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所有環節裡最核心的我。
將乘著提前準備的救生艙，潛入海底，在阿稻的接應下離開這片罪惡的土地。
這就是我所有的計劃。
一環套一環，精密籌謀，本不該出錯。
可我沒料到，居然會有人掙脫天性的欲望。
是李墨然。
16
密林中，我冷漠地拔開信息素瓶的塞子。
極高極純的信息素霎時蔓延開。
引起了島上所有 Alpha 的警覺。
他們起初還能保持清明，但很快就在信息素的誘導下陷入了狂亂狀態。
Alpha 們倏地朝信息素發源的中心跑來。
我把信息素瓶放在原地，和阿稻朝另一側走去。
沒想到卻在不遠處遇見了李墨然。
他似乎在林中尋找了許久，身上的白衣服都被樹枝打破了。
見到我，他眼中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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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仍然要抑制急促的呼吸和澎湃的欲望。
他半跪著，臉色潮紅，額上青筋迸起，為了壓抑天性和我說話，在掌中扎了刀保持清醒。
我卻沒有了初見時的溫柔小意。
而是冷漠地看著他。
「李墨然，我騙了你們，我既不是 Alpha，也不是 Omega。
「我是一個，殘廢的 Beta。」
我看了眼時間，感受到不遠處 Alpha 跑來的震動，朝他笑了下。
「你問我去哪兒了，那我告訴你，我被遲玖囚禁了。
「待會估計會有一場亂鬥，你找個地方躲起來吧。
「很抱歉牽連到你，但這是我的復仇計劃。」
我冷漠地看著他：「島上的 Alpha，都要死。」
李墨然呼吸一驟，鎏金色的眸子明暗一晃。
他一用力，掌心的鮮血淋漓。
他說：「我幫你。」
可我不敢信。
島上相處的日子短暫而簡單，就像是兩簇火花，一觸即離。
我不相信他會違背天性和一直信奉的帝國榮耀。
我怎麼能拿他微不足道的真心，去賭整個計劃的完成。
可李墨然一字一句，目光堅定。
他鎏金的眼眸中有暴戾的光，但犬齒死死咬著唇，將下唇撕得鮮血淋漓。
他看著我，渾身發抖，卻依然害怕嚇著我般。
「我幫你，逃走。」
我退後一步，朝他笑了下。
「李墨然，如果是三年前遇見你，我會跟你走。
「可惜，現在已經是三年後了。」
三年的苦痛壓抑了我。
我無數次痛恨自己為什麼是個 Omega。
Alpha 天生擁有力量與尊嚴，無數的榮耀在前方等待他們。
而 Omega 擁有的，隻有無盡的溫順與寵愛。
我們被拔去爪牙，被敲碎傲骨，學習如何伺候和討好 Alpha，學習如何成為一個完美的妻子。
卻唯獨沒有人教我們——
如何成為一個「人」。
一個活生生的，有尊嚴的人。
我的目光掠過一絲嘲諷：「節目很好玩吧，29 個 Alpha 追逐一個 Omega，像是狼群在圍捕獵物，享受獵物的無措與絕望，這就是你們的天性。」
「可惜，我隻是一個最普通不過的 Beta。」
「你們的一切期待都落空了。」
說罷，我轉身而走，不再管趴伏在地上的他。
Alpha 墮於獸性，就該死於獸性。
「等等……」
李墨然微弱的聲音傳來。
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朝我前方擲來一個東西。
那是一把仿唐刀的便攜光刀。
他說：「既然如此，帶上這個吧。」
我頓了頓，終而還是俯身撿拾起手電筒大小的便攜光刀。
