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人間傅貴花 3481 2024-11-06 09:38:43

家宴剛過半,便有位穿著黑色禮裙的女人走了過來,看模樣約摸二十五六。


她還未開口,看面相我便知道這人不好對付。


美則美矣,卻是一臉刻薄相。


果然。


女人走過來,目光自傅羨臉上掃過,陰陽怪氣道:


「傅羨,你這腿治療得如何了?我聽大哥說,可能一輩子都站不起來了。你也別氣餒,說不定,這世上真有奇跡呢。」


這語氣不像是貴族小姐,更像是村口磕著瓜子扯閑話的大嬸子。


傅羨有何反應?


他沒反應。


這人連餘光都沒分給她半分,任她在一旁狗叫,人家依舊波瀾不驚。


對方卻不肯罷休。


她順手從旁邊端了兩杯酒,遞給傅羨一杯,


「你的婚禮,我剛好有事就沒去。來吧,喝一杯遲到的喜酒。」


然而——


傅羨沒接。


女人持杯的手僵在半空,顯得有些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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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頓兩秒,她看向了我。


那杯沒送出的酒,又被她遞到了我的面前。


我看了傅羨一眼。


許是察覺到了我的目光,傅羨淡淡開口,卻是半點沒給她留面子。


「傅婉,老爺子收養的女兒,私下裡向我表白過。」


……我聽得有點尷尬,這真是能說的嗎?


看傅羨的樣子就知道,當初他一定是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怪不得剛剛傅婉那般陰陽怪氣。


原來是愛之深,恨之切。


傅婉的酒也端了半天,已經有人注意到了我們這邊的情況,見傅羨沒有阻攔的意思,我便伸手去接酒。


即便是養女,那也是傅家的大小姐。


大小姐敬酒,我哪有不接的道理。


然而——


握杯的一瞬間,傅婉提前松了手。


來不及反應,酒杯掉落在了……傅羨的身上。


紅酒潤濕了他的西服,裡面的白襯衣也染上了殷殷紅痕。


格外狼狽。


而酒杯在傅羨身上滾了兩圈,掉落在地。


一聲脆響,酒杯碎裂,碎片迸濺到我腳面,痛意尖銳。


傅婉瞬間變了臉色,眉一橫,她尖聲質問我——


「我是看在傅羨面子上,才敬你一杯酒,你不喝便也罷了,摔了杯子是什麼意思?」


成功吸引了眾人注意力後,她還不忘一句話升華這個小插曲的含義。


「你若是對婚禮上大家沒出席一事有怨言,便直接說出來。可這是傅家的家宴,你當眾摔杯子是想和傅家叫板嗎?」


我蹙著眉看她。


好一頂高帽給我扣上了。


我想反駁,卻又顧忌著傅羨,低頭瞥了他一眼,這人仍是那副淡淡的神色,不過……


在我看過去時,他微微挑了下眉。


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會錯意,但我領會的含義就是——


放心懟。


我這人一向不客氣,便真的懟了。


「傅小姐不用給我扣什麼與傅家叫板的高帽。我第一次進傅家家門,謹守傅家的規矩,更無意造次,剛剛的確是個意外,不過你若是非要尋個由頭的話——」


「那便當我是看你不順眼吧。」


說完,我故作驚訝,用宴廳內每個人都能聽見的聲音繼續說道。


「不過,傅小姐該不會認為,我是因為當初你私下裡向我老公表白一事,對你心懷芥蒂吧?」


話音落下,我又驀地捂住了嘴,「這是能說的嗎?」


傅婉的臉,由青轉白。


「你在胡說些什麼!傅羨是我哥,我怎麼可能和他表白?」


「再說,一個瘸子而已,他憑什麼?」


她異常氣憤,看來,當初她私下裡向傅羨表白一事,是沒辦法拿到臺面上來說的。


畢竟,再怎麼明面上也同是傅家的子女。


而我聳聳肩,看向傅羨,一臉委屈。


「傅羨,我胡說了嗎?」


傅羨沒有看我,可他唇角卻分明勾起了幾分。


像是在笑。


幸好,傅羨應和地十分給力,他淡淡開口,語氣肯定。


「沒有。」


兩個字,表明了傅羨的態度。


與此同時,他又轉頭看我,話是說給我的,可淡漠嗓音卻傳進了宴廳內每個人耳中。


「表白的視頻還在,感興趣的話,回去放給你看。」


我看著傅婉的臉,笑吟吟地接話:


