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晚上幾點能完事兒?梁蔚輕在彌楚包了場子,剛剛還打電話給我問你最近什麼情況呢。”
蘇晚青聽出來,就是剛剛在超市叫住他的那個年輕男人,餘光瞥見聞宴祁低頭回消息,她也拿出了手機。
巧的是,剛打開微信,一條對話框就頂了上來,空白的屏幕顯示,昨天在咖啡店認識的奶奶拍了拍她。
蘇晚青勾了勾唇,打字問她,“想下棋了嗎奶奶?”
對話框頂部斷斷續續顯示正在輸入中,過了大約兩分鍾,一條語音發了過來。蘇晚青偏頭看了眼聞宴祁,按下了語音條旁的“轉文字”。
“哎呀我拍錯了,小蘇丫頭,我不是想找你,我是想找我大孫子的,不小心怎麼拍了你呀?奶奶現在不想下棋,現在沒有時間,等晚上吧,晚上奶奶找你下棋。”
蘇晚青腦補出老太太說這些話的語氣,發了條貓咪流淚的表情包過去,想說“好的”,字還沒打出來,聞宴祁卻突然猛踩了一腳剎車,蘇晚青沒做防備,手機掉落,後背狠狠撞了一下。
再抬頭,看見人行橫道上有兩個小女孩,都背著書包,看起來是附近哪所小學的學生,人行綠燈都結束了,倆人大約是沒注意到,追逐打鬧著到了馬路上。
“等會兒。”
聞宴祁說完這句就熄了火,解開安全帶下車,朝那兩個被剎車聲嚇傻的小姑娘走了過去。
蘇晚青撿起手機,看著聞宴祁怒氣衝衝的背影有些擔心,剛想跟著下車,就看見背影清落的男人走到斑馬線上,一手拉著一個,將倆小孩送到了馬路對面。
還以為他是路怒症爆發的蘇晚青頓時有些愧疚。
聞宴祁將人帶到安全地帶後依舊沒走,而是蹲在倆小孩面前,伸出手指著不遠處的紅綠燈說著什麼。蘇晚青有一些沒一下地看著,看他不疾不徐地叮囑,表情卻並不怎麼熱切,又心生疑竇,這個人身上的氣質是真的很矛盾。
兩分鍾後聞宴祁回來,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側身看她,“撞到了?”
蘇晚青搖頭,“沒有,沒事。”
話音剛落,他擱在中控臺上的手機震動起來,聞宴祁收回視線看了眼屏幕,然後又看蘇晚青,在她疑惑的目光中,他開口解釋,“她們應該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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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聞宴祁的奶奶打來的電話,蘇晚青隻聽到聞宴祁一句接一句的“嗯”、“好的”、“知道了”......乖順程度之前從未見過。
“您讓老宅的司機開慢點兒,不急,我們還沒到家。”說完這句,聞宴祁才掛上電話。
之後便是默不作聲的路程,車子加速很快,察覺到聞宴祁的著急,蘇晚青也莫名其妙緊張起來,將車窗降下來些,她臉朝向了窗外,試圖讓灌進來的風來給自己的思緒降溫。
聞宴祁單手搭在方向盤上,偏頭掃了她一眼,“害怕了?”
“沒有。”話是這樣說著,脊背卻挺得筆直。
到了左岸水榭,這股緊張感達到了巔峰。聞宴祁拎著菜進了廚房,蘇晚青則拎著袋子進了一樓的衛生間。她帶的東西多,從毛巾到牙刷,洗面奶到護膚品,基本日常能用到的她全都帶來了。
聞宴祁家的裝修風格是輕奢高級灰,目之所及的地方基本不怎麼陳設物品,因此洗漱臺上也沒有擺放東西的餘地,她左堆堆右擠擠,還不小心碰碎了一整瓶精華水。
聽到玻璃碎裂的聲音,聞宴祁走過來查看。
他站在衛生間門框下面,看見蘇晚青像隻小蝦米一樣蹲在地上,撿起了一塊碎片,蹭了把裡面殘留的水,然後,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像塗身體乳一樣在手臂上抹勻了。
“......”他忍不住開口,“這瓶很貴嗎?”
