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聞人厄見他勉強的樣子,忙為他戴上面具,有這一層阻隔,殷寒江這才好受一點。
這一刻,殷寒江內心無比懊惱。明明是喜別重逢的日子,他竟然……
“別勉強。”聞人厄以手捂住殷寒江的眼睛,不讓他再看自己。
在黑暗中,殷寒江聽到聞人厄說:“昨日是我心急,令你傷了根基,心境稍有起伏就會引動心魔。你在修真界沒有仙氣溫養,若不解決心魔,很難恢復。”
“是屬下沒用。”殷寒江握緊拳頭。
“誰說你沒用!”聞人厄道,“本尊不在這段日子,你做得很好。你收服兩位護法與四位壇主,穩定軍心,沒讓玄淵宗亂起來,又重新整合信梟,揪出那些對玄淵宗不利的人,沒人能比你做得更好。”
目不能視,殷寒江不用從一堆幻象中辨別哪一個是聞人厄,戴上面具,讓聞人厄看不到他的神情,這兩個保障令殷寒江心境稍稍平穩,他問出自己最關切的事情:“尊上,你為何要靠神血才能凝固形體?”
聞人厄簡單地講了下幽冥血海中的事情,殷寒江一聽便理解,等於是修真界那些人,毀掉了聞人厄的肉身。尊上失去身體支撐,隻能以神魂修煉,雖吸收混沌能量功力大增,但終究不是辦法。
知道了聞人厄這一年多的經歷,殷寒江心中更恨賀聞朝,面具下的神情漸漸扭曲起來。
“神血中的力量還要留給百裡輕淼做收服神格之用,我不能隨意使用,這段時日玄淵宗還需你管理,關於血魔之事,你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聞人厄說道。
通過昨夜入魂,聞人厄深知殷寒江鬱結於心,又一直活在自己的影子中,若不讓他站到人前重建信心,心魔不可能消除。唯一的辦法便是讓他發泄出來,賀聞朝與血魔自然是最好的突破口。
一聽到要保護聞人厄,殷寒江頓時振作起來。是了,決不能讓玄淵宗的人發現尊上的弱點,他一定要守護尊上!
見殷寒江精神振作起來,聞人厄又道:“昨夜情況緊急,我不得不用入魂之術暫時安撫你的神魂。這術法十五內隻能使用一次,要完全治愈還需要再施法數次。你……可願意我再次入魂?”
殷寒江道:“還要勞煩尊上耗費法力救我,這是屬下的榮幸,怎可不願意!”
聞人厄輕嘆一聲,無奈道:“殷寒江,我不願你自稱屬下,也不願你稱我尊上。”
殷寒江頓時僵住,要他直呼聞人厄的名字,這……怎麼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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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厄不想逼迫殷寒江做什麼,他說道:“暫且如此吧,等心魔治愈後,你再這般稱呼,我可就要怒了。”
聞人厄知道殷寒江現在因無法從幻象中識別他十分懊惱,又不想讓他看到陰狠的一面,便體貼地說:“我需要精修固魂,這些日子就在後山靈泉處修煉。你可放手做事,等下一次入魂的時候,或是……你想見我之時,就來靈泉。”
殷寒江自然時時刻刻想要見到聞人厄,可他也深知狀態不對,勉強下去隻會給尊上徒增煩惱。他剛點頭應下,便覺得手心一溫,碰到了一個柔軟的東西。
聞人厄輕輕吻了下殷寒江的掌心,取走他懷裡的《虐戀風華》,便消失了。
他走了許久,殷寒江才慢慢取下面具,一人站在大廳中,時笑時陰沉,面色可怕得很。
殷寒江想了很多事情,又仿佛什麼也沒想。他走到桌前,桌上擺著鍾離謙收到還沒來得及處理的信梟情報。
之前殷寒江命信梟調查那些詆毀玄淵宗敗類的下落,剛被新宗主血洗一番的信梟很是賣力,才一天時間就收集到十幾個人的動向,殷寒江拿著名單離開,與站在門前的鍾離謙擦肩而過。
鍾離謙:“……”
三日後,殷寒江殺氣騰騰地綁著幾個正道弟子回來,拎到總壇丟給鍾離謙:“人我弄來了,接下來我還會將賀聞朝弄來,你想個將那些高手引出來的法子,我要讓血魔在眾人面前無所遁形!”
