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9/23,池映雪的夢境,閻王的謊言……所有的一切,重又在思緒裡清晰。
吳笙睜開眼,猛地坐起身,就見徐望護在他身前,錢艾和況金鑫則站在旁邊,一臉不解地看前方。
順著他們的目光,吳笙的視線落到[西廂][燦]——閻王剛剛走進房內。
吳笙蹙眉。
困惑的錢艾則直接衝閻王的背影出聲:“你現在到底是閻王還是池映雪他爸?”
閻王轉過身來,目光卻是亂的。他單手用力抓住門框,關節已經泛了白,兩股力量的拉扯讓他身體不住顫抖,痛苦異常。
但最終,他還是平靜下來,緩緩抬頭,目光重新清明,掛著豆大汗珠的臉上,是熟悉的和煦微笑:“你說我是誰?”
錢艾詫異:“它沒有控制住你?”
“他有三點沒搞清楚。一,他能活到現在,是因為池映雪的恐懼,但是我,可從來都沒怕過他。二……”閻王聳聳肩,呼吸仍未穩,卻還是得意挑眉,“和人搶身體這種事,我是專業的……”
“三,池映雪的心裡有暗格,不好意思,我的整顆心都是黑洞。”他輕輕點了下自己胸口,像在對困在其中的黑影呢喃,“進到我這裡,你就別想著再出來了。”
錢艾眉宇間的打結仍然沒解。閻王沒被控制是好事,但他為什麼要回屋裡?
閻王手掌輕輕一翻,指尖已多出一個打火機。
吳笙心裡咯噔一下,立刻去摸自己的口袋,不出所料,打火機不見了!
顯然在他被附身的時候,閻王找機會靠近並偷回了打火機!
微熱的火苗重新燃起。
一同燃燒的,還有絲絨窗簾。幾乎是一瞬,窗格就成了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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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吳笙再沒來得及阻止。
徐望、況金鑫、錢艾,則徹底懵了,完全不明白他在想什麼,在幹什麼。
可他們隻能看著。
全隊唯一僅存、也許能對抗大火的文具“急速冰凍”,也已經被錢艾用掉了。
疾風助火,轉瞬間,火龍已經吞沒一半房間,火光映得月亮都蒙上紅色。
閻王回到門口,將熄滅的打火機扔還給吳笙。
吳笙條件反射地接住。
閻王衝他笑一下,目光依次看過四人:“這是我第一次用自己的身份幫你們闖關,感覺還不賴。”
最終,他看向徐望,毫無預警叫了聲:“隊長。”
徐望怔住,下意識應了:“嗯?”
他勾起嘴角:“記住,我,閻王,先入隊的。”
說完,他不再等回應,轉身走進熊熊大火。
烈焰一瞬吞沒了他的身影,也吞沒了困在他身體裡的黑色惡靈。
下一秒,一個櫃子被人從火海裡踹了出來,滾出門口,落在院內。
火龍衝天。
就在櫃子被踢出來後不到兩秒,“轟隆”一聲,屋頂燒塌了。
瓦片稀裡哗啦跌入火海,連同斷掉的橫梁,一同被大火吞噬。
第146章 晚安
最後一簇火焰熄滅時, 整個東西廂房已被焚燒殆盡。
無數帶著火星的灰燼漂浮在空中,隨著夜風, 飛向不知名的遠方。
什麼都沒有了。
東廂房那一間又一間承載著噩夢的暗格, 西廂房那一個又一個可能關著人的櫃子, 全在烈焰裡,化為廢墟, 化為焦土。
院子裡安然無恙。
火龍像是打定主意隻燒房間,從西到東, 起勢兇猛,結束戛然。
一片黑色雪花一樣的灰,落到院裡的櫃子上。
咔噠。
掛著的鎖,自然開了。
四伙伴錯愕地面面相覷。在櫃子被踢出來之後, 他們就用盡了方法想將之打開, 卻都是徒勞,可這會兒,當最後一絲火光湮滅的剎那, 它自己開了。
徐望伸手過去,摘掉掛鎖,輕輕打開櫃門。
月光終於照進漆黑的櫃內, 照亮那抹蜷縮著的身影……
【鸮:恭喜過關,9/23順利交卷!親, 明天見喲~~】
一秒焦土廢墟,一秒市井街頭。
即便有令人暈眩的失重感做分割,世界切換的速度, 還是快得讓人來不及回神。
天色還是黑著的。
可路燈是亮的。
街邊已有環衛工人在清掃,馬路上時不時有車駛過。侵入骨髓般的陰鬱感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開敞的街巷,踏實的煙火氣。
徐望、吳笙、錢艾、況金鑫站在一盞路燈下,被他們圍在中央的,是已經蘇醒的池映雪。
他倚靠路燈杆坐在地上,緩緩抬起頭,目光淡淡看過每一個伙伴的臉,眼底仍殘留著一些恍惚、茫然。
可徐望總覺得,他對於發生的一切,並非全然空白,他的恍惚,更像是一時還無法從某種情境中抽離的不適應。
四伙伴幾乎同時蹲下來,關心地看池映雪。他們沒有任何提前的眼神交匯,完全是不約而同。
“你還好嗎?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徐望不想再去探究池映雪在暗格裡經歷了什麼,是否和他們同樣闖了一次鬼門關,他隻希望他一切都好,就行了。
池映雪其實看起來不大好,他的臉色比平時更白,額頭隱隱有汗,下嘴唇像是被自己咬破了,一片殷紅。
可他歪頭看了四個伙伴一圈,忽然笑了,淡淡的,慵懶的:“睡一覺而已,你們都是什麼表情?”