然後不再停留，朝遠處走去。
17
我和阿稻走到海邊時，聽見密林中央傳來震天響的嘶吼聲。
棲息在林上的飛鳥簌簌飛走。
那些高高在上、披著高貴皮囊的 Alpha，此時正如野獸般搏鬥著，絲毫不顧文明的外表。
最原始，最激烈，也是最不堪的爭奪伴侶的方法。
就是互相爭鬥，勝者為王。
可惜，他們最後心心念念的隻有一場空。
但當我和阿稻走到放置著救生艙的地方，看見那裡空無一物後，心卻緩緩沉了下去。
我和她對視了一眼。
阿稻打手勢：「我昨天來看，還在。」
我彎起唇角，眼裡笑意冰冷：「是伊裡斯·費雪。
「他以為斬斷我外出的方式，就能攔住我嗎？
我朝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裴家在這裡有一個小型實驗室。
「那裡應該有潛艇。」
阿稻點點頭，跟上了我。
我特意避開 Alpha 行動的軌跡，一路上倒是沒有碰到什麼人。
穿行的樹枝打到我的臉上，讓我想起了更久遠的曾經。
曾經，有個人把我從總實驗室裡帶出，在夏日島的這個實驗室裡短暫待過一個季度。
他對我說：「我們想把這裡打造成所有 Alpha 的天堂。」
他所說的，就是在夏日島中投放數十個 Omega，然後配上數倍的 Alpha。
在整座島上追逐取樂。
後來大約是遇到了阻力，沒有辦成。
但一年後，「夏日追逐」企劃案橫空出世。
從那時，我便知道了。
這座島注定是 Omega 的地獄、Alpha 的享樂天堂。
所以我要血洗這座島，讓 Alpha 骯臟的血液來凈化這座美麗的島。
也要留下震懾，讓帝國所有人都為之膽寒。
我在隱秘的實驗室裡識別了基因鑰匙。
在我的記憶裡，實驗室的最中央有一座潛艇。
我走到裡面時，果然看見了完好無損的它。
但是，我並沒有在潛艇裡看到能源核心。
能源核心是所有機械最重要的動力。
沒有這個，所有機械都隻是一團廢鐵罷了。
極高的培養皿裡，是幽幽發光的能源核心。
但與之相對的，想要走到培養皿前，必須先穿過數道機關，忍受被扭曲的痛苦，還要遊過一段原液。
我走到機關前，任那些射線在身上掃蕩著。
骨骼和肌肉處傳來撕裂的疼痛。
但我一點兒也不在意。
曾被實驗千百遍的身體經受過更痛苦的折磨，射線隻會對我晚年造成影響，現在的我並不懼怕。
然而，暗處卻有個人沖了出來。
他頂在我面前，脫下身上的防射線衣裹在我身上，咬牙切齒道：「秋冉！」
他低聲道：「秋冉，你就不會躲嗎！」
我抬起頭，視線掠過他焦急的雙眸和開合的薄唇。
大少爺從小被家裡嬌花般溫養著，從未見過這般陣仗。
被射線臉嚇得煞白，肢體也僵硬。
但卻堅定地護著我。
他猛地把我推出射線包圍外，咬了咬牙。
「你別動，我過去幫你拿！」
我站在包圍圈外，冷漠地抱胸，站在外面看他艱難匍匐幫我拿鑰匙。
無形的光刃絲線割破了他的皮膚，血絲在容器中飛舞。
當時，那個人也是如此的姿態看著我的，觀察我的一舉一動。
他不是裴思衍，卻是他極為親近的人。
他是裴家的長子。
這個瘋子，天生冷漠神經質，旁的什麼也不關心，隻沉溺於做各種實驗。
無數 Omega 被他折磨到瀕死，而他連眉頭都不皺一下。
我費盡心思接近他後，終於敲開了他一絲心門。
他說：「我有個弟弟，和你一樣大。」
他說起裴思衍時，臉上都是溫柔疼寵的笑意。
我愣愣地匍匐在他腳邊，聽他講起另一個 Alpha 的幸福人生。
天生貴胄，父母疼愛，容貌頂尖，力量拔尖。
小時候愛拉小提琴，大了愛賽車和極限運動。
無論做錯什麼事，都有父親和兄長兜底。
我承認，我聽到這些話時，內心酸澀不堪。
我嫉妒裴思衍。
