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證據越多,褚嘯身邊反水的人就越多,最終,褚嘯的一個心腹交待了當年褚嘯與胡伯昌聯手加害抗倭良將唐長河一事。
郭弘第一時間將這些證詞證據送到了京城。
乾興帝或許還有些舍不得胡伯昌,但一想到懲治了胡伯昌能給自己賺個明君的美名,證據到手後,乾興帝也不再手下留情,直接派錦衣衛去查抄胡伯昌的府邸。
這一抄可不得了,從胡伯昌京城的府邸與老家一共搜出七十萬兩白銀,再加上各種古玩字畫奇珍異寶,合計能有百萬兩,並由此又查出一批給胡伯昌行賄的官員。
胡伯昌罪無可恕,七月底的時候,被判斬立決。
而早在他斬首之前,乾興帝已經在內閣的舉薦下,重新提拔了一位兵部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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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玉容除了沒去午門觀看斬首的熱鬧,此案有什麼進展她幾乎都能第一時間知道,再來雲珠這裡分享。
雲珠笑她:“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跟胡家有多大仇,這麼關注那邊。”
孫玉容:“我跟他們家沒仇,我就是覺得陳定之太倒霉了,好不容易考上狀元,好不容易攀上一位尚書,結果新娘子都沒認熟呢,胡家就出事了,也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麼心情。”
雲珠看著她掩飾不住的笑容,可沒有一點同情的樣子。
怎麼說呢,一個是孫玉容看上了卻沒有勝算能搶過來的狀元郎,一個是成功搶了她心儀夫婿的胡家,現在兩邊一起倒霉,孫玉容確實有幸災樂禍的立場。
更甚者,陳定之這個狀元郎倒霉了,當初排第二的榜眼徐觀將更容易出頭。
聊完這樁大熱鬧,孫玉容朝雲珠眨眨眼睛:“杜萱她丈夫被貶官外放了,國舅爺跟你說了沒?”
杜萱就是杜少夫人的芳名。
雲珠挑眉:“她丈夫也牽涉胡家一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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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玉容:“沒有,完全不相幹的,隻是時間趕上了,說是被御史抓住把柄告了一狀,問題是,她丈夫兩三年前的舊事,御史早不告晚不告,偏偏在你被杜萱潑了茶後告,你說有多巧?”
雲珠垂眸。
孫玉容笑著推她的胳膊:“你還真是厲害,國舅爺那麼正派的人都被你迷成這樣,不惜為你公報私仇,如今全京城的女眷都要知道國舅爺有多護著你了。對比起來,杜萱真叫一個慘啊,偷雞不成蝕把米,不過誰讓她先得罪你呢,自找的。”
雲珠神色淡淡。
孫玉容疑惑道:“不對啊,以你的性子,國舅爺這麼討好你,你尾巴早該翹起來了,不會在跟我裝矜持吧?”
雲珠看看她,笑道:“別人也賣力討好過我,最後又如何了?”
孫玉容第一個想到了曹紹,曹紹在雲珠面前,跟孝子賢孫都差不多了,最後還不是說悔婚就悔婚。
考慮到孫玉容也快出嫁了,雲珠給她說了自己成婚一年的心得:“男人肯討好女人,隻說明這女人有吸引他們的地方,未必真就是多把這個女人當回事。譬如國舅爺,他的官職身份擺在那,甚至不用他親自動手,隻把自己的意思傳達下去,馬上就有人搶著替他去對付杜萱的丈夫,確實是為了哄我開心,可他自己又真的付出了多少心力呢?”
“除非他願意承受傷筋動骨的代價也要討好我,或是類似的,我才相信他心裡真的有我,動動嘴皮子就能做出來的討好,笑笑就行了,不必當真。”
孫玉容:“……”
驚呆片刻,她沒好氣地戳了下雲珠的腦門:“你就是長得太美,被男人們捧習慣了,你可知道,大多數女人連男人的一句甜言蜜語都難聽到,更別說讓他們利用權勢替自己出氣了,隻有你,國舅爺如此待你,你還不知足。”
別說俊美偉岸的國舅爺了,就是五官平平無奇的徐觀婚後肯如此待她,她都超級滿足。
雲珠嘆氣:“沒辦法,誰讓我長這樣呢,我又沒求著他來討好,都是他自己願意的。”
正因為她已經出過氣了不需要曹勳多此一舉,那麼曹勳再這般討好她,她也沒什麼好稀罕。
第67章 “我願意被你使喚。”
曹勳離開官署,正是夕陽灑落的時候,官署外的青石板路都染上了一層金色。
遠處,有些人家的院子裡升起縷縷青煙,被秋風卷走,又在秋風裡消散。
曹勳目光追隨那道青煙,直到看不見了,這才握住韁繩,翻身上馬。
阿九落後半個馬身,正好能看見主子俊朗的側臉。
三十出頭的國舅爺,雖然臉上沒有一絲皺紋,駐守邊關十幾年的閱歷還是讓“成熟”二字融進了他的骨血,使得外露的氣質從容內斂,笑起來寬和包容,不笑的時候自然流露出幾分威嚴,是二十來歲的年輕兒郎比不了的。
阿九一直都以為,主子已經修煉出了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然而他最近又隱隱覺得,主子似乎有些不開心。
為何不開心?
阿九琢磨不透,總是跟主子對著幹的胡伯昌已經死了,新提拔上來的兵部尚書夏進表面跟主子沒什麼交情,其實命脈早被主子扣住了,不想身敗名裂的話隻能為主子所用。
官場上一切順利,家裡小夫人每次見到主子都是笑意盈盈,主子又有什麼要愁的?
