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可雲珠難以相信,世上真會有這麼大度的男人,連妻子動過背叛他的念頭都能容忍。
以前雲珠自負美貌,現在她已經明白了,她的美貌加上寧國公府貴女的身份,確實足以讓曹紹、謝琅等年輕子弟甘願為她驅使,但對於曹勳、小昏君這種大權在握的能夠完全用其他手段拿捏她的男人們,她的美貌隻會讓她淪為獵物。
偏偏曹勳有些話確實是真的,如果他沒那麼在意她,離京前根本沒必要泄露他的謀劃,她多擔心幾日又與他何幹,泄露了反倒平添隱患。
就在此時,曹勳又開口了:“公平起見,我不會一直霸佔你。”
“就從今日算起吧,如果之後兩年我都不能讓你對我生情,那兩年之後,隻要你再次開口,我會寫和離書給你。”
他握住她的手,調侃道:“那時你也才二十二,依然貌美無雙,以你的身份,再嫁個年輕才俊輕而易舉。”
雲珠苦笑。
嫁什麼人啊,嫁這一次就夠各種頭疼了,真有那日,她隻想安享幾年自在,遇到合適的男人就嫁,遇不到也不強求。
“好了,起來吃飯吧。”
曹勳扶著她一起坐正了。
雲珠背後裹著被子,面前就是他寬闊的胸膛。
這人說著要去吃飯,手依然貼著她的腰,雲珠沒有抬頭去看他的臉,卻感受到了他可能身不由己的虎視眈眈。
至親至疏夫妻,明明有著骨血至親都無法比擬的親近,卻也在某些事情上諱莫如深。
雲珠挪到了旁邊的床上。
曹勳沒再攔著她,找到脫在一旁的中衣率先穿好。
雲珠的中衣就不好找了,被他丟的床頭一件床尾一件,房間又黑,雲珠一手抱著被子,一手四處劃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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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地,火折子聲響,曹勳點亮一盞燈。
昏黃柔和的光線投過來,雲珠也看到了斜歪歪搭在他枕頭上的素色小衣。
雲珠一把抓過來,拉起被子躺下,摸索著穿。
曹勳站在桌子旁,倒了一盞溫水,舉到一半,想到睡前她出的那些汗,便端著水來到床邊。
雲珠才把小衣穿好,身上蓋著被子,隻露出一張酡紅的臉,是寒冷天氣裡睡醒後的常見臉色。
曹勳坐下來,將茶碗遞到她面前。
雲珠確實口幹,側過來去就茶碗。
剛要碰上,那碗卻移開了。
雲珠抬眸。
曹勳低聲道:“看在顯哥兒即將回京的份上,我以前刺過你的那三次,可以銷賬嗎?”
雲珠垂眸:“不是就兩次嗎?”
一次為曹紹,一次為小昏君。
曹勳:“婚前也說過一次狠話,當時還不算了解你。”
雲珠最在乎的是自己與家人的命。
曹勳替她化解了這輩子可能會遇到的最大的危機,她又豈會繼續記恨那幾句不中聽的話?
“已經忘了。”
她奪過茶碗,自己喝了幹淨。
第82章 “我年紀不小了,你別再氣我了行不行?”
