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宋景當然不願意走。
他扒著門框，拿出死纏爛打的架勢。
「洇洇，你聽我說，以前利用你，是我不對！我已經反省了，跟前任也斷幹凈了！
「你再給我一個機會吧，讓我認真跟你談一段，我保證不讓你失望！」
「不行。」我斬釘截鐵地拒絕。
「為什麼啊！」
「因為我根本沒喜歡過你。」
19
宋景不死心，硬是跑來我們公司上班。
不出一天，公司上下都知道，他是為了追我而來。
宋景對我噓寒問暖，帶早飯送下午茶，就差在工位上給我捶背了。
這樣下去，不是個事。
於是午休時，我把宋景叫到茶水間，再一次說清楚。
「我隻想安靜地上班，請你不要擾亂我的生活。」
宋景比我高一截，他不愛穿西裝，每天都是休閑衛衣，青春得像個男大。
「不是收斂的問題！你能不能回A市，過你的富二代生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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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走，即便你不喜歡我，我也不想走。」
宋景認真起來。
「洇洇，其實你走後，我自責了很長一段時間，反思自己的所作所為。我現在很想彌補你，對你好……」
茶水間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一晃而過。
堂堂總裁，怎麼還偷聽墻角呢？
我說：「我不需要你的彌補，你現在的所作所為，完全就是在我的雷點上蹦迪，隻會讓我更加討厭你。」
宋景被打擊到了。
離開茶水間時，他整個人都失魂落魄。
自然沒有發現，宋鳴謙在他走以後，閃身進來。
門一關，宋鳴謙把我抵在墻上，放肆地吻。
茶水間是沒有鎖的，同事隨時都能開門進來。
我推了推他：「工作期間，注意風氣。」
「洇洇，我很開心。」
他執起我的手，放在胸膛上。
胸大肌真不錯……
「摸到了嗎？我現在心跳得好快。」
哦，心跳啊。
失敬失敬。
20
自那次茶水間談話後，宋景收斂了許多。
他的氣焰全消了，像個受氣的小媳婦兒，常常坐在角落裏哀怨地看我。
臨近過年，部門聚餐團建。
宋鳴謙也來了。
大家都說，他屈尊駕臨，是為了防止他弟弟宋景喝多。
席間，組長提議大家來玩真心話大冒險。
宋景選擇了大冒險。
同事們紛紛起哄，點我去和他喝交杯酒。
宋鳴謙臉色沉下去。
他突然起身叫走我：「季雲洇，你來一下，客戶要比對設計細節。」
「不是吧宋總，聚餐還要聊工作？」
宋鳴謙一個眼風掃過去，大家都默契地閉上嘴巴。
飯桌旁邊，有一個小隔間，隻用一塊紅色幕布隔開。
一進去，宋鳴謙便從後面抱住我。
灼熱的呼吸噴灑在我頸間，癢癢的。
「公開吧，洇洇，我忍不了了。」
我有自己的職業規劃。
項目做完，大概就能升職了。
到時候，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憑實力升職，而不是靠關系。
一旦公開了關系，才華和能力就成了陪襯。
我媽拖著病體供我讀書，不是為了讓我當某個總裁身邊的花瓶的。
更何況，我不是那種談了戀愛就要昭告天下的人。
我說：「我很喜歡現在的工作，再等一等，等我做出點成績來。」
宋鳴謙無可奈何，泄憤似的，咬我耳垂。
細密的吻，讓人喘不上氣。
隔間裏有一個化妝鏡。
他抬起我的下巴，說：「害羞什麼？看鏡子。」
我看到自己殷紅的嘴唇。
和蒙著一層水霧般的眼神。
外面仍舊哄鬧。
宋景的聲音，越靠越近。
「他們怎麼還沒出來？我去看看。」
21
幕簾驟然打開。
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低頭看著電腦，假裝正在工作。
宋鳴謙單手插兜，倚靠在鏡櫃前。
「哥，菜要涼了，你們先吃兩口。」
「嗯。」
大家都喝了酒，沒人注意到，宋鳴謙喉結旁，淡淡的唇印。
散席時，宋景要送我回去，被我拒絕。
我第三次向他表明，我不可能與他復合。
並且這一次，我告訴他，我有男朋友了。
宋景瞬間愣住，酒差點醒了：「誰？是什麼樣的人？我能見見嗎？」
「和你沒有關系。」
宋景很受傷。
過了幾天。
我在醫院照顧媽媽。
走廊上打水時，意外撞見宋鳴謙。
他驚訝地看著我：「有個老部下生病，我來看看，你怎麼在這兒？」
「我媽在這兒住院。」
