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已經不是少年了。
他洗完後出來,帶著一股熟悉的沐浴露香味。
那是我以前愛給他買的沐浴露牌子。
他這幾年接了那麼多一線大牌,都沒換過這款嗎?
陸刃沒有換我給他配好的衣服,而是穿了套休閑服。
我跟在他身後,給他匯報接下來的行程安排。
陸刃到廚房時,剛從冰箱裡拿了瓶冰水。
我:「我熬了粥,還有煎蛋,你嘗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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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刃吃東西的時候特別乖,也特別香。
一口接一口,而且碗裡從不剩飯菜。
他吃得香,我也樂意做飯。
剛畢業那兩年,我朋友來我家做飯,看我每天還給陸刃做營養餐,還罵過我:
「你這麼伺候他,萬一他哪天飛黃騰達把你踢了怎麼辦?
「再說了,你是他經紀人,不是他保姆。」
「保姆」這個詞被陸刃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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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後,他閑下來有空還會學著做飯,誰勸都不好使。
吃了兩次後,我跟他好好談了一通:
「陸刃,我是你的經紀人,本來就是身兼數職。」
「你不要有負擔,我本來就熱愛生活,喜歡做飯、做美食。」
「我是在造星呀。」
「哪有星星成天在廚房裡打滾的。」
「你有這點功夫,還不如多去琢磨琢磨戲。」我給他夾了一筷子魚,「我知道你是把我當親人一樣心疼。」
「那等咱有錢了,以後咱們請個大廚來家裡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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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刃看了看我,又看了眼碗裡的魚。
黑眸垂下,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嗯」了聲,低頭開始大口吃飯。
買的蝦他剝好,給我碗裡倒了大半。
我讓他自己吃,他淡聲道:「我飽了,最近減肥。」
陸刃現在家很大,廚房也大。
但總覺得冷冰冰的,缺了點溫度。
冰箱裡新鮮食材都很多,應該是每天有人送來的。
陸刃喝粥的時候,我沒忍住問了句:
「陸哥,你每天還有時間在家裡做飯吃嗎?」
陸刃吃得很慢,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
他才慢吞吞地嗯了聲。
「沒通告的時候,會在家做飯。」
「有人以前告訴我,要好好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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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神一震。
那句話,是我說的。
他沒喝完,放下碗後,我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陸刃:「有點鹹。」
可惡,幾年下來,手藝果然減退。
陸刃把碗端到碗池裡,我搶著去洗。
他:「你是助理,不是保姆。」
「力所能及的事,我自己來。」
「還有,你放松一點,不用那麼緊張。」
我在緊張嗎?
我自己都沒察覺。
陸刃接了幾個電話後,問我:「你的東西收拾好了?」
我點頭:「已經放在車上了。」
陸刃擦幹凈手上的水漬。
手腕處卷起的衣袖下,腕骨分明,手指修長。
我是手控,當初饞陸刃的時候,除了他的臉,還包括他的手。
哪兒哪兒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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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車後,我準備坐他旁邊。
陸刃低頭看手機,頭也沒抬道:「坐後面,這位置有人。」
留給徐鷺的?