吳笙、錢艾愣住,一時拿不準他是真話還是敷衍。
況金鑫微微蹙眉,有些擔憂地看他。
徐望則放下半顆心,至少,眼前還是那個讓人又愛又牙痒痒的小雪。
可另外懸著的半顆心……
“閻王怎麼樣?”徐望還是問了。
一直以來,他其實都不主動在池映雪面前提閻王,那感覺就像擁有兩個合不來的隊友,作為隊長,沒辦法幫他們化敵為友,那就盡量避免矛盾。
可現在,他隻能問池映雪,甚至已經打定主意,等過後池映雪稍微緩過情緒,他會將閻王為這一關付出的那些,原原本本告訴他。
池映雪沒有立刻回答。
他斂下眸子,像在思考,又像在尋找。
路燈照在他臉上,透過睫毛,在眼底留下一片陰影。
“我找不到他了。”
許久之後,四伙伴才聽見他這樣說。
那聲音極輕,輕得幾乎無法分辨情緒。
可徐望確定,那裡沒有錯愕和驚訝,有的隻是一絲惘然,和更多的無措。
那一刻,他就明白了,整個闖關過程,池映雪都清楚,他既是那個躲在櫃子裡的孩子,也是那個帶著橘子汽水味的黑影,亦是無處不在的淡月,烏雲,風——9/23的一切,他都能感知。
……
接下來的兩天,池映雪再沒說過一句話。
白天,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晚上,他就坐在9/23的太空艙裡。
他們交卷了這一關,暗格不會再開,於是漫漫長夜,隻是在太空艙裡坐著。
池映雪靠坐牆角,靜靜望著天花板發呆,他們就陪著他發呆。
閻王,走了。
他因為小雪心底的恐懼而生,又因為恐懼的湮滅而消散。
大家嘴上沒說,但心裡清楚。哪怕是當時,對於池映雪那句“找不到”理解含糊的錢艾,在這兩天的低落氛圍裡,也意識到了這個事實。
人格分裂痊愈,怎麼看都是一件好事,可理性代替不了感情,更不可能抹殺那些他們曾並肩戰鬥的記憶。
他們尚且如此,池映雪呢?
那個把心裡最後一道防線密碼設成閻王生日的孩子,想過有一天,會離別嗎。
……
徐望已經做好了持久戰的準備,甚至已經私下給伙伴們開過小會,池映雪緩三天,他們就等三天,緩十天,他們就等十天。
卻不料,當第二次從鸮裡靜坐出來後,池映雪就毫無預警開了口:“訂票吧。”
10/23的坐標點,在湖南。
徐望不知道他是真的振作起來了,還是將更多的情緒埋進了心裡,可人生就是這樣,不管你願意不願意,日歷都在一頁頁往前翻。
“和你哥聊過了嗎?”這麼重要的事情,徐望總覺得該讓親人知道。
池映雪卻淡淡搖頭:“什麼時候回北京,再說吧。”
這是人家兄弟間的事,徐望沒再多話。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徐望和吳笙訂好了去湖南的高鐵。
酒店天臺。
這棟酒店位於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扶著天臺欄杆,可以俯瞰大半個城市。此刻,這座城市正在蘇醒,路燈一盞盞熄滅,建築從黑暗中走出,熙攘和喧囂慢慢升騰。
可池映雪不看這些。
他坐在天臺角落唯一一張沙發裡,靜靜望天。
沙發半新不舊,不知是特意供客人休息,還是被酒店遺棄了,但此刻,他和身下的沙發,和諧得像一幅畫。
大半個天空已經亮起來了,今天的雲有些厚,可陽光還是執著地穿透雲層,灑向人間。
況金鑫來到天臺的時候,先看見了日光,然後才是沐浴在晨光中的池映雪。
感覺到有人闖入,池映雪轉過頭來。
“火車票訂好了,”況金鑫來到沙發旁邊,“下午三點的。”
池映雪看著他,說:“哦。”
本以為例行通知,通知完了人就走,可況金鑫反倒坐下來了,自然得仿佛沙發的另外一半,就是特意給他留的。
“美。”況金鑫忽然沒頭沒腦說了一句。
池映雪茫然:“嗯?”
況金鑫望向終於在雲邊冒頭的旭日,真心道:“日出真美。”
池映雪沒有和人談風景的愛好,尤其現在,他隻想一個人待著。
毫不猶豫起身,池映雪連招呼都沒打,就往門口走。
“以後沒人保護你了。”況金鑫望著他的背影,忽然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