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等皇後上車,又等了會兒,車終於動了。
浩浩蕩蕩的車隊離開東長街,在宮門處和元豐帝領著的大隊伍匯合。
臨走前,就有人提醒過福兒,沒出城前不要隨意打開車簾,甚至還沒出皇宮,念夏就把用來擋陽的竹簾放下來了,將車窗遮得是嚴嚴實實。
念夏道:“姑娘您再忍忍,等出了城,就能把車簾打開,要不您先睡一會?”
可車裡實在悶熱,怎可能睡得著?
不過一路行來也沒聽見人聲,外面十分安靜,福兒猜應該是提前就肅清了道路。
走了差不多兩刻鍾,隊伍終於出城了。
福兒所坐的車突然加快速度,走到太子的金辂後,方減緩速度。
隊伍中,類似這種舉動的還有好幾輛車,都是諸如福兒這種家眷。幸虧車隊兩旁一直有禁軍侍衛負責調配,倒也沒引起混亂。
念夏讓坐在車轅上的錢安看看前後車的動靜,聽說許多車的車簾都打開了,估計都是熱得受不了,她才起身把竹簾打開,隻留了一層紗簾。
總算有風了,雖還是熱,但最起碼沒那麼悶。
這下福兒終於可以光明正大的看外面。
車隊兩側都是甲胄分明的禁軍侍衛,往前面是太子的金辂,再往前是皇後的玉辂和元豐帝的大辂,三輛辂車被重重法駕滷簿和侍衛包圍起來,看著華麗威武氣勢逼人卻讓人有些眼暈。
一些皇親國戚勳貴大臣,或身穿官袍,或身著甲胄,騎著馬陪在元豐帝的大辂旁,其中有幾位衣著扎眼的少年,正是幾位皇子。
福兒看見太子了。
他穿了件方領對襟的織金龍紋罩甲,裡面是件朱紅五彩行雲團龍的曳撒,金得閃亮,紅得耀眼。襯著他俊美的臉龐,高大的身材,格外有種意氣風發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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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群裡十分扎眼,明明那麼多人,卻能讓人一眼就看見他。
福兒看了看另外兩位皇子,怎麼看都不如他。
再看看前方十分華麗、屬於太子車輦的金辂大車,想想自己所坐的朱漆藍帷馬車,福兒憑空生出一種窘然,總覺得是一匹光鮮矯健的駿馬後面領了頭灰突突的小毛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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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隊伍實在太大,綿延數裡之長,所以行得很慢。
往外看了一會兒,福兒就沒興致了,昏昏欲睡起來。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車停了下,將她驚醒。
問過之後才知是要換車。
法駕滷簿辂車看著是威嚴好看,彰顯了皇家的氣勢,但並不適合長途跋涉,一般出城後就會換更輕便的車。
據說陛下也下命了,說今年酷暑,不用太注重規矩,盡量輕裝簡行,早日去到承德行宮。
其實主要是皇帝皇後太子換車,像福兒這種車是不用換的。
等換過車後,福兒往前看了看,這下心裡總算平衡了。
如今太子的車輦被換成了一輛朱漆寶頂華蓋馬車,雖車還是比她的車大,但至少不會讓她瞧著望而生畏。
換過車又少了那些滷簿儀仗後,車隊速度明顯快了許多。
日頭越來越烈,許多騎馬陪駕左右的勳貴大臣,漸漸都有些受不住了,騎著馬往回跑,估計是想回去在馬車上歇一歇。
福兒隱在紗簾後,瞧著四皇子回來了,三皇子也回來了,過了一會兒,才見太子騎著馬往後跑。
她往那邊瞅,太子往這瞅,兩人正好對上一個眼神。
福兒也不讓,就那麼看著他。
太子佯怒瞪了她一眼,調轉馬身。
本來福兒以為他要回自己車的,她心裡還在想,若是車不停,他又在馬上,如何才能上車?
下一刻就見他放慢了馬速,竟漸漸與她的車並行。
她還沒弄清楚他想幹什麼,就見他一個旋身再借馬镫騰身一躍,人已姿勢極為瀟灑地在陣陣驚嘆聲中登上了她的馬車。
車外是陣陣低嘆太子殿下武藝真好的議論聲,不管外面那些侍衛是不是真的吃驚,反正福兒是被驚到了。
第19章
迎春對皇後道:“娘娘,奴婢見昌平候他們都轉頭回來了,三皇子也回了,殿下應該也快回了。”
車中,換下後服穿著一身家常衣裳的黎皇後,靠坐在軟靠上,她素著面,穿著也十分素淨,這樣的她極為罕見,整個人顯得有些疲憊。
聞言,她往車窗外看了看。
“本宮坐在車裡都熱得受不住,也不知傅兒怎樣了?日頭這麼烈,還得騎著馬在外面走。”
迎春小聲道:“三皇子四皇子都在,殿下又怎好不在。”
也是,下面兩個弟弟都在父皇面前‘承歡膝下’,作為年紀最長的太子怎好缺席?