蘇晚青回過頭,目光坦誠,“挺貴的。”
主要這瓶是她年中大促剛買的,花了小半個月的工資,連一周都還沒用到,說不心疼是假的。
“別用了。”聞宴祁從置物櫃裡抽出一塊幹淨的拖地布,又將蘇晚青手心裡的那塊碎玻璃抽走,扔進了垃圾桶,“結束後把品牌名字發來,我賠給你。”
蘇晚青手心一空,人也愣了下,“我沒那個意思。”
“工作中發生的損失,甲方進行補償是理所應當。”聞宴祁說完,將抹布遞給她,“小心手。”
蘇晚青扯了扯嘴角,剛要道謝,門鈴就響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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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支持,希望閱讀愉快啦。
第7章
◎那香味經久不散。◎
門鈴一聲接著一聲,明明音量是平穩無波的,可蘇晚青總覺得那聲音一道比一道高,像是在催促誰一樣。
她抓著拖地布,陡然站了起來。
聞宴祁剛想去開門,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怔了兩秒,他淺聲安慰,“別緊張,你先把洗漱臺面收拾好,我去開門。”
蘇晚青轉過身看他,秀眉輕擰,緩緩地點了點頭。
聞宴祁走了,蘇晚青迅速將地上的碎片包起來扔進了垃圾桶,然後又起身檢查洗漱臺面,在心裡默默清點,有沒有什麼遺漏的東西。
與此同時,聞宴祁腳步輕快地去走到了玄關處,剛打開門,邵麗華和娟姨興奮的臉出現在眼前,配上兩雙賊兮兮、不斷向內屋打量的目光,讓聞宴祁不由失笑。
“說了七點,怎麼六點就來了?”
邵麗華推開他,鞋也沒換就往房裡走,一邊走還一邊說,“你娟姨說的,想要搞清楚你的真實生活狀態,就要搞突然襲擊。”
聞宴祁握著門把手,一臉無奈地看向娟姨。
娟姨也笑,朝著老太太不輕不重地抱怨,“哎喲,您怎麼轉頭就把我給出賣了呀?”
“這件事待會兒再說。”邵麗華打量了客廳和餐廳都沒有,正想往廚房走,“先把我孫媳婦兒叫出來,我看——”
話音剛落,身側的衛生間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蘇晚青站在門框下,笑容柔美,嗓音清雅,“奶奶好,我是蘇——”
這句話也沒說完,倆人四目相對的瞬間,彼此的笑容都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人在震驚狀態下自然張開的嘴巴。
“小小小、小蘇?”邵麗華還沒搞清楚狀態,“你怎麼在這裡?”
蘇晚青眉頭挑高,眼睛都瞪圓了,想起剛剛在車內收到的那條語音,縱然千頭萬緒難以捕捉,可腦袋裡卻還是浮現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
“奶奶,您要找的大孫子就......就是他?”她伸出食指,顫巍巍地指向了不遠處的聞宴祁。
傍晚六點,日落西山,最後一抹斜陽鋪在客廳,帶著夏日獨有的熱情和坦誠,在結白的地板上反射出光,映照著這空蕩房間內四張面面相覷的臉。
......
十五分鍾後,客廳沙發上。
邵麗華緊緊地拉著蘇晚青的手,喜上眉梢地將她從頭到腳打量著,嘴裡不住地念叨著,“怎麼那麼巧啊,好孩子,竟然是你。”
蘇晚青的拘謹並沒因著這份巧合削減多少,她繃緊了上半身,兩隻手被老人家粗粝的掌心摩挲著,指尖都快緊張得發麻了,隻能不斷附和著,“我也沒想到。”
“都怪那小子,一領證就出國了,這半年你受了不少委屈吧?”