鍾離謙:“……日前殷宗主還給了屬下一個月的時間,此刻才過去三日。就算你抓來這些弟子,我想辦法控制他們,再潛回各自門派造勢,裡應外合,也需要一段時間。”
而且他還要做聞人厄的情感指導,還要明明什麼都看透了裝著一無所知,鍾離謙真的很累。昨天舒豔豔來探望他,在地上撿起一縷白發,話語間充滿嫌棄,說鶴發散人多好聽,可千萬別成了禿發散人,都禿了還怎麼散。
自與百裡輕淼同種同心蠱後,他從此賣身玄淵宗,走上不歸路。
他在鍾離世家時備受敬重,誰也不敢在他面前大聲說話,文人門客對鍾離謙也是推崇備至。玄淵宗則是被前後兩位執掌者呼來喝去,昧著良心想辦法幫魔道鏟除正道敗類,偶爾被右護法調戲,為左護法一脈祖孫三人頭疼,還要做聞人厄與殷寒江的情感指導。
奇得是他竟沒有想要逃離的意思,而是邊頭疼邊接下這些繁雜的任務。
大概是比起面和心離,當面君子背後小人的修真世家,他更向往這種坦蕩的行止吧。
“人我交給你了,幾位壇主護法若是不聽你派遣就來找本座,務必在近期內解決這件事,不能讓尊上久等。”殷寒江說道。
鍾離謙摸了摸額頂的頭發,無奈地應了下來。
隨後殷寒江立刻去找師從心,闖進冥火壇,一身煞氣嚇得一眾鬼修躲得遠遠的。
“藥嘉平的皮剝完了嗎?”殷寒江不耐煩地問道。
“咳咳咳,成了成了!”師從心雙手奉上一套疊得好好的人皮,將易形的口訣交給殷寒江。
殷寒江略嫌棄地收下這層皮,拎著師從心來到總壇,把人放到百裡輕淼房裡道:“將她的病氣吸回來,本座要帶她去上清派,這麼病恹恹的會拖累本座。”
百裡輕淼知道殷寒江是要用自己引出賀聞朝,於心不忍,小聲道:“我聽鍾離大哥解釋過了,那天要殺我的人不是師兄,是附在他身上的血魔,可不可以……”
殷寒江對百裡輕淼可沒有聞人厄的耐心,他一把掐住百裡輕淼的脖子,不讓她發聲,陰狠道:“賀聞朝與血魔勾結是不爭的事實,就算他是被利用的,這份因果天道也會算在他身上。你若是不肯配合,本座大可想辦法破護山陣法屠了上清派,整個門派與賀聞朝一人,你選一個吧。”
他丟開百裡輕淼,隱約想起《虐戀風華》的結局,百裡輕淼竟敢拒絕聞人厄,忽而冷笑道:“你因賀聞朝教導你要愛惜天下蒼生甘願放棄一切,那當蒼生和賀聞朝擺在一起時,你會選誰,百裡輕淼?”
殷寒江太直白,他將問題直接丟在百裡輕淼面前,讓她難以選擇:“我……”
她張了張嘴,竟是無法開口做出決定。
“這還需要猶豫嗎?”殷寒江逼視著她,“若是我,除了尊主不會有第二個答案。百裡輕淼,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深愛賀聞朝,為他甘願無視尊上的好,現在不過是區區上清派與賀聞朝擺在一起,你就無法選擇了嗎?你愛的究竟是賀聞朝,還是沉醉於痴迷某人的狀態中?好好想清楚!”
他的話如同當頭棒喝,敲擊在百裡輕淼心上。
第66章 所謂因果
百裡輕淼被當頭棒喝的並非蒼生與賀聞朝,她與殷寒江不同,殷寒江可以不在意其他人的性命,百裡輕淼從最開始便不是那種人。
點醒她的那句話是“為賀聞朝甘願放棄一切”,她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是認可感情的,百裡輕淼潛意識中覺得,她為賀聞朝放棄了這麼多,對他那麼好,她那麼愛他,賀聞朝為什麼這樣對她,她不甘心。
可是現在她忽然想到,她好像沒為賀聞朝做太多事情。
百裡輕淼問道:“殷宗主,為何你覺得我為師兄放棄一切?”
殷寒江道:“就是你為了他取雪……”
不對,尊上之前的確告訴過他,雪中焰是百裡輕淼為賀聞朝取得的,可是現在被殷寒江吸收了。破嶽隕鐵原本也是百裡輕淼幫賀聞朝得到的,現在也歸殷寒江了。
拿了百裡輕淼與尊上很多東西的人,是殷寒江。
殷寒江瞬間沉默下來,靜靜地看著百裡輕淼,場面一度有些尷尬。
殷寒江不在乎外人死活,但他這麼多年孑然一身,除了聞人厄的救命之恩、教導之義外,不欠誰什麼東西。可是,仔細一想,他是通過聞人厄欠了百裡輕淼的,至少雪中焰,是百裡輕淼在萬裡冰原險些凍死才拿到的。
好在百裡輕淼沒有在意殷寒江的態度,她抱著腦袋晃了晃道:“你也覺得我好像沒為師兄付出什麼吧?可為什麼,我總有一種,十分愛師兄,為他放棄了很多東西的感覺呢?
“師兄根基被毀時,我的確為他取了七彩碧蓮心,可最終那七彩碧蓮心給了柳師姐;我明知道挖掉師兄元嬰的是舒護法,現下卻在玄淵宗備受舒姐姐照顧,關系不說親密,但也是相處融洽;師兄與柳師姐成婚後,我便離開門派,與鍾離大哥、清雪師父、宿槐三人雲遊;在太陰山紫靈閣,鎖芯草的確是我拿到的,但也不是為了師兄,而是掌門師伯。
“難得回到門派,師兄讓我暗算裘護法,我沒同意。”
她越說眼神越詭異,一副“到底發生了什麼的樣子”,百裡輕淼將頭發抓得亂糟糟的,疑惑道:“我與師兄早在他成婚時便一別兩寬,至今沒有什麼瓜葛,為什麼我總有一種他負了我,我不甘心放棄這段感情的感覺?他要辜負也是負了柳師姐吧?”
這種感覺殷寒江聽著有些熟悉,時至今日,他見到百裡輕淼時心中還是會不由自主湧現出殺意,覺得她有負聞人厄的一片深情。
見百裡輕淼這副思維錯亂的樣子,殷寒江緩緩扯過她的衣袖,撕掉一塊,擦擦破軍刺刀鞘上不存在的灰。
每當想殺百裡輕淼時,殷寒江都會用這種方式克制自己。
被撕了半截袖子的百裡輕淼思緒被打亂,她有些無語地望著自己破破爛爛的裙子,不明白殷寒江對用她當抹布有什麼癖好。
她咳了兩聲,望向正一臉渴望看著自己的師壇主,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師壇主,我不會釋放出病氣,還需勞煩你親自動手。你放心,我已經不會再尋死覓活了,多謝你的照顧。”
“咳咳咳,也沒照顧你,你搶走的。”師壇主心虛地咳嗽兩聲,走上前手掌抵住百裡輕淼的背心,抽回他修煉多年的病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