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抿了一會兒唇,雲珠忽地笑了,搖搖頭。
算了,潘氏到底死了外孫,新帝繼位後潘氏雖然還是皇帝的外祖母,那分量卻遠遠不及從前,就連發泄也隻能像老鼠似的偷偷摸摸剪掉一朵花,再也想不出其他高招,雲珠又氣什麼呢,當樂子還差不多。
“知道了,等會兒你走了,我就派人去請她過來賞花。”
雲珠好笑地道。
曹勳:“我可不是給她買的。”
雲珠與他對視一眼,做了個叫他低頭的動作。
曹勳俯身。
雲珠就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算你會哄人。”
曹勳抱抱她,道:“為這點小事跟她計較不值得,不過我已經吩咐下去了,那邊再派人去園子的話,張叔會叫人跟著,一次兩次沒關系,她若沒完沒了,我也不會一味縱容。”
雲珠:“行了,你快去官署吧,為她耽誤公務才是不值得。”
曹勳這才走了。
雲珠剛才說著要故意氣潘氏一頓,現在又沒了那份闲心,顯得她多把一朵牡丹當回事似的。
可潘氏已經去花園裡等著了,等著撞見雲珠尋花失敗的一幕,誰讓皇帝外孫死了,她還有心情賞花!
然而潘氏等了又等,根本沒等到雲珠的身影,隻等到一個遠遠觀望她仿佛防賊一樣的小廝,等到曹勳一大早送了雲珠二十多盆盛開牡丹的消息。
潘氏:“……”
她咽不下這口氣,跑去宮裡跟女兒告狀:“別看皇上走的時候他裝得跟自己死了兒子似的,瞧瞧,這才過去多久,皇上還沒下葬,他就有心情陪那狐狸精賞牡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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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太後一身素衣,不施脂粉,明明還很年輕美豔,卻仿佛一下子老了十來歲。
宮裡的女人,皇帝丈夫活著時靠爭寵度日,丈夫死了,兒子做皇帝她做太後,日子也頗有滋味兒。
而今,她唯一的兒子沒了,下半輩子陪著她的,隻剩這牢籠一般的慈寧宮。
看看一臉刻薄的母親,曹太後隻覺得可笑:“就算哥哥的悲痛是裝出來的,他願意裝,說明他還願意給我這個妹妹留些情面,母親再繼續得罪哥哥雲珠,就怕哪天哥哥連這點情面都不給我了,隨便新帝登基後如何對我。”
潘氏沉默了。
曹太後身心俱疲:“您就安生些吧,別再給我添麻煩了。”
如果當初雲珠順順利利嫁了弟弟曹紹,兒子絕不會與李家父子鬧得那麼僵。
如果兒子繼續留著李耀做御前衛指揮,以李耀的身手,說不定那天就能阻攔宮人刺殺兒子。
可惜沒有如果。
有些事情,從母親棒打鴛鴦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結局。
第84章 新帝進京,雙喜臨門(今天開始單更啦,明天見)
貴州黎平距離京城實在是太遠,迎立新帝的使團二月初出發,來去都是快馬加鞭恨不得一刻都不耽誤,總算在五月底將新帝迎回來了。
曹太後率領文武百官親自出城迎接。
雲珠一早就跟母親、嫂子守在了醉仙居,當新帝儀仗開始進城了,孟氏一手摟著女兒一手摟著兒媳,娘仨擠在一個窗戶旁。
新帝坐在金碧輝煌的御輦中,前後左右都是身穿銀甲的武將,其中有個穿紅袍的少年騎著高頭駿馬守在御輦左側,其人面如冠玉眉目沉穩,正是寧國公府的三公子李顯。