乾興帝在位不足一年就沒了,無論曹太後多麼悲痛,國喪一個月之後,京城的官民們漸漸都恢復了正常走動。
春暖花開,雲珠回了一趟娘家。
李耀還擔著金吾前衛指揮使的職位,一早就出門了,隻有孟氏、顧敏婆媳守在家裡。
有李顯與新帝的那層關系,誰都知道寧國公府的好日子終於要回來了,然而越是這個時候,寧國公府越不能浮躁,無論誰送來拜帖或請帖,孟氏都找借口婉拒了,畢竟新帝還沒入京,乾興帝也還沒有下葬,曹太後正難受著。
私底下,孟氏難得在女兒面前紅了眼圈:“顯哥兒可算要回來了,他還從來沒有離家這麼遠過。”
兒子剛離京的時候,她得在女兒兒媳面前堅強,現在兒子要回京了,孟氏才少了顧忌,真情流露。
雲珠逗母親:“娘光想著弟弟,爹爹去迎新帝,來回來去可能要花四個月,走這麼久也沒聽您念叨過一聲。”
孟氏的目光在女兒與兒媳臉上掃過:“我們都二十多年的老夫老妻了,才沒有你們這些小夫妻那麼黏糊。”
顧敏羞澀地垂了眼。
雲珠不知道兄嫂是如何黏糊的,她跟曹勳新婚期間身體上確實黏糊,經歷過這麼多的事後,後面會變成怎麼樣雲珠真沒有把握。
她天生就不會溫柔似水那一套,也不想因為念著曹勳幫他們一家解決了大麻煩就刻意去溫柔待他,做出曲意逢迎的姿態。曹勳要是個傻的,雲珠糊弄他一下也還行,偏偏曹勳的眼睛毒得很,讓雲珠去假意逢迎,簡直就像脫了衣裳在他面前故作端莊。
按照雲珠的想法,最簡單最省事的就是和離,她不用承受他的任何打量審視,曹勳也能換個真心待他的妻子。奈何曹勳不願意,非要再嘗試兩年,而雲珠確實感激他弄死了小皇帝,便也願意配合他這個提議。
不過雲珠有種感覺,兩年後曹勳大概還是要失望的,新婚那一年她都沒能對他生出多深情意,更何況現在,她既佩服他的能力,也有點怕了他海深般的謀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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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珠回完娘家的第二天,孫玉容來定國公府找她了。
上次兩人見面還是年前,年後的一個多月雲珠為各種事情憂心,顧不上任何應酬。
如今家裡那邊再沒什麼需要她惦記的,仿佛雨過天晴,雲珠身心輕松,腳步輕快地去前面迎接。
在正廳前面,雲珠看到了孫玉容。
奇怪的是,以孫玉容跳脫的性子,一照面她就會像鳥雀一樣撲過來,今日的孫玉容居然十分淑女地移動著蓮步,隻朝她綻放出一個明媚的笑容。
難道多做了幾個月的管家夫人,孫玉容就變穩重了?
等她靠近了,雲珠好奇問:“怎麼轉性了似的?”
孫玉容臉上一熱,她身旁的丫鬟笑道:“國舅夫人有所不知,我們夫人有喜了。”
孫玉容嗔她一眼,挽住雲珠的胳膊,低聲道:“來的不巧,正月底剛診出喜脈,還沒知會你宮裡就出事了。”
雲珠先是為她高興,跟著有些為孫玉容後怕:“你這其實是來得巧,再晚半個月都怕說不清楚。”
孫玉容見她一心為自己考慮,頓時松了口氣:“你不知道,孩子這事,我既想告訴你,又怕你覺得我在炫耀……”最終還是跟好姐妹分享的激動心情壓過了擔憂,可剛剛丫鬟開口的時候,孫玉容的心還是高高地懸了起來。
雲珠:“……”
她沒好氣地道:“你真懷個會仙術的金童或玉女,我才會為這事嫉妒你。”
倘若她一直在巴巴地盼著子嗣,雲珠說不定還真會羨慕一下,問題是她根本沒盼著。
新婚的時候不著急,先帝駕崩後她就各種為家裡擔心,那時候懷上了,雲珠隻會嫌麻煩。
“都說懷孕會變胖,我怎麼覺得你好像瘦了?”
