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文王搖頭一笑。
不愧是他範伸。
夜裡萬千燈火一亮,永寧侯府和文王府的馬車前後腳到了百花樓門前,一高一胖的兩道身影從那一片烏泱泱地堂中穿過,擋在跟前的官客齊齊讓開。
在官場裡混過的人,誰都知道,這長安城裡,有兩人最不能招惹。
一位是文王,另一位便是範伸。
今兒兩人齊聚,眾人避之不及,好在兩人並未在堂中停留,徑直上了樓,百花樓的媽媽今兒聽說範伸和文王要來,早就備好了雅房。
往日兩人過來,都是文王挑了一堆姑娘又摟又揉。
範伸往往隻坐在一旁看著,並不喜歡當眾同人親熱。
日子久了,百花樓媽媽也知道他的習慣,今日本也沒打算問他,卻聽範伸主動道,“可還有舞女?”
百花樓媽媽愣了愣,立馬點頭,“有。”
“挑個穿紅衣的。”
範伸說完,不僅百花樓媽媽愣在了那,文王也愣了愣,頓了半晌反應過來後,便是一聲大笑道,“果然還是範大人會玩。”
百花樓媽媽趕緊出去尋人。
雅間裡的酒菜陸續呈上,先是幾位抱著琵琶的姑娘,扭著腰肢阿娜地走了進來,文王隨手摟了一個在懷,弄得那姑娘手裡的琵琶聲一陣亂顫。
屋子裡嬌呤聲不斷,很快便掀起了一股子熱朝。
範伸不動聲色地飲著酒。
Advertisement
片刻後雅間的簾子被拂開,一道身姿聘婷的姑娘走了進來,紅衣裹身,身段妖豔如火,正是百花樓的頭牌蘇桃。
範伸抬起頭,眸子輕飄飄從她那張臉色略過,手指捏著酒杯,輕輕地蕩了蕩。
蘇桃垂目款款地走到了他身旁,嬌聲喚了一句,“爺。”話音剛落,便見範伸扭頭對著身後的媽媽問道,“沒人了?”
媽媽一愣。
疑惑地看了一眼範伸清冷的臉色,又瞧了瞧跪在他跟前的蘇桃,一時也不知道問題出在了哪兒。
適才她出去尋人,蘇桃自薦而來。
按理說,世子爺當會喜歡才對。
當初蘇桃初夜,範伸以一萬兩的天價包下了蘇桃之後,這長安城裡的人便都知道,蘇桃是他範伸的人。
雖說蘇桃在百花樓掛了個頭牌,卻也因此,無人敢染指。
今兒範伸前來,蘇桃伺候,理所當然。
這又是怎麼著了
百花樓媽媽雖想不明白,也不敢質疑,忙地道,“有,有,世子爺稍候。”說完便去拉蘇桃。
誰知蘇桃竟是避開了媽媽,跪著往範伸身旁移了移,一把攥住了他的衣袍,顫聲道,“爺,就給奴家一個機會可好?”
那張臉抬起來,滿是祈求。
範伸瞟了一眼,眸子緩緩地移到了衣袍的那隻手上。
蘇桃身子不由抖了抖,卻咬緊了牙關,硬撐著未松手,“爺,爺就讓奴再伺候一回”
範伸這才將目光挪回到了她臉上,陰晴難測的深眸,漸漸地黯然下來。
片刻,便勾唇道,“想好了?”
蘇桃點頭,“奴想好了。”
範伸盯著她,伸手一點一點將衣袍從她手裡抽了出來,身子一仰,懶懶地靠在了軟榻上,“那就跳吧。”
蘇桃能成為百花樓的頭牌,並非虛傳。
自有她的本事。
何況今兒跟前坐著的,還是她心屬之人。
一曲舞完畢。
蘇桃的身段愈發清涼。
範伸一直看著她,那雙眼睛深邃如星辰大海,永遠讓人摸不透他在想什麼,可就是這股子深邃,又能讓人生出無限遐想。
蘇桃無數個日夜,都在幻想著那雙眸子能壓|在她身上。
所有人都以為她的初夜給了範伸。
唯獨蘇桃清楚,那夜他坐在窗前,不讓她靠近半步。
她很想同他說,她是願意的。
願意伺候他。
奈何那日她沒有勇氣說出口,如今她便不想在等了。
這支舞是樓裡的教導媽媽所教,所有姑娘中,也就蘇桃學到了精髓,那款款撩人的身姿扭動起來,全是風情
蘇桃使出了全力。
然對面的範伸卻從始至終都坐在那,沒有任何變化,一雙眸子看似是盯在蘇桃身上,可仔細一瞧,便能發現早已空洞。
曲聲落了尾。
蘇桃小心翼翼地湊到了範伸身旁,嬌聲問,“爺,可滿意?”
