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阿箏不一樣。”
他抵著她額頭,再次牽起了她的手,眼底帶了幾分懇切的意味:“阿箏要是真心疼我,就幫我……”
他眼底的愛和欲都藏不住,引著人沉淪。
秦箏咬了咬唇,忍著羞意道:“其實……還有其他辦法的……”
……
清洗完躺回床上的時候,秦箏腿上火辣辣疼著半晌睡不著,她望著帳頂幽幽嘆了口氣,要不以後還是用手吧。
身旁的人呼吸已經沉穩,一隻手卻還牢牢扣著她腰肢。
楚承稷不知從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一旦和秦箏睡在一張床上,秦箏一定是在他臂彎裡的。
有時候秦箏夜裡翻滾,滾遠了,他睡著了都還能憑著潛意識把人給撈回來。
秦箏一開始不太習慣被人抱著睡,腰酸背痛了幾天,後邊習慣了,倒是把她多年都改不過來的睡姿給挽救了一下。
此刻聽著身側的人綿長的呼吸聲,她忍不住轉過頭去看。
楚承稷的睡相一向很好,綢緞般的墨發鋪在軟枕上,鴉羽似的眼睫在冷白的膚色間像是被畫上去的,唇色很淡,莫名讓人想親吻,他的氣息很幹淨,像長在山間的竹,又似落滿雪的青松,凜冽又淡然。
但在半個時辰前,秦箏也見過他凌亂瘋狂的神色。
哪一個都是他,哪一個都叫她喜歡。
指尖若即若離描繪著他的輪廓,落到他唇上時,忍不住探身輕輕落下一吻,才把頭枕在他臂彎裡心滿意足睡去。
她不知道的是,那個睡著了的人,在她閉上眼後,就掀開了眸子,指尖微微蜷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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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亡國第一百零一天
醒來正是日薄西山之時,夕陽的餘暉透過門紗,將房內的一切都染成了橘紅色。
秦箏輕手輕腳起身,披了件外袍推開窗葉,望向夕陽下的庭院,心底有一股自己也說不清的平和安寧。
內室的珠簾晃動發出輕響,秦箏沒有回頭,身後的人輕輕擁住她,下顎擱在了她頸窩,聲線裡帶著幾分剛請起床的喑啞:“什麼時候醒的?”
“剛醒。”秦箏身體重心後移,放任自己靠在了他身上,望著天邊火燒一樣的雲層道:“真美。”
楚承稷看著她夕陽下柔美的側臉線條,輕輕“嗯”了一聲。
斜陽樹影,倦鳥歸巢,夕陽將他們相擁的影子拉得很長。
“餓不餓?”楚承稷俯首問。
晚上有慶功宴,少不得一群人上來敬酒,席間商談的,也是公事居多,在這樣的席面上,反而吃不了多少東西,去慶功宴前,先吃點墊墊肚子比較好。
秦箏也明白這一點,想了想道:“讓廚房送些清淡的吃食來吧。”
她回內室梳妝更衣,楚承稷出門吩咐下人去廚房傳膳。
踱步回內室,秦箏已經換了一身莊重的百鳥銜枝曳地裙,正在首飾匣子裡挑選合適的發簪。
楚承稷注意到他先前從皇陵帶回來的那串菩提珠被她單獨收納在了一個木匣子裡,這菩提珠交與她後,從未見她戴過。
他拿起那串菩提珠,看了看她纖細皓白的手腕:“祈福避禍用的,可以戴在身上。”
秦箏卻是搖頭:“我非是信佛之人,既不信佛,又戴這菩提珠,不妥。”
秦箏沒有宗教信仰,但對那些宗教,還是本著基本的尊重心態。
這菩提珠她收著,也隻是覺著,畢竟是楚承稷前世用過的東西,留著當個念想也好。
楚承稷聽到她的解釋,笑了笑,將菩提珠又放回了木匣子裡:“阿箏慧穎,說得在理。”
在兩堰山時,他還想著給自己再磨一串菩提珠,後來拿回了這串菩提珠,卻再沒戴過。
沾了七情,染過六欲,他心已在娑婆,好歹曾是佛門之人,再戴這菩提珠,多少存著幾分不敬。
秦箏簪好最後一根發釵,對著銅鏡左後照了照,想起他們一開始達成的那筆“交易”,微微偏過頭,望著楚承稷眼波流轉:“殿下一會兒見了張大人,可要記得幫我討工程款。”
她塗著豔麗的口脂,再露出這樣勾魂奪魄的笑來,楚承稷半垂下眸子,拇指用了些力道按在她唇角,將口脂揉得暈開,開口倒是些與風月無關的事:“修堤的折子拿與我看看。”
秦箏一聽,趕緊去書案旁捧了折子過來,楚承稷看得很細致,半晌不發一言。
秦箏正疑心是不是這修堤的方案有問題時,就見楚承稷把她擬的那封折子擱在了桌前,修長清瘦的指尖在上邊輕點了幾下:“重擬,多陳以修堤之利,修堤的錢款暫且不提。”
秦箏提筆重寫時,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楚承稷讓她這麼寫,是想先讓大臣們都同意修堤一事,同意了,後邊才好討錢。
拿著她原來那封折子去同大臣們商討,大臣們看到修堤要花的那筆銀子,隻怕心底就不太樂意了。
想通這一切,秦箏忍不住抬頭去看楚承稷,他坐在一旁的梨花木椅上,手上捧了本兵書看著,等她重寫折子。
發現她偷瞄的目光後,淡淡一撩眼皮朝這邊看了過來。
秦箏覺得自己笑得有點狗腿:“懷舟處理這樣的事情,挺有經驗的?”