「好啊,我還挺想見見和自家哥哥表白是什麼樣子的,傅小姐不愧是留洋回來的,思想果真開放。」


對面的傅婉被人戳破了秘密,倒是繃不住了。


我們本就距離一兩步遠,她驀地向前一步,朝我揚起了巴掌——


13


手重重落下,卻並未打到我。


一高一低,兩隻手,緊緊攥住了傅婉揮下的手腕。


寂靜幾秒後,周遭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


一隻手來自於傅羨。


他坐在輪椅上,手臂微微抬起,攔下了傅婉。


而另一隻手,則是讓眾人驚嘆的來源——


傅時徵。


這個自打進宴廳後,便一臉淡漠,自動忽略所有問好聲的,傅時徵。


他捏住傅婉手腕,聲音冷戾。


「像什麼話。」


四個字,語帶苛責,瞬間讓傅婉噤了聲。


剛剛面對傅羨時陰陽怪氣的她,此刻卻規規矩矩,甚至大氣都不敢喘。


傅時徵並未再多說什麼。


或者說,以他的身份,四個字便已經足夠了。


他的目光掠過傅婉,在我臉上微微停頓,隨即轉身離開。


而那位站在傅時徵身邊的紅裙女人,反倒走了過來。


不同於傅婉的驕縱與跋扈,她先是與傅羨點頭示意,而後看向了我。


纖白玉手遞到了我面前,「你好,我是傅時徵的未婚妻,溫素。」


我連忙同她握了手。


溫素。


可真是名不副實。


這般淡雅素凈的名字,人卻生得妖嬈,她妝容精致,說話時朝著我笑了笑,便幾乎讓我看出了神。


顛倒眾生,說的便是這種女人吧。


怪不得,能站在傅時徵的身邊。


簡單聊過幾句,溫素便也離開了,而我注意到,傅羨的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面前這個準大嫂身上。


不曾移開半分。


沒看出來,這人還是個癡情種。


溫素離開後,傅羨仍舊一言不發,卻開始支使我給他拿酒。


一杯又一杯。


這人蹙著眉,似乎心事重重。


後來,我實在看不過眼,忍不住低聲提醒他喝酒傷身,要適量飲酒之類的。


然而——


傅羨瞥我一眼,從口袋裡摸索片刻,掏出一張卡來,遞給了我。


「閉嘴。」


我盯著卡看了兩秒,正想詢問裡面有多少錢時,傅羨開了口:


「五萬,沒密碼。」


「好的少爺。」


收了卡,我立馬保持沉默,將卡握在手裡反復看了下,我不禁腹誹。


這人不會是卡販子吧?


怎麼隨時隨地都能抽出一張數額不等的卡來?


14


左熬右等,家宴終於結束。


我松了一口氣,推著傅羨出了傅家,上車後,傅羨脫去西裝外套,捏了下眉心,闔著眼靠在了椅背上。


「司遙。」


「嗯。」


我連忙湊了過去。


然而,車子剛好拐彎,我沒坐穩,一頭栽進了傅羨懷裡。


奇怪。


撞上去的那一刻,我下意識地伸出手,可隔著襯衣卻似乎摸到了——


腹肌。


觸感緊實,輪廓清晰。


我有點納悶,這人是怎麼練肌肉的,坐輪椅上舉槓鈴?


正出神,頭頂傳來了傅羨的聲音。


「摸夠了?」


嗯?