伸出手正要去拉他的胳膊,範伸突地一個彎身,手裡的酒杯沉沉地落在了桌上。
蘇桃心頭一跳,忙地縮回了手。
屋內頓時安靜了下來。
身旁的文王從蘇桃進來,眼珠子就盯在她身上就沒挪開過,之後一曲舞,更讓他一身燥熱難安,奈何顧忌到她是範伸的人,一直不好有所動作。
此時見範伸的態度,似乎並不滿意,一時心痒難耐,問道,“範大人不喜歡?本王倒是好這一口”
什麼意思,很明顯了。
蘇桃原本就因範伸的態度,心涼了半截。
此時再聽文王如此說,頓時驚慌地看著範伸,“大人,奴家隻伺候大人一人”
文王討了個沒趣,本想罷了,卻突地聽範伸道,“怎麼,王爺配不上你?”
文王好奇地看了過去。
蘇桃一張臉已嚇得蒼白,祈求地看著範伸,嗚咽道,“大人,奴家心裡隻有大人,還請大人收了奴家,奴家這輩子定會盡心盡力地伺候大人”
然任憑她如何哭,對面那雙眸子裡的神色皆是一片薄情。
蘇桃心頭漸漸地下沉,急著去抓他的衣袍,“大人”
範伸腳尖一抬,輕輕地點在她的肩頭,見她不再往前湊了,才緩緩地收回了腳,看著她滿臉是淚的臉,緩緩地道,“那夜我便告訴過你,不該想的別去妄想,在其位謀其職,不是你自己選的嗎?”
給她安穩她不要。
他也沒法子。
那聲音聽起來輕緩溫潤,然每一個字,都能讓人頭皮發麻。
蘇桃一瞬,跌坐在了地上。
範伸沒再看她一眼,起身理了理衣袍,回頭同文王打了聲招呼,“臣先行一步,王爺繼續。”
身後蘇桃的挽留聲傳來,範伸的腳步已經下了樓。
嚴二沒料到今兒世子爺這麼快就出來了,趕緊去牽了馬車。
坐在馬車上,範伸眉目間的煩躁一瞬顯露無遺。
指頭重重地按壓著那太陽穴揉了一陣之後,才慢慢地平復了下來。
適才並非是蘇桃跳的不好。
而是那紅紗衣袂飄在眼前,他卻沒有任何反應,滿腦子全是昨夜那隻驚慌回頭的臘梅枝
白如雪,紅豔如火。
太過於鮮明刻骨。
一條開衩的豔紅棉褲,其風光,賽過了那羅裙輕紗,竟能讓他毫無半點興致
第30章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馬車回到侯府時, 已到了戌時末。
落雪天府上的人歇得早,燈火零星幾盞,微光盡數吞噬在夜色中, 唯有靠近東院的長廊下, 還掛著昨兒新婚未取下的燈籠。
朦朧的紅光暈上那冷色的衣袍,添了幾分暖, 一直延綿到暖閣外, 突地戛然而止。
暖閣裡外一片黑燈瞎火。
門前掛著那排喜紅燈籠,也不見了蹤影。
漆黑的冰雪夜,雪粒子冷飕飕地撲在臉上,嚴二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 轉過頭看了一眼身旁的主子, 想說什麼,又不敢張嘴, 急急忙忙地掏出火折子。
適才進門想著院裡的燈籠,也沒提燈盞。
怎麼也沒料到黑成這樣。
微弱的光亮開,照出了腳下的半寸之地,嚴二小心翼翼地盯著身邊的那筒靴, 兩人無聲地跨上了暖閣前的幾步臺階。
房門緊緊, 門前無一人守夜。
嚴二又抬起頭, 從夜色中瞧了一眼身旁的那團黑影子, 瞧不見臉色, 但也感受到冰雪天所帶來的陣陣寒意。
嚴二轉過身, 吸了一口氣抬手敲門。
“咚咚”地聲音,落在安靜的雪夜, 悶沉又醒耳, 然半晌過去, 依舊是死一般的沉寂。
嚴二便也確定了,主子今夜是被夫人關在了門外。
自打嚴二跟著範伸後,範伸就一直住在東院,如今十幾年過去,還是頭一回進不了自己的門。
嚴二又試著喚了兩聲夫人。
沒見回應後,隻能硬著頭皮轉身道,“夫人許是睡死了,大人要不上”書房兩字還未說出來,便見範伸往後走出幾步,從門邊上,拉出了下人們守夜時用的小木凳,一屁股坐在上面,不慌不忙地吩咐道,“叫人過來掌燈。”
嚴二緊張地吞了一下喉嚨。
知道今兒晚上八成又不得安寧了。
嚴二腳步下了臺階,身後的人又添了一句,“把府醫也叫起來。”
外頭的叫門聲頭一回傳進來時,屋內姜姝躺在床上,睡得正熟。
“咚咚”幾聲響,甚是吵鬧,不覺翻了個身,繼續閉著眼睛,隱隱聽見了有人在喚,那聲音也如同從遙遠的夢裡傳來。
壓根兒沒想到範伸還會回來。
黃昏那陣,府上的表姑娘來過,拿了幾盒胭脂來,說是自個兒調制的,送給姜姝當新婚的賀禮,姜姝將其請進了屋,一番招待,表姑娘便對其交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