雲珠一邊扶著孫玉容往暖閣走,一邊觀察她的變化。
孫玉容立即變成了苦瓜臉:“別提了,整個二月我幾乎都是吐過來的,甚至連喝口水都要嘔一下,也就是進了三月才恢復胃口長了回來,不然你看了可能都會害怕。”
雲珠捏了捏她的手腕,以前能捏到一圈肉,現在輕輕一捏就能碰到骨頭。
“還是胖點好看。”雲珠笑著道。
看孫超、孫廣福的身形就知道孫家容易出胖子,孫玉容小時候也胖,長大了知道美了才有意控制著飯量,饒是如此,孫玉容依然是京城貴女裡面最豐腴的那個。
雲珠也屬於偏豐腴的美人,但她個子高,便顯得姿態窈窕,以前孫玉容沒少為此咬牙切齒。
“那你現在才懷兩個多月,怎麼還跑出門了,想我的話派丫鬟來說一聲,我過去找你啊。”
等孫玉容坐到榻上,雲珠才想起以前聽人說過,懷孕頭三月最該小心養胎了。
孫玉容笑:“沒那麼嬌氣,再說了,你這身份眼瞅著要更尊貴一層,我一個小小的七品文官夫人,哪敢勞動您的大駕?”
乾興帝在的時候,整個李家都被打壓,說不定連國公府的爵位都可能被乾興帝奪了,縱使雲珠從不跟她傾訴,孫玉容也能看出雲珠眼底的愁緒。孫玉容不提,是因為她沒有辦法幫雲珠解決困境,言語安慰有個屁用,隻會叫人心煩。
現在新帝要進京了,李顯與新帝分明是新的一對兒李雍與先帝,隻要新帝別弄那些幺蛾子結結實實地活到六七十歲,那麼寧國公府也就能繼續風風光光幾十年,雲珠也能跟著享受幾十年的尊榮,直到壽終正寢。
雲珠依然愛聽這樣帶著恭喜意味的玩笑話,卻不會認為此後餘生真的會一帆風順,伴君如伴虎,黎王究竟會變成什麼樣的皇帝,誰也不知道,再說了,就算黎王會像先帝那樣器重李家,可萬一黎王也像先帝一樣英年早逝呢,像乾興帝的話就更……
隻能說,還是要腳踏實地,做好眼前該做的事,太遠的就不要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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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玉容在這邊用了午飯才走。
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的,雲珠特意躺在次間的榻上歇晌,枕頭擺在北邊,讓陽光隻能曬到她的腰部以下。
在這樣愜意安逸的氛圍中,雲珠都要睡著了,腦海裡忽然浮現出孫玉容提到孩子時的溫柔笑容。
孫玉容平時的性子跟溫柔也不怎麼搭邊,隻是要做母親了,母親對子女的溫柔自然而然浮現了出來。
雲珠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她不知道怎麼樣才叫對曹勳動了情,她都不知道,兩年後曹勳又該怎麼判斷她是否動了情?
沒有孩子,一切都很簡單,大家心平氣和地和離就行了。
可萬一懷了孩子呢?
如果那時雲珠已經動了情,曹勳也滿意她的情,孩子便如錦上添花,一家三口美滿如意。
就怕雲珠依然沒有動情,或是她動了情,曹勳卻以為她沒情。
前者,雲珠不想為了一個孩子逼著自己與曹勳貌合神離地過一生,後者,曹勳可能會因為對她的“無情”過於失望,仍然寫封和離書給她,隻留下孩子。當然,他也許會看在孩子的份上願意與她繼續做夫妻,隻是他已經失望了,待她不會多溫柔就是。
這念頭讓雲珠的心頭又變得沉甸甸的。
無論她怎麼想,至少在這兩年內,孩子就是個麻煩。
黃昏時分,左鄰右舍的人家廚房屋頂開始冒出縷縷炊煙時,曹勳從都督府回來了。
天長就是好,用過晚飯夕陽還燦爛著。
曹勳:“去園子裡逛逛?這個春天是不好陪你去外面踏青了。”
普通人家可以該怎麼過就怎麼過,定國公府是乾興帝的母族,人還沒下葬,他們便不好大張旗鼓地出城郊遊。
雲珠:“好啊。”
如今已經是三月下旬,長在朝陽位置的桃花陸續綻放,粉粉嫩嫩的花瓣,星星點點的花蕊。
曹勳折了開著兩朵的一小枝,插在小夫人烏黑濃密的發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