不知不覺來到一處十字路口。
走西邊是去定國公府的路,曹勳卻騎馬拐去了東邊。
阿九忽然明白了,主子是要去探望淮安侯。
“你先回去吧,跟夫人說我有應酬,晚飯不必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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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侯府,張行簡、柳靜夫妻並不知道曹勳會來,正要用飯了。
兒子張護還在宮裡給乾興帝當伴讀,陪伴夫妻倆的隻有他們快滿八個月大的女兒團團。
曹勳停在了巷子拐角。
根據炊煙就能判斷哪家還沒有吃,哪家已經吃上了。
入秋之後天越來越短,他隻是等了一頓飯的功夫,夕陽便徹底消失,夜色如霧籠罩過來。
當他現身淮安侯府門外,張行簡夫妻恰好吃完。
柳靜抱著女兒出來迎接。
這個月齡的團團五官早已長開,眉眼酷似柳靜,笑起來卻有張行簡的影子。
或許跟淮安侯府應酬不多有關,團團有些認生,好在曹勳來得勤,又是愛笑的,團團跟他很熟了,主動要叔叔抱。
曹勳接過小侄女,跟在柳靜身後,一邊把手指給團團玩,一邊問柳靜:“嫂子,行簡這幾日如何?”
柳靜笑道:“還行,太醫開了鎮痛的藥,飯也吃得稍微多了些。”
曹勳:“那我再送來幾副。”
張行簡現在幾乎全靠藥續命了,且全是昂貴的藥材,於此時的張家已經是負擔。
柳靜無法拒絕,她也知道這是曹勳的心意,她連客套都是輕視兩人的兄弟情,隻能柔聲道謝。
“他在裡面,團團給我,你進去吧。”
柳靜要接走女兒。
團團縮在叔叔懷裡不肯離開。
曹勳便叫柳靜先去休息,他抱著團團進去了。
張行簡靠在次間的榻上,穿著一件淡色的家常袍子,已經瘦得快要脫了相,隻有一雙眼睛依舊溫潤。
曹勳將團團放到榻上,小丫頭立即爬到父親身邊,經常被母親教導,團團知道自己不能壓到父親,就趴在父親身邊咿咿呀呀地喚兩聲,然後翻個身自己玩。
曹勳羨慕道:“團團真乖。”
張行簡目光溫柔地看著女兒:“是比她哥哥小時候安靜,照顧起來省心。看你這身官服,才從官署出來?吃過飯了嗎?”
曹勳:“在官署吃的,不然也不會現在才到。”
張行簡沒有懷疑。
因為張行簡的病,張家幾乎沒有什麼應酬,不過胡伯昌的案子太大了,張行簡也聽到了風聲,就與曹勳聊了聊這些,時不時再逗逗團團,不知不覺窗外竟已漆黑如墨。
曹勳失笑:“居然耽誤了這麼久,那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來。”
張行簡看著好友的笑臉,叫他重新坐好,摸著女兒的頭問:“你是不是有什麼煩心事?”
曹勳坦然與他對視:“除了放心不下你,我能有什麼可煩的。”
張行簡:“我是病了,可我的眼力還在,說吧,趁我還能幫你參謀參謀。”
曹勳垂眸。
張行簡:“官場沒什麼能難到你,應該是家事了,與弟妹吵架了?”
曹勳笑了。
張行簡也笑了:“你做什麼惹弟妹生氣了?”
曹勳想了想,反問道:“嫂子可與你生過氣?”
提到這個,張行簡露出一副恨不得跟他促膝長談的表情:“何止生過,剛成親前幾年,我們幾乎三天一小吵一月一大吵,數都數不清。”
曹勳看著他:“都為什麼吵?”
張行簡:“什麼能都能吵起來。大矛盾不提,就說小事,有時候我在看書,她可能在做針線,口渴了叫我幫她去倒碗水,我懶得動讓她自己去,她去是去了,過一會兒我就聽她在哭,還以為她被針扎了手,急忙去瞧她,結果她叫我走,說我心裡已經沒她了,何必假惺惺。”
曹勳:“……”
張行簡:“類似這樣的小吵多了,反正我叫她幫忙的時候,她想幫就幫不想幫就不幫,輪到我這個態度,她就會覺得我心裡沒她了,自己在那委屈,你說這有多不講道理。”
可能有點激動,張行簡咳了起來。
曹勳幫他順了順背。
張行簡緩過來後,瞅瞅外面,低聲道:“算了,不說我們,免得她聽見了又要怪我抱怨她,你呢,到底怎麼招惹弟妹了?”
曹勳沉默片刻,道:“出了點事,我想提醒她,但是語氣有些重。”
他這種不喜歡談論私事的人能說這麼多,張行簡已經知足了,他沒有再具體打聽,問:“肯定還沒和好,氣多久了?”
曹勳看向團團,苦笑:“一個月。”
張行簡:“……你的語氣到底有多重?不是,你連外面的人都沒怎麼惡語相向過,怎麼就能把弟妹氣成這樣?”
曹勳不說了。
張行簡嘆口氣:“行吧,我幫你想想怎麼解決這事。”
曹勳逗弄團團,仿佛並不在意。
張行簡:“萬變不離其宗,弟妹既然嫁了你,最在意的肯定還是你心裡有沒有她,無論你為什麼得罪她,她氣來氣去最終都會得到一個結論,也就是你心裡沒她了。隻要你重新讓弟妹感受到你的情意,她心裡一甜,氣也就消了,否則就是你還沒做到位。”
曹勳繼續沉默。
張行簡皺眉道:“該不會,你心裡真的沒有弟妹吧?”
曹勳竟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