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謝緲自然知道謝敏朝在打什麼算盤,他上前拱手行禮,語氣平淡,“請父皇將此交於兒臣查明真相。”
此話一,便又引得諸多朝臣竊竊私語。
裴寄清始終立在一側,面上不顯,從不多言。
“裴南亭既是殿下表兄,那麼此又如何交予殿下?”竇海芳開口道。
“那麼依照竇侍郎所言,裴南亭是裴太傅的兒子,是我的表兄,那麼不單是裴太傅有罪,我有罪?”
謝緲面上帶笑,睛卻是冷的。
“臣不敢。”竇海芳連忙低頭。
朝堂之上一時翻沸,謝敏朝卻老神在在地坐在上頭,或見李適成始終未有反應,他便站起身來,捋捋衣袖,“那便依太子所言,裴南亭斬首一暫且擱置,待太子與理寺徹查真相後,再做打算。”
他的目光落在謝緲身上,“太子既是儲君,那就應該明白不偏私的道理,諸位愛卿還是把放到肚子裡吧。”
散早朝,謝緲與裴寄清一起往長階下去。
“父皇是什麼意思,應該知道吧?”裴寄清背著手,一邊往下,一邊對身邊的少年說道。
謝緲那一雙眸子神情寡淡,“他把救表哥的機會送到我面前,遞把刀給我。”
“李適成不但是右都御史,還是個正一品瑾謙殿學士,他趙喜潤隻一個左都御史,平裡像個悶葫蘆,今卻跳來。”
裴寄清面上添點笑容,“隻怕在父皇還是齊王時,他就已經是父皇的人,今天鬧這麼一,哪是真讓查什麼真相,真相到底是什麼?他與我該是清楚的,所以他這麼做,是讓找機會,將南亭身上的罪名,扣到這些清渠黨頭上去。”
“猜到。”
謝緲不在焉地應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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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著急到哪兒去?”
裴寄清見他步履輕快地下幾級階梯,便喊聲。
“回去叫我娘子起床。”
謝緲頭不回。
“……”
裴寄清在後頭搖搖頭,失笑,“到底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
——
天光初盛時,戚寸就已經起床。
聽柳絮說謝緲去天敬殿上朝,她便穿戴整齊,去紫垣河對岸的九重樓。
她才上岸,到樓門前還未伸手敲門,卻見一顆什麼東西掉下來,就落在她腳邊,她定睛一看,才看清那是一顆渾圓碩的珍珠。
她一下仰頭,正望見樓上的窗內正有一青衣子在看她。
子隨意地拋著幾顆珍珠玩,除落在戚寸腳邊的那顆,就沒有一顆掉去的。
“師姐。”戚寸揚起笑臉,朝她招手。
砚竹朝她笑,又指指她撿起來的那顆珍珠。
戚寸起初有點不明所以,待樓門一開,她便提著裙擺跑去,抬頭正見砚竹身姿輕盈,施展著輕功將一支又一支的蠟燭點上那懸掛於頂端的金『色』重明鳥燈籠的羽翅上。
本來就有夜明珠照亮,再點上蠟燭,這樓內的光線便更加明亮。
“吃飯嗎?”
樓上傳來周靖豐那道蒼老的聲音。
“吃。”
戚寸一邊答,一邊順著樓梯往上。
砚竹立在二樓欄杆處看著她上來,見她將在底下撿的那顆珍珠遞給自己,砚竹便搖搖頭,將她的手推回去。
“收著吧,砚竹給的。”
戚寸才要開口,卻聽一旁傳來周靖豐的聲音。
周靖豐正坐在桌前用飯,卻見她手上提著不少東西,“這是做什麼?”
“是給先生的束修。”
戚寸反應過來,她忙將自己置辦的束修禮拿過去,“既然做先生的學生,我理應有所奉贈。”
民間通常學生初見老師送的束修便是鹹豬肉幹再加上一壺好酒,戚寸還格外帶些糕點和幹果。
周靖豐見酒,那雙睛果然要亮些,他拿過來才一聞,便滿意地點點頭:“這酒不錯。”
“對不起先生,我這幾受風寒,所以遲遲沒來見先生。”戚寸跪坐在軟墊上,有些不太好意思。
周靖豐重新拿起筷子,“東宮來人送信,說和夫君一起病的。”
“……”
戚寸有點窘迫,臉有點紅。
“年紀輕嘛,行荒唐些正常。”周靖豐吃著酸豆角下粥,眉始終是舒展的。
戚寸沒明白他口中的“荒唐”是哪一種,還以為他知道她和謝緲在檐上吹風看月亮的。
她一時間,更窘迫。
“今就算,明起,記得早些過來,”周靖豐接過砚竹遞來的一碗茶抿一口,“這樓裡的書,都要一一去看。”
“啊?”