楚承稷將手中的兵書翻了一頁,“以前討軍款糧款,不比這容易。”
那時候他手底下管錢糧的老臣,一聽他又要徵戰,就拿辭官威脅。
……
比起楚軍的士氣高漲,陳軍這邊铩羽而歸,逃回去的將士把陰兵的謠言也帶了回去。
一時間,楚軍有陰兵助陣的言論在民間傳得沸沸揚揚。
李氏奪了楚家江山,毀楚氏皇陵,惹得楚氏歷代帝王震怒,武嘉帝親自派出陰兵向李信討回江山,這樣的傳言在茶樓酒肆更是被說得有鼻子有眼。
這股惶恐,不僅蔓延至了駐扎在元江對岸的陳軍,就連遠在汴京的陳軍,心中都開始惶惶。
百姓都說這是李信的二兒子挖了武帝陵的報應,李信費盡心思偽造各種神跡為自己造勢,可以說全被這陰兵的謠言給弄得功虧一簣。
李信震怒,得知是沈彥之是給大皇子出謀劃策的,氣得險些咬碎了一口牙。
“他當朕不知他沈家的算盤?老二被安上了挖武帝陵的罪名,這滿朝的前楚舊臣,哪個還敢擁護他?將來若是老二繼承大統,這不是明擺著給連欽侯、淮陽王聲討的把柄?”
“老大急功近利,沈彥之明著是要幫老大,實則是讓他在和前朝餘孽對陣時損兵折將,等老大也沒了爭儲之力,他沈家好扶持沈嫔肚子裡的東西上位!”
“他沈彥之好計謀啊!讓朕兩個兒子內鬥,他沈家漁翁得利,他既不知曉如何當一條好狗,朕便給他些教訓!”
太監奉上前的茶盞被李信一甩袖打爛個稀碎,他怒喝:“傳禁軍統領,命他親去了結沈嫔腹中那個孽種!”
閔州失守後,沈彥之官降三級,她胞妹也從貴妃降為了嫔。
……
沈嬋自有孕以來,就一直努力隱瞞,借口回家探親,可算是暫時離開了皇宮,沈家又以沈老夫人身體抱恙為由,稱她留在家中侍奉沈老夫人盡孝。
怎料卻還是叫李信聽到了風聲。
沈家人也算是看清了李信的嘴臉,知曉與其在李信跟前當一條狗,不如把全部賭注都放到沈嬋肚子裡的孩子身上,一直都在配合沈彥之保全沈嬋。
不管沈嬋最終生下的是皇子還是公主,最後昭告天下的,必須是她生了一位小皇子。
沈家在沈嬋歸家後,就清理出一處別院,讓不少貧苦人家有孕在身的婦人都去別院裡養胎,別院裡不僅有下人照料,那些婦人生下嬰孩後,還能拿銀子。
沈家出此下策,就是以防沈嬋生的是位公主,那麼就從這些農婦生下的男嬰裡挑選一名冒充皇子。
禁軍統領帶兵圍了沈府時,沈嬋正在後院的佛堂裡念經。
佛堂門窗緊閉,供奉著的白玉觀音悲憫地看著人間,供臺前插著的三炷香徐徐燃著,煙霧嫋嫋。
沈嬋著一身素色的寬大袍子,頭上除了一根木簪,再無別的發飾。
她很瘦,面上帶著久病的蒼白,身姿單薄得像是一陣風就能吹倒,神情卻很平和,鋪了一地的是她這些日子抄的佛經,字跡娟秀工整,一筆一劃都極盡虔誠。
“菩薩,信女生下這個孩子後,自甘入阿鼻地獄,隻求菩薩能佑我兄長此生長樂無憂。秦鄉關五萬將士,他是為了我才叛的,這五萬殺孽,是信女的孽,與我兄長無關……”
她知道兄長的噩夢是什麼,秦鄉關一役後,兄長在陳營見到她,臉上全是血,她嚇壞了,以為是兄長受了傷,撲過去要檢查他的傷勢,兄長卻隻是用前所未有的灰敗神色望著她,說:“嬋兒,走到這一步,阿兄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那時還不太懂他話裡的意思,那一晚,沈彥之一夜未眠,她從未見他那般痛苦過。
那滿臉的血跡他不曾清洗過,淚水漫過臉頰時,仿佛是湧出的血淚一般。
第二日,秦鄉關五萬楚軍被坑殺的消息傳回來,她才知曉兄長那句話意味著什麼。
五萬冤魂,都成了兄長的債,但這一切,不過是她們的好父親為了給他的小兒子鋪路而已,兄長臭名昭著,他們的好父親則向李信投誠成功。
等時局穩定後,再奪了兄長的世子之位,傳給他的冰清玉潔的小兒子,多好的計謀。
知道一切真相後的沈嬋想過自絕,是兄長乞求她:“嬋兒,好好活著,阿兄在這世間,隻有你一個親人了。”
她迄今忘不了兄長那錐心的目光,是啊,母親去了,她們兄妹便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了。
在榮王伙同繼母將她嫁給李信時,她便已沒有了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