我瞬間回神,收回手,並坐回身去。


訕笑一聲,我試圖解釋,「剛剛車子轉彎,我沒坐穩……」


「嗯。」


傅羨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而後睜開眼,看向了前座的司機,「下個月,加工資。」


司機連聲道謝,笑得很隱晦——


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卻沒發出半點笑聲。


加薪風波過後,我輕聲問他剛才叫我有什麼事。


傅羨偏頭看了我一眼,不知從哪拿出個做工精致的袋子塞到我手裡。


打開一看。


是幾塊打包的,剛剛的糕點。


他竟還記得。


我愣了兩秒,才伸手接過。


傅家的私廚手藝很好,這款糕點是杏仁味的,甜而不膩,特別好吃。


我沒忍住,也捏了一塊遞到了傅羨嘴邊。


「你也嘗嘗……」


傅羨垂眸掃了一眼,倒還算給面子,張嘴吃下。


15


第二夜同床共枕,是我把傅羨扶上床的。


上床前,有專門的助理照顧傅羨去洗澡,等他從浴室出來,身上已經換了一套黑色睡衣,真絲的材質。


……與我身上穿的這套,是情侶款。


房間內隻開了盞夜燈,我急著過去推他的輪椅,連鞋都忘了穿,赤著腳踩在地板上倒也不算涼,就是有點臉紅。


我與傅羨充其量就算是一對協約夫妻,搞什麼情侶裝,怪讓人害羞的。


推著傅羨往床邊走時,這人蹙著眉,一個勁催促我。


直到被我扶上了床,他才掃了一眼我踩在地板上的腳,說了句地上涼。


於是我就乖乖地爬上了床。


這人雖然雙腿有疾,性子又淡漠了些,但還算是知疼知熱。


夜裡。


我驀地想起了今天栽進傅羨懷中,那溫熱緊實的懷抱。


這一想,便再睡不著了。


身旁的傅羨倒是睡得很香,許是喝了酒的緣故,他睡得很沉,甚至還說了夢話——


「司遙,其實那張卡……沒錢。」


說完,他就又一秒入睡。


而我攥著那張今天被他塞到手裡的銀行卡,更睡不著了。


清晨醒來,身旁已空。


本以為已是日曬三竿了,可拉開窗簾,外面卻還是灰蒙蒙的。


看了一眼掛鐘,竟才 5 點多。


我打了呵欠,趿著拖鞋去了趟廁所,本想上床補個回籠覺,又有點擔心傅羨。


他行動又不便,這一大清早的去哪了?


於是我裹緊睡衣,出了臥室。


走廊開著夜燈,光線暗沉。


我走到樓梯口,探頭看了一眼——


一樓客廳也是空空如也。


我想,可能是傅羨有什麼事出去了吧。


正想回臥室時,忽然聽見了傅羨的聲音。


語氣低沉清冷,而他具體說了些什麼,我卻是沒聽清。


循聲望去,似乎聲音是從一樓走廊裡側的一個房間傳來。


我不該有好奇心的,也應該聰明的選擇充耳不聞。


可是——


莫名地,我還是悄悄下樓,走了過去。


房間門口。


我屏息站在一側,順著未關嚴的門縫觀察著裡面的情景。


然而,所見卻讓我大吃一驚。


那個性子淡漠,似乎對世事都提不起興趣的傅羨,此刻卻仿佛換了個人。


黑色的真絲睡衣松松架在他身上,他坐在椅上,眉眼冷然,眸光流轉間,眼底的戾氣比起傅時徵也隻多不少。


「一分鐘,交代清楚。」


傅羨斜倚著身子,點了根煙,說得漫不經心。


而我目光偏開些,這才看見——


除了站在傅羨周圍的幾名黑衣保鏢外,在他面前的地上,還跪著一個男人。


跪著的男人背對著我,看不清臉。


傅羨說完後,那人身子明顯一僵,卻始終不肯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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