雲珠已經整整一年沒見過弟弟了,隔了這麼久再見,她一下子發現了弟弟身上的變化,臉曬黑了一層,個子高了肩膀更結實了,那種沉穩的氣質也越發明顯,很容易讓人忽視他今年也才十六歲而已。
孟氏目不轉睛地望著漸漸往前行去的兒子,滿臉欣慰。
顧敏說俏皮話哄婆母與小姑:“三弟越長越俊了,我看下面好多姑娘都在盯著三弟看。”
雲珠這才收回追隨弟弟背影的視線,然後就看到了騎著駿馬並肩而行的父親與曹勳。
窗下的百姓興奮地議論著:“寧國公與大國舅都是又俊又雅的武將,這算不算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我倒覺得,大國舅比李家世子長得更像寧國公的親兒子。”
“淨說胡話,大國舅才比寧國公小十歲而已。”
“長得俊就是吃香,這倆人看著都比實際年輕。”
“哎,那個是李世子,好家伙,這個頭這身板,我都擔心他壓壞那匹馬。”
雲珠與孟氏聽了,下意識地看向一旁的顧敏。
顧敏的小臉頓時變得比炭火還紅,回到椅子上坐著去了,低頭給自己倒茶,心裡又羞又惱,剛剛那人真是胡說,她都能受得住李耀,那麼膘肥體健的駿馬會背不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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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進宮之後,先率領文武百官去為乾興帝搭建的奉安聖殿祭奠乾興帝。
乾興帝的棺椁還停在這裡,因為天氣越來越熱,帝王棺椁周圍擺了一圈冰,盡管如此,還是有些味道逸了出來。
曾經的二皇子黎王如今的熙寧帝手持三炷香,神色平靜地對著那棺椁拜了三拜。
他是兄長,如今也是皇帝的身份,不必朝死去的皇帝弟弟行跪禮。
早在去年離開京城的時候,熙寧帝就沒想過自己還有回京的那一天,去貴州的一路歷經生死危機,抵達貴州後,熙寧帝想的也是如何提防乾興帝的其他謀害手段。
誰又能料到,他與李顯才把那座石寨收拾出樣子來,才暗暗收攏了一批可靠之人,乾興帝就把自己折騰死了?
虐打宮人這個惡因,熙寧帝一點都不奇怪,早在乾興帝還是太子時,就對身邊的宮女太監動輒打罵,根本不把那些宮人當人看。
因為乾興帝曾經想過要他的命,現在乾興帝死了,熙寧帝也不可能有什麼傷懷的情緒,他連眼淚都不屑裝,長嘆一聲便算是給了曹太後面子。
正是這些小細節才更能表現一個人的性情,曹太後與文武大臣們都看得明白,熙寧帝不是個愛做面子活的皇帝。他的皇位不是乾興帝真心留給他的,他也不會因為那道遺詔就對乾興帝既往不咎感激涕零,曹太後與京城的這幫大臣更不用指望利用這事拿捏他什麼。
祭奠完乾興帝,大臣們正式跪拜了熙寧帝一番,熙寧帝就帶著一幫重臣去了乾清宮。
曹太後、兩位國舅、李雍李顯父子都在。
熙寧帝先聽內閣與六部稟報了最近幾個月的朝堂大事,江山暫且無憂,接下來就商討了乾興帝下葬的事。
短短四個月,乾興帝的陵寢已經修建好了,大夏朝那麼多皇帝,大多數帝王的陵寢都修建了數年,乾興帝是第二個隻用了四個月的工期的。這其中自然有乾興帝尚未成婚不用考慮給皇後留位置的因素,也跟乾興帝在位時間短、死因丟人又與新帝結怨有關。
曹太後倒是很想給兒子修個無與倫比的陵寢,可她沒有理由也沒有勢力去為此爭取。
熙寧帝看過欽天監測算的幾個黃道吉日,詢問曹太後:“母後覺得哪個日子好?”