邵麗華是真心喜歡她,蘇晚青看得出來,抿抿唇擠出一個笑,“沒有的奶奶,他工作要緊。”
“好孩子,奶奶知道你懂事。”
就在邵麗華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廚房傳來娟姨的聲音,“吃飯啦。”
蘇晚青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馬扶起老太太,“奶奶,我們邊吃邊說吧。”
“唉好好好。”
倆人從沙發上起身,換到了餐桌旁坐著,沒有按照聞宴祁原定的座次規劃來坐,老太太一直握著蘇晚青的手,她隻能依附著老人家,跟她坐到了一側,與聞宴祁面對面了。
他所謂的廚藝就是打邊爐,乳白色大理石餐桌上擱著各式精致的餐盤,食材都是價值不菲的和牛海鮮之類,老太太應該是不能吃高脂肪的食物,面前擺放的皆是一些清淡時蔬和鮮切水果。
蘇晚青入座後便惴惴不安,抬眼往對面看,聞宴祁正在往老太太的被子裡倒水,透明杯壁上有細小的水泡,一推動便滑落了。
她在桌子上踢了他一腳,強迫他回一個眼神給她。
聞宴祁也如她所願看她了,隻不過他段位更高,比她氣定神闲,拿起桌上那瓶鮮榨橙汁,表情和煦,揚眉問她,“這個沒有添加果糖,喝了不會長胖的,給你倒一杯?”
一副溫情款款,體貼入微的做派。
蘇晚青入戲慢,反應過來後扯起嘴角笑了,“好。”
聞宴祁倒好果汁,把杯子推到她面前,蘇晚青下意識伸手去接,不知有意還是無意,聞宴祁的指尖在她手背上滑過,不動聲色的,宛如一條遊魚。
蘇晚青抬眼看,他眸色深,對視時眼睫輕顫。
蘇晚青強迫自己放松下來。
那頓飯吃得也沒預想中的煎熬,聞宴祁看著是個不近人情的性格,在老人面前卻乖順得很,不需要老太太說,他便主動開啟了話題,詢問倆人是如何認識的。
老太太這會兒歡喜得很,吃飯倒沒多少胃口,也不怎麼願意搭理自己的大孫子,隻一個勁兒地握著蘇晚青的手說話,問她今年多大,在哪裡工作,平日裡喜歡玩什麼,錢夠不夠花之類。
娟姨一邊給老太太布菜,一邊給聞宴祁解釋倆人的相遇。
四個人,兩組話題,各說各的。
過了快一個小時,鍋子快熬幹了,乳白色的湯底越來越濃稠,咕咚咕咚地冒著泡,熱氣氤氲,蘇晚青在虛假的熱情中生出些恍惚的愧疚。
她反握住老太太的手,“奶奶,您都沒吃多少東西。”
“我晚上一直都吃得少,吃多了睡不著的。”邵麗華微微眯著眼睛,笑容和藹,“我看你也沒吃多少,是不是我話太多了,都沒讓你好好吃頓飯。”
“沒有的。”蘇晚青垂下眼,“我胃口小,吃飽了。”
一旁觀望的聞宴祁放下杯子,似乎是終於找到了話題,“都吃飽了,那我們送您回去?”
“不著急。”老太太看了眼餐桌,“你們先收拾,我再跟姑娘說會兒話。”
聞宴祁看了眼娟姨,表情無奈,似乎是在求助。
娟姨笑了笑,開口勸道,“小祁剛回國,人家自己都還沒跟姑娘聊夠呢,您這兒霸佔一晚上了,有什麼話以後再說嘛。”
邵麗華歡喜了一晚上,這會兒終於反應過來,看了眼蘇晚青,又看了看不遠處的聞宴祁,抿著唇笑,“對對對,我糊塗了。”
聞宴祁倚在中島臺上,散漫地卷了卷袖口,壓著情緒,笑得隨意,“要不別回了,在我這兒過夜,拉上你姑娘徹夜長談?”
“不用了,不打擾你倆。”老太太松開了蘇晚青的手,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衛生間在哪?”
蘇晚青為她引路,熟練了按下了照明燈,還不忘叮囑,“下午剛拖的地,您小心滑。”
廚房那邊,聞宴祁和娟姨已經收拾好了,倆人站在中島臺邊,低聲交流著老太太最近的飲食和狀態,娟姨事無巨細地匯報著,說到下個月的化療時,聞宴祁的目光突然轉向了她。
蘇晚青站在沙發旁,有些局促,仿佛偷聽被當場抓獲,但其實她隻是不知道該做什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