皇後神情微微露出一絲厭惡,似乎想說什麼,忍住了。
這時,車廂外有人低聲道殿下回了,迎春忙朝車窗外望去,正好看見太子騎著馬往回跑。
“娘娘,殿下回了。”
皇後表面平靜,眼睛卻不落下地看。
“回了也好,也免得曬壞了。”
她往後靠了靠,似乎終於放了心,闔上雙目養神。
過了會兒,車廂外傳來陣陣驚哗聲,隱隱有人在低嘆太子殿下的武藝真好的字眼。
皇後當即睜開眼睛。
坐在車裡是看不見後面情形的,迎春接受到皇後的示意,忙揚聲問外面怎麼回事。
不多時,有人報來。
“是殿下直接從馬上上了車,引起了一些侍衛的詫異。”
“太子也是,年紀還小?竟做出如此出格之舉,若是摔傷了怎麼辦?”說是這麼說,皇後臉上卻隱隱帶著驕傲之色。
可下一刻順子的話,讓她頓時變了臉色。
“不過殿下沒上自己的車,好像上了後面一輛似乎是侍妾坐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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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兒半掩著口的手還沒放下,太子已經進來了。
“你看看哪家女眷像你一樣,明目張膽地隔著車窗看男人?”
念夏忙退身到外面,由於地方有限,她隻能坐在車門處,背對著裡面。
衛傅在福兒的身邊坐了下,離近了才發現他出了很多汗,身上熱氣騰騰的,衣領子都汗湿了。
“我又沒看別人。”
衛傅挑了挑眉,明顯不信。
福兒現在都還有些心如撞鹿,不免神態就帶了些嬌軟:“方才三皇子四皇子往回跑時,我都藏在簾子後,隻有殿下過來時,我才拉開了車簾。”
“你沒往外看,怎知三弟四弟往回走了?”
哎呀,被拆穿了。
福兒忙岔開話:“殿下,你出了這麼多汗,要不要換身衣裳?不過我這好像沒帶你的衣裳,要不你先喝杯茶?”
“你跟孤裝傻就是。”
衛傅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接過茶盞,一飲而盡。
福兒眨了眨眼,裝作沒聽見,殷勤地拿著帕子給他擦汗。
如此一來,衛傅倒也不好與她再計較了。
說話間,有人騎馬送來了一個包袱,包袱裡裝著太子的幹淨衣裳,又有人騎著馬送來銅盆帕子和半桶水。
福兒簡直想象不出,這水是從哪兒來的。
還是衛傅見識廣博,嘲笑她說有人專門服侍這些,別說水了,還能在車上做吃食。說若不是這些問題能解決,如何能趕路數百裡?
要知道當下這個車隊裡都是大燕最尊貴的一批人,渴不得,也餓不得。福兒這車是太小,他的車裡不光自備的有洗漱用的物件,還有便桶,燒水的爐子,還能泡茶,像父皇母後及其他高位嫔妃車裡還有冰盆。
好吧,福兒承認自己見識淺了。
“那殿下車裡有冰盆嗎?”
“你想做什麼?”
福兒扭捏了下,一面賢惠地幫他脫外面的罩甲,一面道:“你看長途跋涉,殿下難免需要人服侍,小喜子哪有奴婢周全,不如讓奴婢去殿下車裡,殿下平時吃茶用飯奴婢也能跟著服侍。”
她這裝模作樣的樣子,讓衛傅連連皺眉,又有些啼笑皆非,不禁睨了她一眼:“現在知道巴結孤了?晚了!”
福兒裝哭:“殿下你怎能如此狠心無情,妾身一介蒲柳之身,被殿下強搶民女……”
“等等,你這是從哪兒學來的這一套?”
衛傅越聽越不對勁,打斷她的話。
福兒眨了眨眼。
“話本子裡啊,我平時沒事做,又沒東西打發時間,小安子就給我找了些宮外的話本子。殿下你知道我的,我哪有那個興致看書,就讓念夏念給我聽……”
“停停停!你趕緊給我打住!”太子斥道,“你這成天不學無術的,看個話本子還得讓宮女念?”
福兒叫屈:“不想看跟不學無術有什麼關系?我又不是不識字,就是不想費眼看,聽人講多有意思,正好我跟念夏都能打發時間。”
她說得理直氣壯,車門外背著身的念夏和錢安冷汗直冒。
沒想到姑娘這麼輕易的就把兩人給賣了,幸虧殿下沒發怒,還在那兒跟姑娘‘講道理’。
“……總之以後不準學這一套,太不像話了,而且,孤…孤哪有強搶民女?”
瞅著他虛張聲勢的冷臉,泛紅的耳根,福兒笑得像偷吃了魚的貓。
“殿下真沒有嗎?”
見她突然偎進自己懷裡,衛傅下意識就讓她看車門。
福兒才不要看,道:“那殿下讓不讓我坐你的車?”
“……”
“這樣呢?行不行?”
她突然攬著他頸子,在他薄唇上印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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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皇後冷著臉,迎春也不敢說話。
“就是那個被太子獨寵的宮女?叫什麼福兒的?”半晌,皇後才道。
迎春沒敢抬頭:“據說這趟殿下就帶了一個司寢宮女。”
“是隻帶了這一個,還是隻有這麼一個?”
皇後瞧了她一眼道:“你們別以為瞞著本宮,本宮就不知最近東宮發生的事,四個司寢宮女,太子隻挑了一個,而且頗為寵愛,日日招其侍寢?”
迎春忙跪了下來,匍匐在地。
“娘娘,奴婢瞞著您,也是怕您又生氣,您與殿下是親母子,這兩年卻不甚親近,奴婢也是怕您和殿下因為一些小事生了矛盾,越來越生疏,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