剛巧這時候徐鷺的電話進來了。
是打給我的。
徐鷺講話很快,雷厲風行的御姐範兒。
「讓司機從江寧大道走,這時候不堵車,半小時後機場B1入口見。」
「把電話給陸哥。」
我開的是公放,電話遞給陸刃後。
陸刃:「你什麼時候到?」
徐鷺的聲音溫柔了一些:「放心啦,肯定不會誤機的。」
車窗明明是半開的,有風吹進來。
我卻莫名覺得心口發堵。
好像……他身邊的那個位置也不是說不能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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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副駕。
車上放的歌,竟然還是我以前在陸刃手機裡下的那幾首歌。
他其實是個很念舊的人。
我當陸刃經紀人的第二年,我倆撿了隻小流浪貓。
黑白色的。
撿回家養了半年,小貓生病死了。
陸刃跟我大半夜在市裡聯系了一家寵物殯儀館火化。
火化的時候陸刃,在樓下抽了好久的煙。
上來的時候,我看他眼眶有點發紅。
安葬好小貓後,陸刃竟然花了一周空閑時間,做了一個小貓的羊毛氈玩偶相框放在家裡。
做得很像。
他把它輕輕放在櫃子上。
很小心翼翼的模樣。
所以失望當然也是有的,我好歹也跟了這麼多年。
他的照片墻上居然連我一張照片都沒有留。
明明我記得我跟他以前拍過很多照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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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車就愛犯困。
上高速後,我迷迷瞪瞪的伸手在屏幕上劃拉了一下。
換了首我打瞌睡時最愛聽的那首。
「Fly Me To the Moon」。
我還記得以前陸刃問我:「就這麼愛聽這首?」
我哼哼唧唧轉了個身,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窩好:
「也不是,比較好睡而已……」
陸刃:「……」
所以每次我跟陸刃出去,他開車,我睡覺。
我一打哈欠,他就自然而然地伸手點一點屏幕,把音量降低。
倦意襲來。
我閉上眼睛。
朦朦朧朧裡好像聽到陸刃在跟司機說話:「音量小點。」
一覺睡醒,剛好到機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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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鷺自然而然地走過來與陸刃並行。
講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後,突然轉頭問我:「陸哥的劇本你帶了嗎?」
我懵了。
什麼劇本?在哪兒?講的什麼?
徐鷺停下腳步,雙手抱臂。
已經開始擺出要訓人的樣子了。
「我們去拍戲,劇本難道不是你最該檢查的東西?」
徐鷺戴著墨鏡,居高臨下地當著這麼多人訓我。
像我臉皮這麼薄的人,自然是一下子就不知道該怎麼回她。
徐鷺看了眼時間:「現在回去拿,能趕得上飛機就算你實習合格。」
雖然離飛機起飛還有一個小時,但眼下正是堵車的時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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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還沒開始,我就要被開除了?
那我還怎麼解開這個心結?
我敢怒不敢言,木著張臉剛要上車。
陸刃說話了:
「是我沒睡好,嚇到了她。」
「劇本就在我床上,不怪她。」
徐鷺好像很意外陸刃會突然幫我說話:「可是……」
「沒有做好準備就是她的過錯。」
雖然陸刃全副武裝,完全看不到他的臉,但已經有一些人朝我們這邊看過來了。
陸刃笑了聲:「不如……」
「你回去拿。」
陸刃這人,怒到極致的時候,也會笑。
但那種無形中的壓迫感,是連我這種熟稔已久的人都會害怕的。
這句話,他是對著徐鷺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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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鷺上車狠狠摔門的樣子還挺解氣的。
我偷笑了會兒。
陸刃從我身邊走過,涼涼道:「再笑飛機就趕不上了。」
我立刻跟上。
徐鷺自然是沒趕上飛機。
她原本飛機上的座位在陸刃旁邊,我剛要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陸刃單手解著胸前紐扣,下巴沖旁邊的座位點點:
「這。」
我突然就有點兒害羞。
陸刃這個樣子……還挺誘惑人的。
還好我口罩還沒取下來。
咕咚咽下口水,我一屁股坐下。
然後……又睡了個香甜的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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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目的地的時候,遮光板被打開。
我醒了。
扭臉看到陸刃單手支著下巴,在看我。
我心裡咯噔一下。
不會是……察覺到什麼了?
「景嫣。」他在叫我的名字。
但字節從他嘴裡出來的時候,又感覺他隻是在品這兩個字。
原來是在發呆嗎?
陸刃:「你很像一個人。」
這話說得……多冒昧啊。
我訕笑:「我就是人。」
空姐已經在提示可以下飛機了,陸刃卻沒有動。
還在沉思中。
我著急地替他解安全帶。
低頭接近的瞬間,他輕聲道:「小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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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抑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很快又裝作若無其事道:「我叫景嫣,陸哥。」
他不說話了。
長久的沉默後,他自己解開安全帶起身走了。
我松了一口氣。
我這樣以一個新的身份,能解開我跟他的心結嗎?