曹太後面露哀傷:“就六月初七吧,讓他早些入土為安。”
兒子下葬了,她的心也好受些。
熙寧帝便讓禮部尚書去安排了。
內閣、六部尚書離開後,熙寧帝看向李雍父子時,神色就變得親和多了:“國公與顯郎隨朕一路奔波,肯定也累了,早些回府休息吧。”
李雍、李顯領命告退。
此時,乾清宮就隻剩熙寧帝、曹太後以及兩位國舅了。
曹太後識趣地提出要回慈寧宮休息。
熙寧帝看向曹紹:“小舅代朕送一送母後。”
曹紹:“是。”
說完,他上前扶住姐姐的手臂,姐弟倆慢慢地離開了乾清宮。
離得遠了,曹太後仔細打量親弟弟一番,見弟弟瘦了也黑了,心疼道:“你這一路,吃了不少苦頭吧?”
曹紹看眼姐姐,邊走邊低聲道:“還好,去時國公爺他們對我都頗為照顧,見到皇上後,皇上待我也很是禮遇。”
曹太後扯了扯嘴角。
二皇子從小沉默寡言,禮數上卻沒出過什麼錯,不像她的兒子,喜怒都擺在臉上,裝都裝不像。
“再禮遇,還不是留了大舅舅說貼己話。”
曹太後的聲音輕得像一縷風,曹紹離得近聽得都勉強,但他確實聽清了姐姐說了什麼。
曹紹的心情非常復雜。
親外甥登基時,他的身份水漲船高,要說他沒有高興的情緒,那肯定是假話。
隻是再高興,曹紹也知道親外甥不是個明君料子,很多事都弄得他跟著頭疼,而經過與熙寧帝近兩個月的相處後,曹紹都不得不承認,這個隔了一層的外甥比死去的親外甥更適合做皇帝。
曹紹沒想過利用自己的國舅身份在仕途上得利,所以即便熙寧帝會因為死去的外甥暫時疏遠他一段時間,曹紹也不會有太多失落的情緒,他相信,隻要自己盡忠職守誠心為朝廷效力,熙寧帝認可了他的才幹,遲早還會重用他。
因此,曹紹也不會嫉妒更可能被熙寧帝器重的兄長。
他對姐姐道:“皇上正直寬和,非睚眦必報之人,姐姐安心與他相處,皇上會敬重姐姐的。”
曹太後望著遠處的天:“放心,我都懂的。”
與熙寧帝作對,於她而言沒有任何好處。
乾清宮,所有人都退下後,曹勳朝熙寧帝跪了下去。
熙寧帝大驚,快步繞過來欲扶起他:“舅舅這是做什麼?”
可他終究還是個清瘦的少年郎,曹勳握住熙寧帝的手阻攔他的動作,垂眸告罪道:“是臣無能,讓皇上險些被魏剛、宋太醫所害。”
他指的是去年熙寧帝險些被一碗毒藥害了的事。
回想當時的驚險,熙寧帝苦笑道:“他人要害朕,舅舅鞭長莫及何罪之有,朕都明白的。”
當時那些護衛都是萬公公奉乾興帝的命親自挑選的,這種情況下舅舅都能在裡面安插自己的人手的話,那舅舅的本事也就太大了,大到誰當皇帝都得忌憚。
“舅舅快起來吧,朕現在隻剩你這一個可以信得過的親人,舅舅可千萬別與朕生分了。”
曹勳抬頭,對上少年皇帝誠懇的目光,這才站了起來。
熙寧帝讓他坐下,他問了問舅舅京城裡的事,曹勳也關心了一番他這一年的經過。
熙寧帝笑道:“還好有顯郎陪著朕,不然朕未必能堅持得下來。”
曹勳並未一味地憐惜皇帝外甥,面帶期許地看著熙寧帝道:“艱難困苦,玉汝於成,皇上這一年裡對官場險惡民間疾苦都有了親身體會,臣相信,等皇上親政後,必能成為一代明君。”
熙寧帝被舅舅的話激起了豪情萬丈,正色道:“朕亦有此意,隻是朕尚且年少,還望舅舅輔佐。”
曹勳再次跪了下去:“忠君報國乃臣分內之事,隻要皇上有令,臣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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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國公府,李雍父子倆一回家,便收到了孟氏娘仨的熱情迎接。
更準確的說,是李顯接受到了來自母親、姐姐、嫂子的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