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我與宿敵成雙對 3574 2024-11-06 15:40:35

  梁國丈爾時尚在書房內用早膳,一碗雞絲肉粥吃了兩口,他目光深邃地注視前方,“潛進府裡去偷過於明目張膽,況且,你我並不清楚對方給的是什麼東西,沒頭沒腦地摸瞎,跟碰運氣有什麼區別?”


  梁少毅習慣性眯起眼:“最好是能有個更名正言順的理由,得以搜查公主府上下。”


  他立時問:“什麼理由?”


  老父親仍舊低頭舀了一勺熱粥,慢條斯理道:“沒有理由,當然是想辦法制造一個理由出來。”


  **


  天氣日漸酷熱,七月是鴻德帝的萬壽節,每年五六月京營各部雷打不動地安排兵馬操練,以在當天向九五之尊祝壽——大應自開國皇帝以來皆看重京軍素養,皇帝生辰上檢閱各營的操練成果已成為慣例。


  隻是前幾代帝王壽誕多在春秋兩季,不必頂著烈日練兵。永平城的夏長冬短,初夏時節已然是暑氣陣陣,為著這個,底下的兵沒少叫苦連天,暗地裡不知有多少埋怨這皇帝生得不是時候。


  隋策過午才從營地校場返回,衛所裡剛剛換班,幾位年長的將軍趴在欄杆上熱得直吐舌頭。


  “今年的暑熱怎麼來得比去年還早?”


  “七日前穿袍子,今兒連軟甲都罩不住了。”另一個說,“我看兄弟們也難受,明天叫大伙兒換成輕甲當值吧?”


  “得嘞,我這就去傳話。”


  有個闲著沒事兒的前輩拿官袍的衣角扇扇臉,頷首去問隋策,“诶,我說隋將軍,令尊不是在光祿寺供職嗎?咱們衛所的冰,多久開始供應啊?你倒是去催催他老人家。”


  年輕的將軍正坐下等著批公文,聽言笑了一聲,“大哥,我爹是管祭祀慶典的膳食,不是在御膳房當差,這你得問內侍省十二監的人。”


  他提筆在文書上籤姓名,“若想知道改明兒萬壽節吃什麼,我倒是能替你打聽打聽。”


  對方大概是對壽宴的飯食不抱什麼希望,抬手一揮,喪氣地搖頭轉開。


  手頭的公事才處理了一半,忽就有當班的禁軍跑著進來喚他,“將軍,衛所外有人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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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策沒抬頭,隻忙著提筆蘸墨:“誰啊?”


  小年輕看他不給自己眼神,又顧忌著左右的上峰不敢過分大聲,掩著嘴衝他呵氣音。


  他沒聽清,隨口問:“什麼?”


  “您、您家那位……”


  隋策依舊不甚明了,終於顰眉揚起臉。


  周遭已有竊笑之聲。


  那人替他恨鐵不成鋼,無可奈何地如實說:“唉,您家夫人,重華公主殿下,找上門兒來了。”


  隋策當下一怔。


  他杵在那裡傻子似的頓了片晌,表情像是有些驚訝又覺得驚喜,口中輕輕嘣了個語氣詞出來,立馬把筆一扔,推開椅子起身往外跑。


  周遭的幾位同僚皆不懷好意地指指點點:“嘖嘖你看他你看他,嘴角都要勾到天上去了。”


  另一個攏著唇嚷道:“文睿,要笑便好好笑吧,壓什麼壓呀,德行……”


  還沒出衛所大門,遠遠的就望見他家公主俏生生地站在樹蔭下,兩個婢女一左一右替她打著華蓋,蔥白織金的輕紗長裙勾出一副窈窕修長的好身條,那眉目明媚斐絕,在這大夏天裡瞧著清透極了。


