了，全世界都在質疑你是為了追姜念才做出這一系列令人大跌眼鏡的事。”
“說得沒錯啊，”溫楚一笑道，“如果姜念不在，就算我轉PUBG也不會來你的戰隊，我以為你心裡會有點逼數。”
“如果你還能笑得出來的話，”李雷沒有跟著他笑，“姜念微博主頁已經快淪陷了。”
溫楚一習慣性往口袋裡掏煙，沉聲問道，“說什麼了？”
“很多，”李雷頓了頓，“我不可能每條都念給你聽，相信我兄弟，你最好別去看，有可能的話，讓姜念這段時間也別上微博了。”
摸索半天一無所獲的溫楚一意識到自己口袋裡的煙已經抽完了，他臉上罕見地出現一抹極易察覺的煩躁， “解決辦法。”
電話那頭的李雷笑了，沉重的聲音裡也出現一抹調侃，“你找我要解決辦法？我是你的老板，不是你的經理。”
“老毛病又犯了？”溫楚一皺了皺眉，語氣極其不耐。
許是想起溫楚一當年對自己的蹂躪，李雷瞬間老實下來，卻還是忍不住叨叨兩句，“還不是因為你，本來這些人都已經忘了你和姜念的事，你倒好，昨天比賽完又提醒了一次粉絲，你在追姜念，沒輸比賽當然沒什麼，但隻要有一場失利，這就會成為網友攻擊你和姜念的理由。”
溫楚一這次沒有反駁李雷的說法，對他的責難全盤接受。
在沒控制住自己想要炫耀的想法上，他承認是他衝動了。
隻是他沒想到，就算隻是自己單方面的追求，也能對姜念帶來如此嚴重的輿論影響。
李雷卻是沒想到溫楚一能乖乖聽他叨叨，等了幾秒都沒聽到溫楚一攻擊性的話語，他總算肯定下來，隻要牽涉到姜念的事情，溫楚一的容忍度總會變得很高。
“所以接下來公眾場合你最好還是收斂點。” 李雷隻愣了一瞬便重新開口，“你也別想再發微博澄清什麼的了，我記得你上次也試過了，效果甚微，隻是這一次天命杯的冠軍獎杯……”
“TRB非拿不可了。”
一掃從前的漫不經心，李雷正經起來的聲音聽起來別有味道，“但至少從今天的比賽看來，我們在決賽能打贏Unique的可能性並不大。”
溫楚一明白了李雷這個電話的最終目的，他是來施壓的。
李雷雖然平時表現得像個紈绔子弟，但連溫楚一也不得不承認，有時候李雷的判斷非常精準。
比如說李雷這通電話，顯然是從他今天的表現中已經看出些端倪了。
他笑了兩聲，“我知道了。”
李雷也配合地笑了笑，“那我先給你們加油了。”
結束通話後溫楚一並沒有直接走進客廳，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手中的電話。
今天的比賽，他的態度就算用消極以對也不為過。
雖然他沒有刻意放水，但李雷看出來了，他在對局中表現出來的隨意。
而這些事情，甚至連最了解他的衛晗都沒能發現。
宿繼九是他過去的目標，一方面他想證明自己現在的實力已經在宿繼九之上了；另一方面，他並不想對宿繼九表現出過多的重視。
因為宿繼九不配得到他的認真對待。
一個放話讓人去超越自己的傳奇，銷聲匿跡兩年之久，重新回來卻轉項去了一個新遊戲，這在溫楚一看來，就是一種沒有擔當的行為。
面對像宿繼九這樣的逃兵，他並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過鄭重。
而事實上，在比賽中，這種心態是最要不得的。
他也看了些自己微博下的謾罵，很多人說他飄了；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可能的確有點膨脹了。
因為那時的他尚且不知道，這一場比賽的失利，就讓人給TRB判了死刑。
而這甚至隻是一場臨時組建的友誼賽。
“操……”溫楚一用撐在陽臺圍欄上的手捂住雙眼，低聲罵了一句。
宿繼九這孫子……
和他真是天生不對盤。
短暫的發泄後，溫楚一還是點進了姜念的主頁，隻簡單看了幾條熱門評論，他就知道為什麼李雷讓他別看了。
【滾出電競圈吧，什麼阿貓阿狗都想當職業選手，笑掉大牙】
【現在電競圈的風氣真的可怕，光憑一張臉，吃雞全靠躺】
【自己菜就算了，還他媽要拖Chew的後腿，今天被九神偷死那個畫面，老子隔著屏幕都替你尷尬】
【沒有金剛鑽就別攬瓷器活，滾得體面點，別在Chew神旁邊丟人現眼了】
溫楚一的表情沒多大變化，但深不見底的雙眸裡，已經氤氲了滔天怒火。
如果衛晗在這兒，一定能看出溫楚一平靜外表下暗藏著的洶湧怒意。
其實這樣的評論又何止在姜念的微博下出現，就連沒什麼知名度的Wind和0809微博下都出現了很多類似評論。
溫楚一沒再多看，一把收起手機，轉頭就往屋裡走。
他來到客廳中央，用指關節磕了磕桌子，“為了保證質量，不在訓練中分心，從今天開始所有人的手機和電子設備都交給衛晗，天命杯結束前，禁止使用一切社交工具。”
溫楚一說話之時刻意躲開了姜念的目光，也錯過了她眼中的復雜神色。
她覺得溫楚一把他們都想得太脆弱了。
剛剛溫楚一出去接電話之時，她該看的都看了，就是一直沒有默不作聲的Wind和0809應該也知道網絡上所發生的一切。
就算收走了手機，每個人房裡都有電腦；隻要想看，世界上哪有不透風的牆。
但沒有一個人對此發出異議，大家對溫楚一想保護他們的想法也一目了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