戚寸仰頭望一那些嵌在牆壁之間的木架上擺放得整整齊齊的各類書卷。
“這就怕?”
周靖豐放下茶碗,又捻塊糕點慢悠悠地吃,“小姑娘,除看看這些書,其它的,還有的學呢。”
“我知道,先生。”
戚寸點點頭。
“已然錯過佳習武的年紀,我這一身武學,怕是緣。”周靖豐說著指一旁正在喝粥的砚竹,“不過不用怕,既是九重樓中人,師姐砚竹自會護周全。”
“再過兩,師母就到月童,她會指派兩個會武的侍給。”
“師母?”
戚寸驚詫聲。
周靖豐抬瞧她,“難不成以為我是個孤身的老鳏夫?”
戚寸連忙搖頭,“沒有。”
“先生,我之前還不明白舅舅為什麼那麼篤定我九重樓,”戚寸猶豫一會兒,還是開口,“但那我聽先生的意思,您和他認識,對嗎?是他跟先生說,讓您收我的嗎?”
“是想問,我答應收做學生,是不是因為裴寄清?”周靖豐一笑,花白的胡須微顫,“我是欠他一個人情,原本在想著,要不要用此來還。”
“是他在信中篤定,說一定過我的關。”
樓內明亮的光線照在周靖豐身上,他衣衫純白,一身氣度,“當年我拋紫垣玉符,留下持紫垣玉符者可闖我九重樓的話實在是我一時的意氣,這多年來,北魏與南黎之間摩擦不斷,而論是江湖中人,還是那些文人雅士,皆因此玉符掙來奪去,不知多少人命喪九泉。”
“有貪念,不擇手段之人,死自然甚可惜,但其中被辜牽連之人又當如何?就好像一般,端端被攪這渾水裡來,抽身。”
周靖豐的神情透幾分凝重,他輕嘆一聲,“若不讓紫垣玉符一塵埃落定,天下之人還要為它不死不休。”
“所以那您才說,我來闖樓,算解您一塊病?”戚寸恍然。
周靖豐點點頭,又兀自打量她,笑著說道,“但可不要以為,我真是看在他裴寄清的面子上才讓過關的。”
“沒有比更合適的人。”
周靖豐端起茶碗喝一口,“什麼不會,什麼不知,但自有的長處,白紙嘛,未經濯染,坦坦『蕩』『蕩』,這便足夠。”
離開九重樓時,又是砚竹將戚寸送至樓外。
戚寸惦記著那天砚竹給她的酥糖,還有剛剛那顆珍珠,她發現砚竹喜歡金銀首飾和這些漂亮的珠子寶石,就幹脆將自己發髻間的步搖摘下來,斜『插』在砚竹的發間,“師姐,真漂亮!”
“還有還有,”戚寸把自己布兜裡油紙包裹的各種糖果都拿來塞到砚竹手裡,“這些都是我喜歡的糖,可好吃。”
砚竹笑得開,伸手又去『摸』戚寸的腦袋。
戚寸摘步搖又被她『摸』腦袋,發髻散散『亂』『亂』,可她不計較,隻朝砚竹笑。
回到紫央殿內,戚寸才發現謝緲已經回來。
“被打劫嗎?”
少年坐在廊上翻書,抬瞧見她顯得有些凌『亂』的頭發,發髻間一件飾物沒有。
“我都給師姐。”
戚寸過去坐在他身邊。
少年不翻書,伸手去撥弄她的頭發,“我趕著回來叫起床,可卻去九重樓。”
他語氣有點悶悶的。
“的時候沒叫我呀。”戚寸望著他。
“是睡太沉。”
他的手指穿過她烏黑柔順的長發,目光卻停在她鼻梁上的那顆小痣上。
許是忽然想起那個在檐上相擁的夜晚。
“我們看月亮看風寒的連先生都知道,他還說我們荒唐,緲緲,以後我們別……”
戚寸話說一半,卻忽然被少年捧起臉,隻是那麼一瞬間,他輕輕的一個吻落在她鼻梁殷紅的小痣上。
她一下腦空白,連自己要說什麼忘。
臉頰燙得厲害,她看清他那一雙微微彎起的睛,她一時間呆愣愣的,反應過來後,她猛地轉過頭,果然瞧見廊下有幾名宮娥正朝這邊望過來。
她的臉紅個透,羞窘得不行,拿起桌上的書就去蓋他的臉,“緲緲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