「阿姨病了？病得重嗎？」
還沒等我回答，旁邊的病友奶奶就開口了。
「她媽媽病好多年啦，多虧了這個閨女，有孝心。」
老年人就喜歡跟人嘮嗑，嘴巴閑不住。
「這女娃厲害啊，高才生，上大學給她媽攢夠了手術費，現在不離不棄地照看著，還請了個護工。」
另一個大媽也加入話題：「就咱們這小地方，這點工資，請個像樣的護工，哪還剩幾個錢？這丫頭生活苦啊，我看她這件毛衣，穿好多年啦。」
「她經常餓肚子呢。她公司最近不是發午飯嗎？她每次都留好多帶回來給她媽媽，自己就吃那麼點……」
宋鳴謙緩緩抬眸，錯愕又震驚地看著我。
22
我媽睡了。
我和宋鳴謙站在她病床前，一時都沒有說話。
許久後，宋鳴謙啞聲問：「這就是你需要錢的原因？」
「嗯。」
「你爸爸呢？」
「沒有。」我心平氣和地說，「我隻有媽媽，她拖著病體把我養大，很不容易。」
「你午飯隻吃米，就是為了把菜帶回來？」
「說起來，這事還得謝謝你。」
我沖他笑了笑，以示安慰。
「難怪，瘦得讓人心疼。」宋鳴謙自責道，「我怎麼沒早點發現。」
「不礙事的，最困難的時候都過去啦。」
過了一會兒，護工來換班。
我和宋鳴謙下樓散步。
他打了幾通電話，神色凝重。
「我找人打聽了一下，阿姨這種慢性病，最好轉到A市的大醫院去，確保最有效的治療。」
「我知道，但是……」
要很多錢，我沒有。
宋鳴謙說：「我給她轉。」
我猶豫了。
這不是一筆小費用，我不想平白欠宋鳴謙的。
以前，哪怕是從宋景手裏撿漏，也是本著被他利用的心態。
宋鳴謙猜出了我的心思。
他認真看著我：「季雲洇，我接下來的話，或許很唐突，也不該在這樣的場合——」
「和我結婚，好不好？」
23
我怔怔地看著他，許久後，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這實在太過突然。
比他那次的表白還要突然。
「就為了幫我媽媽治病，你要賭上自己的婚姻大事？」
「當然不。」
宋鳴謙很坦誠：「我有私心，很強烈的私心。」
「什麼私心？」
「我喜歡你，喜歡到想把你藏起來。這段時間，我常常幻想，如果能和你結婚，是不是就能讓宋景徹底死心了？」
他自嘲一笑，唇角彎起一個淺淡的弧度。
「說實話，我無法忍受他看你的視線。哪怕他是我弟弟，我也想把他撕碎。」
盡管先前我已經感覺到了。
他眼底有洶湧的暗流。
卻總在觸碰我時，化為柔和清波。
他任何取悅我的手段，都是為了能勝過宋景，勝過其他所有人。
我躊躇片刻：「這是大事，不能草率，你給我時間想想。」
「好，我等你。」
第二天，宋鳴謙就多請了幾個護工來，分擔我的壓力。
最近，我刻意減少和他見面的次數。
我不想吊著他，但婚姻大事，確實需要從長計議。
這天下午，我從醫院出來。
宋鳴謙等在街角，準備送我回家。
我決定趁此機會，提出幾個疑問。
「你到底為什麼喜歡我？」
這是第一個問題。
「僅僅做了同樣的夢，就這麼喜歡我，有些說不過去吧？」
宋鳴謙回答：「大概因為，在夢見你之前，我以為自己會孤獨終老。」
「怎麼可能？你相親對象能排到北極去。」
宋鳴謙笑了笑：「洇洇，你有你的苦惱，我也有我的。我是家裏的長子，從我有記憶開始，目標就隻有一個，成為優等生。」
「然後呢？」
「不管你信不信，我一直為了別人的期待而活，從來沒有做過自己。其實，我挺羨慕宋景的。」
「羨慕他做什麼？」
「我從來沒有飆過車，也沒有醉過，哪怕是應酬，也強撐著最後一絲理智……在遇見你之前，我甚至沒有談過戀愛。」
我好像明白了。
宋鳴謙完美得像個機器人。
但這種完美，並非自願。
從小就肩負著家族的希望，就算衣食無憂，活得也會很累。
「洇洇，夢見你之前，我其實患有嚴重的焦慮癥。」
我詫異地看向他。
第一次聽宋鳴謙提起，原來他也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麼自如。
「這個病，家裏人都不知道，不想讓他們擔心。那段時間，我整宿睡不著，全靠安眠藥吊著一口氣。
直到夢見你……」
他揚起笑容，似乎想到了美好的回憶。
「你很有趣，跟我分享了很多，學校裏發生的事情、食堂的飯菜等。
慢慢的，我發現焦慮減輕了，不吃藥我也可以睡著，甚至開始期盼夜夢的到來。」
說話間，車子進了停車場，熄火。
但我們都沒有下去。
「後來就……更喜歡了。」
他有些羞赧地垂下眼睛：「畢竟我是個取向正常的男性。」
被他說得我也有些不好意思。
「總之，洇洇，多虧你的出現，我對未來重新產生了盼頭。」
我眨巴兩下眼睛：「那麼，要怎麼感謝我呢？」