我和弟弟出生時就從貧民窟被運進實驗室。
從未躺在父親的臂膀中，從未聽過母親溫柔的哄睡聲。
我們的人生，從一開始就被規劃好。
隻為成為誰的禁臠，隻為成為誰的附庸。
在冰冷蒼白的實驗室中，我時常嫉妒這個明亮的少年的人生。
直到，我在夏日島又遇見了他。
他如我想象一般的愚蠢、好勾引。
但溫室的豢養，也讓他生出了許多人身上沒有的赤誠。
哪怕被我欺騙至此，他也沒有一絲惱怒。
譬如此時。
裴思衍猛地鉆出水面，白皙的臉上還有細碎的傷痕，但他的眼睛卻璀璨如星。
「秋冉，我拿到了！」
「嗯。」
我接過那串鑰匙。
卻在他起身之際，狠狠一腳踹到他的心窩裡。
「裴之衍，你這個王八蛋。」
裴思衍愣愣被我踹進了水裡，半晌沒回過神來。
我拭去眼角的淚，帶著鑰匙走了。
很久之後, 身後才傳來他細弱的聲音。
「我不叫……裴之衍，我哥哥才叫。」
「我叫裴思衍。」
我沒有理會，徑直離開了。
18
潛艇有了能源以後就可以壓縮。
折疊以後，我握著水滴大小的能源中心, 把它藏進了貼身處。
我和阿稻走到了海邊。
先前還平靜的海邊，此時卷起了大風，吹得人眼睜不開。
海邊站著一個渾身血跡的身影。
他生得高大, 站在那裡瞇起眼睛就給人十足的壓迫感。
伊裡斯·費雪抽著雪茄，裊裊的煙霧從他艷麗的眉眼中掠過。
「寶貝, 有沒有人告訴你……其實這次的節目還有天眼參與？」
天眼, 帝國監測的最高機器。
在其包圍內, 一切都無所遁形。
我沒想到戰場上的東西也被伊裡斯·費雪搬了過來。
究其目的，居然隻是困住一個我, 真是有些可笑。
我朝他笑了笑。
「費雪, 那麼多的 Alpha, 你贏了？」
伊裡斯·費雪淺淺地「嗯」了一聲。
「那麼多人覬覦寶貝, 當然要通通解決了。」
他的眉眼裡掠過一絲戾意。
「隻是還有兩個臭蟲不見了。」
我笑著走近他。
猛地抽出李墨然給我的唐刀, 朝他斬去。
我下手又快又準, 朝他打鬥中的傷口懟去, 又為他添了幾處致命傷。
「費雪，天眼不會告訴你, 落敗的 Alpha 什麼也不是。
「它也不會告訴你, 哪怕是曾經是 Omega, 也有打敗你的機會。」
說罷, 我收刀入鞘, 釋放出潛艇。
拉著阿稻, 走了上去。
最後的最後，我又看了一眼這座美麗的小島。
夏日追逐。
在夏日, 追逐一個無措的 Omega。
可惜, 他們的美夢終究落空了。
番外
「夏日追逐」成為了帝國史上一個血色麗影。
從此以後, 所有人提起那座小島，都是搖手不提。
再後來，世界各地的實驗室被秘密攻破。
從裡面逃出大批的 Omega。
他們神色冷漠麻木，像是被折磨了很久。
帝國赫赫有名的「控制 Omega 案」在大法庭上審判時，門外擠滿了憤怒的群眾。
他們激烈道：「除了 Omega, 大家族是不是還控制了許多東西？！」
此事逐漸醞釀。
在往後的數百年間, 發生了政權的更迭。
新生平等的「聯邦」代替了過去腐朽的「帝國」。
至於追溯到最初的起源。
人們隻在聯邦元帥李墨然和首相裴思衍的口中聽到一個名字。
「秋冉」。
但這個名字，最後也被證明是一個假名。
那位傳奇的 Beta，無父無母，無名無姓。
「除了世間的風，沒有人知道他來自哪裡。」
但他留在人們心中的側影，足以傳遞數個世代。
聽說這個傳聞時, 我正站在另一個小島上。
島上有各色的 Omega。
阿稻正幫助他們艱難復建，以融入正常的社會。
我看著落日融入地平線，笑了下。
未來終究屬於我們。
往事沉海去。
來日如風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