  商音不經意發現他,身形轉了過來,笑得輕俏靈秀,直朝他招手。


  隋某人油然而生的自豪浮在眼角眉梢,簡直快把“雀躍”兩個字寫在腦門兒上,小跑出去時,背後的下屬膽兒肥地吹著哨音噓他。


  青年回頭佯作威懾地瞪了眾人一眼。


  大伙兒隻是閉嘴憋笑,都沒往心裡去,知道他不是真的生氣——將軍可樂著呢。


  “你怎麼來了。”隋策難得不好意思起來,一會兒叉腰,一會兒撓耳根,“這麼熱的天,當心中暑。”


  “就是熱嘛,在家睡也不睡不踏實,玩也玩不痛快。”商音眸中藏笑,“我想著你們這邊應該還沒供上冰塊,闲的沒事,來給你送冰鎮的甜碗子吃。”


  她打了個手勢,底下的僕婢立刻端上一碗琉璃盞盛著的冰雪糯米。


  純白的丸子配上各色瓜果,再撒上細細的一把山楂碎,在炎炎烈陽下直冒寒氣,別提多可口了。


  “這是我改良的方子,你吃吃看。”


  商音在旁期待地等他品嘗,“看味道怎麼樣。”


  “嗯……”


  隋策當場舀了一大勺塞進嘴裡,頗給面子地吃得極香。


  她星眸亮得發光,巴巴兒地聽他給出回應:“好吃嗎?”


  羽林將軍滿口不得空,凍得唇齒險些張不開,就這樣還給她比拇指,毫不吝嗇地誇獎:“嗯!呼……好吃!”


  “你喜歡就行。”商音笑得心滿意足,又怕他不方便,“不進去吃麼?”


  “進去幹什麼?”隋策攪動湯匙,邊吃邊含糊道,“我一進門準讓他們搶光了,你親自給我帶的,才不能便宜了這群鐵公雞。”


  她聞言背著手輕點腳尖,好整以暇地挑眉看他吃東西,“你以為我來就隻給你一人帶吃的啊?”


  “我是那麼小氣的人麼?”


  商音抬了抬下巴,示意衛所門邊用板車拉來的兩大桶冰雪水,重華府的管事正指使小廝一碗一碗地舀了給今日上職的禁軍們送去,人手一份,消暑解渴。


  一幫羽林衛沾了自家上峰的光,各自規規矩矩地在遠處給公主殿下行禮,恭敬得不行。


  隋策望見這幫人那狗腿子樣,好笑且無奈地搖頭。


  “臭小子,我打的江山,他們來享福,唉……”


  商音興致勃勃:“我決定在朝廷供冰之前,日日都來給你們送。”


  他險些噎著,艱難吞下口中的冷飲,感慨地抬起頭:“日、日日送?”


  “咱家可真是有闲錢……”


  重華公主財大氣粗地得意道:“那是。這算什麼。”


  “诶,你自己可得小心著點,日頭太大就莫再出門了,讓下人送就是,免得曬傷。”


  “知道。”她指指碗裡,“你嘗一嘗那個櫻桃,看甜不甜。”


  兩人站在亭亭如蓋的榕樹下,頂著烈日有說有笑,一時間竟沒想著進屋聊。隋日知擦著一腦袋的汗經過此處,險些看花了眼,走兩步又退回來,才發現自家兒子和公主居然在酷暑的午後這般忘我地說著小話。


  “你、你在這兒呢……”


  隋策捧著涼水叫了聲“老爹”。


  商音也跟著喚道:“爹,吃涼碗子。”


  隋日知被重華公主這個“爹”叫得差點折壽,一時左右不自在,但不自在歸不自在,僕役遞來的琉璃盞他也頗為誠實地接來吃了——沒辦法,這天兒著實太毒辣。


  “你在這正好,我也懶得多跑一趟。”他手拖冰涼的器皿緩解炎熱,“你娘啊,怕你大夏天的去校場練兵受暑氣,給你備了點藿香丸,還有她自個兒做的涼紗衣,什麼驅蚊驅蟲的香囊啊,一大堆……喏,人在那邊車上的,過去和她說說話。”


  隋策一抹嘴:“哦,好。”