劇組的條件比以前好了許多。
再加上陸刃現在的公司他佔了一半股份,自己公司投資的,待遇很好。
陸刃一到,我看到劇組裡那些小年輕看向陸刃的眼裡充滿了崇拜和愛慕:
「陸老師!能有機會跟您一起拍戲,我好開心!」
「陸老師!我們可以一起合照嗎?!」
陸刃:「合影不行,簽名可以。」
小藝人忙不迭點頭:「可以可以!」
看著被眾人簇擁著的陸刃。
我好驕傲。
我的星星少年,已經長成月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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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劇組飯的時候,我被驚到了。
果然是頂流待遇,連海鮮都能空運過來。
但陸刃吃得不是很有胃口,他吃了一點便告訴我:「你全部吃完。」
還有這好事?
接著又叫來劇組負責人:「以後不用單獨給我訂餐,我跟大家一樣吃盒飯就行。」
「把資金花到該花的地方,後期拍攝用錢的地方還多。」
我一邊大嚼著三文魚,一邊看著他說話的樣子。
五年前,我跟陸刃也去過無人區。
但那時候陸刃隻是配角,我們在劇組的待遇算不上好。
甚至有時候連口熱飯都趕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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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人員先把最新鮮的熱飯熱菜送給導演組跟組裡咖位比較大的。
冷的就會分給陸刃這種配角跟路人角色。
有時候,我倆蹲在棚裡剛打開飯盒,遇上風沙天,吃進嘴裡的飯還會夾著沙子。
我倆那時候窮,買不起明星用的那種大房車,晚上睡覺就縮進帳篷裡。
那時候冷,我倆縮在防寒睡袋裡,隔著帳篷都能聽到外頭嗚嗚作響的風雪聲。
陸刃的聲音低沉好聽:「還冷嗎?」
我咬著牙齒,牙關卻還是打冷顫:「不冷……」
陸刃把睡袋打開蓋在我身上,自己裹著長羽絨外套就這麼和衣一躺。
我要起來把睡袋還他。
「暖和了再還我。」他伸出手臂,把我往下壓了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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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重新躺下,把臉藏進睡袋裡。
心臟怦怦直跳。
溫度瞬間就上來了。
過了許久,陸刃睡著了,我醒來,手腳熱得流汗。
給他蓋好睡袋。
夜空星辰遍布,可可西裡的美麗景色詭譎又神秘。
而我旁邊就是陸刃。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
我偷偷許了個願望。
五年後,願望終於實現了。
陸刃成了被人仰望的頂流。
盡管我不在他身旁,但我堅信,他還是會繼續往上走下去。
到達他所追求的巔峰殿堂。
而這一次,是要在這裡拍一部定檔電影院春節檔的懸疑片:
「黑槍」。
進組後,陸刃才知道,原本定下的演技派女主,被人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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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片子的劇本我從別人那看過了,原本女主定的是圈裡的實力派女星李蕓。
卻在進組前兩天被通知換人了。
換成了某財閥家的小公主,流量藝人紀年年。
陸刃一看到紀年年,臉色立刻就變了。
接著轉身打了幾個電話。
回來後臉色依然不好。
我太熟悉這種操作了,雖然是陸刃自己的公司。
但另一半股東如果同意紀年年帶資進組,陸刃其實也拒絕不了。
但這樣的後果就是……
陸刃不配合拍攝。
紀年年的演技確實很爛,陸刃跟她演對手戲,她完全接不上。
臺詞,眼神,默契。
陸刃拋出來的,她統統接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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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耽擱下來,劇組很多人都怨聲載道。
我湊到導演旁邊:「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還是得解決眼前的問題。」
「能不能再跟公司提提建議,能換人的話最好。」
「你以為公司是你開的?都開拍了,想換人就換人?」身後插進來一個女聲。
是徐鷺。
她沒好氣地瞥我一眼:「你一個實習助理,張口就來?」
「得罪了其他人,到時候難做的是陸哥,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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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本來就煩,端著茶杯悶頭不語。
「娛樂圈得罪人的事多了。」我輕聲道,「如果都這麼亂來,那這部電影寒假票房肯定不會理想。」
徐鷺火氣上來了:「輪到你說話了?你一個實習助理才工作多久……」
「五年。」我小聲道,「我有經驗。」
徐鷺冷笑一聲:「你身份證上才23歲,哪兒來的五年經驗?」
我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