他低低笑了聲：「任憑處置。」
然後俯身，吻了過來。
一個小時後，我們各自整理好衣服。
車內還有些亂。
有人在外頭敲了敲車窗。
一扭頭，居然是宋景。
車窗的膜，從外面是看不到裏面的。
但宋景知道這是誰的車。
似乎也知道，我在裏面。
他咬緊後槽牙，艱難地問：
「季雲洇，他就是你男朋友？」
24
宋鳴謙是一點也不打算藏了，直接降下車窗。
我和他都坐在後排。
宋景掃視車內景象，眼珠子裏立刻多了幾道紅血絲。
「什麼時候開始的？」他有些絕望地問。
「近點來說，三個月前，遠點來說，在你之前。」
「所以，你們很早就認識？」
「嗯，嚴格來講，小景，你才是後來者。」宋鳴謙殺人誅心。
宋景的手，快扣進車縫裏了，他咬牙切齒：「你倆玩我呢？」
「那倒不是，」我打了個比方，「我和你哥是網友。」
「好好好，網戀是吧。多虧了我，你們才能奔現？」
「差不多。」
「去他媽的……為什麼不告訴我？！」他死瞪著發紅的眼睛。
「我說過的。宋景，我告訴過你，我有男朋友。」
「可你沒說是宋鳴謙這個混蛋！！！」
宋景氣得嘶吼，拳頭砸在車子上。
宋鳴謙正要開口，我止住他。
我和宋景的恩怨，我自己解決。
「宋景，我拒絕過你三次，我想我說得足夠明白，我不喜歡你。僅憑我們倆的關系，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我語調很輕柔，卻字字敲擊在宋景的神經上。
「一年前，你利用我，和初戀賭氣時，告訴過我嗎？」
「同學聚會，你明知道我會被針對，可你告訴過我嗎？」
「你初戀帶人撕我衣服的時候，你又對我說了什麼？」
我提醒他——
「你讓我給她道歉。」
迴旋鏢，一鏢接著一鏢，戳回宋景身上。
「所以，你沒資格要求我，連私生活都向你匯報。」
25
話說到這個份上了。
宋景很崩潰。
宋鳴謙丟給他一串車鑰匙。
「比一把？」
宋景微愕：「飆車？宋鳴謙，你他媽瘋了？你從來沒飆過車！」
「試試。」
我知道，我的恩怨說清了，現在，輪到他們兄弟了。
這不是我一個外人該插手的。
兩人把車子開到一片空曠的公路。
出發前，宋景說：「如果我贏了，你退出，把洇洇讓給我。」
宋鳴謙沒有回答他。
比賽開始，兩人一腳油門，瘋了似的飆出去。
道路的盡頭就是海。
可誰都沒有減速的意思。
直到,離海越來越近……
宋景吼道：「宋鳴謙，你不要命了？還不減速？！」
宋鳴謙置若罔聞。
最終,宋景輸給了恐懼，率先踩下剎車。
再多一米，他就會連人帶車掉下去。
宋景趴在方向盤上,懊惱地捶著,直到將拳頭捶紅。
「我輸了,我徹底輸了。」
「小景,你出發前提的那個問題，我現在可以回答你了。」
宋鳴謙仍舊保持理智。
「其他的，哥哥都可以讓給你，唯獨她不行。」
「為什麼？」宋景抬頭。
「因為，她不是物品。」
26
那天過後,宋景消失了。
據說他返回A市，消沉了一段時間。
然後,辭掉集團的工作，出國念書了。
或許他真的意識到，喝酒泡妞飆車，並不能增加他的魅力。
學識和能力,才是他的依靠。
我媽媽轉院去了A市,得到更好的醫療與照顧。
兩年後,我再一次去了宋家。
這次，是正式拜見父母。
出乎意料的是，叔叔阿姨一點也不驚訝。
他們說：「早就猜到了。小景那時候啊,壓根沒點談戀愛的樣子，反倒是鳴謙,反常地沉默,雖說這孩子一向沉默，但他那幾天明顯不太正常。」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對不起，叔叔阿姨,給你們添麻煩了。」
「哎,這怎麼能怪你呢？是小景不對,吃一塹長一智,他也該成熟點了。」
阿姨拉著我的手，不自覺紅了眼眶。
「洇洇，謝謝你,救了鳴謙。」
看來,他們已經知道宋鳴謙曾患有焦慮癥的事了。
過年上街時,又遇到妍妍。
她看見我，翻了個白眼：「你還好意思出現？宋總沒找你麻煩啊？他最討厭拜金女——」
話沒說完,宋鳴謙從後面摟住我的腰。
「寶貝,她說什麼？」
我眨了眨眼：「她說你討厭我,真的嗎？老公,我好傷心啊。」
不就是綠茶嗎？搞得誰不會似的。
「怎麼可能？我最喜歡你了。」
妍妍眼睛都快瞪掉了,最後灰溜溜地走了。
身後的人，卻不肯松開我。
我提醒他：「行了,演完了。」
宋鳴謙像隻大狗，黏在我身上：「你剛才叫我什麼？再叫一次好不好？」
我墊腳，湊到他耳邊：「老公。」
後來，我們就這樣牽著手，走過一個又一個四季。
歲月何其漫長。
有幸與你遇見。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