  他將碗信手交給僕役,行至不遠處的黑漆平頭車旁。


  楊氏身體虛,因而隻能從門邊探出半個身子與之交談。


  隔著炎夏灼灼的光,商音在微暗的樹影間看女人絮絮叨叨地和隋策囑咐著什麼,背後拿出的東西一件接著一件,很快塞了他滿懷。


  隋日知埋頭吃冰雪丸子,今秋忙著給羽林衛送冷飲,因此,誰都不曾留意到公主殿下此刻的眼神。


  商音其實已經不太記得榮貴妃在世時是怎麼照顧她的了,年少光陰被皇城深宮中的諸多野望和步步險惡消磨得不剩什麼,於是記憶深處,她總覺得那應該是一份極其溫暖的回憶。


  一年又一年,回憶在她的美化修飾之下,變得愈發遙不可及。


  隻是這終究沒有實質,即便偶爾幻象也缺乏真實。


  商音年長後讀書,看遍書中所寫的三春暉和倚門情,惜時不知所以然,如今出了宮門,才知道原來真會有喋喋不休的爹娘,真的會有無論寒暑或四時更替,都捧著一顆操不完的心,非得登門耳提面命的長輩。


  那邊的隋策許是又抖了什麼機靈,被楊氏忍無可忍地揪了一把耳朵。


  商音漫無邊際地想。


  如果自己的母妃尚在,待她出降後,是不是也會在這樣的酷暑天裡帶著大包小包的避暑驅蟲之物,來她的府邸絮絮叨叨。


  盛夏擔心她曬著,隆冬怕她著涼。


  既憂心她被驸馬欺負,也怕她欺負驸馬。


  她能將自己的心思悄悄地說與她聽,能聽聽她的建議抑或忠告,可以在最無助崩潰的抱著她大哭一場,而不是埋在繡紋厚重的錦被中……


  商音的神情忽然變得柔和空茫起來,悠遠地喃喃自語:“有娘真好啊。”


  她心想。


  可惜我沒有。


  商音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悄聲說:“怪不得隋策的性子比我好那麼多。”


  生在這般家境之中,很難養不出好脾氣的人吧。


  “……日頭雖大,也別太貪涼,吃冷食要適可而止,否則對腸胃不好……文睿,你在聽我說話嗎?”


  “在、在、在。”隋策嘴上答得敷衍,耳朵卻放任自如地開小差。


  他目光正神遊天外地到處闲逛,冷不防往後一瞥,不偏不倚就將商音的神態看進眼底。


  青年眉梢一動。


  “诶。”


  送走楊氏後,他用胳膊擋住烈日跑回來,指尖好似拈著什麼飾物往她跟前一晃悠,“我娘給你的。”


  商音不自覺地隨著東西擺動起腦袋。


  那是避蚊蟲的手鏈,端午前後民間小孩身上隨處可見——不值錢,但編得很精細。


  她聞言輕輕一愣,“給我的?”


  “嗯。”隋策已低頭不由分說地替她戴上了,“怕你夜裡睡覺被蚊子叮——我告訴過她,府上有防蚊的大帳,她老人家不管那些,非讓我拿著。”


  言罷挑眉試探性地問,“不嫌棄吧?”


  公主殿下摩挲著皓腕上鮮紅的鏈子,垂目頗為滿足地抿唇一笑,搖搖頭。


  作者有話說:


  小~~~~~~~日常~~~


  全世界都在談戀愛,隻有梁家在認真作怪()


  能享受老婆送飯待遇的,也就懟懟基哥隋寶三位了。


  話說隋寶真的貨真價實的媽寶男啊,上個班老婆送飯,媽送衣服()


  這不得洗衣做飯一條龍來回饋媳婦的愛嗎


  诶嘿,今天繼續給大家送紅包~限時24h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群青 10瓶;嘎,未婚妻 8瓶;真能扯 5瓶;七鹿七、不吃豆沙包 2瓶;小金石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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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三章


  挨著賞月樓的地方是安善堂, 榮貴妃的牌位就供在這裡。


  但其實對於商音而言,她平日並不常來。小時候三天兩頭地往祠堂跑,跪在母親的靈牌前聒噪念叨, 話多得不行,什麼都說, 也不管人家愛聽不愛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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