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人想見你。」
「誰？」
宋時欽替我推開了隔壁會議室的門。
各大戰隊互相挖人是常有的事。
當初 KIL 想挖雙子星、EIN 想挖宋時欽，這兩件事鬧得沸沸揚揚，不過即使開出了天價的薪酬，他們也選擇留在了自己的戰隊。
我的小戰隊並不是多出名的那一個，我也沒訓練多久，還沒優秀到能被大戰隊看上。
可事情就是這樣發生了。
KIL 的經紀人坐在前排，他親自起身迎接我。
「是 Soy 吧？我看過你出道以來的所有比賽，還有剛剛那場打得也不錯，你非常優秀，每次都能看見你的進步。
「不知道你是否有意願換一個環境，來我們 KIL？
「你知道的，作為國內數一數二的俱樂部，我們各方面的設備都是頂級，在電競這條路上逐夢，選擇一個本身就優秀的戰隊不會出錯。」
他開出了一個對我來說是天價的數字。
能加入 KIL 這樣的頂尖戰隊，就離世界級的賽場更近了一步。
這幾乎是每個敲著鍵盤的少年的夢想。
我也不例外。
但真正面對這樣的誘惑，我奇跡般地平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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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的邀請，但是不好意思，我拒絕。
「你看到我取得的所有的成就，都是我和我的隊友們一起闖出來的，Soy 之所以能成為現在的 Soy，是因為我背後站著 FM 的所有人。」
我開門出去，沒想到宋時欽還等在外面。
他靠在墻邊，雙手抱胸，語氣肯定。
「你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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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見了？」
會議室貼了隔音板，哪怕是貼在門上也聽不清裡面的動靜。
「猜的。」
宋時欽朝我露出個笑來，神色稍松。
「今天的友誼賽是意外，我沒想到他會注意到你，還打算挖墻腳。我想著要尊重你的意見，就答應他和你談談。」
幾年前，宋時欽剛冒尖，各大戰隊的邀請便如潮水般湧了上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來自 EIN 的邀請。
圍觀的當事人還開過直播，繪聲繪色地描述宋時欽拒絕的場面。
少年人張揚明媚，帶著股特有的傲氣，就連拒絕都幹脆利落。
宋時欽果然也如同他說過的那樣，成了如今身價最高的三位電競選手之一，打上了世界級的賽場。
「雖然說著尊重你的意願，但沒能提前告知，你應該……沒生氣吧？」
宋時欽朝我走了幾步，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沒什麼好生氣的。」
平心而論，宋時欽已經做得夠好了。
我看向他的眼睛。
「朋友是為了我好，我明白。」
不料宋時欽輕輕嘆了口氣，聲音溫柔。
「不想做朋友，怎麼辦？」
「什麼？」
我懷疑自己聽錯了。
見我呆在原地，宋時欽重復了一遍。
「我是說，不想和你做朋友怎麼辦？」
雖然認識的時間還不長，但我真心實意地將宋時欽當作了朋友。
不再是屏幕裡那個崇拜著的 Win 神，而是現實中的、生活裡的朋友。
他現在突然說不想做朋友，難道是說……
孟舟的話不合時宜地又在我腦海中跳了出來，以前總覺得是玩笑，現在怎麼有種玩笑成真的錯覺。
我心底隱隱有了猜測。
宋時欽表情認真。
「你忘記你說過的話了？要勇敢追愛。」
「我就站在這裡，你什麼時候來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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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忘記自己是怎麼從 KIL 基地出來的，又是怎麼踏上回去的路了。
老於早就把那場友誼賽的事告訴了大家，一伙人坐在沙發上裝模作樣，準備嚇唬我。
「我說怎麼又是吃飯，又是參觀基地的，那兩戰隊是不是看上我們中單了？」
「Soy 肯定不會答應，但我們可以裝裝樣子，坑他一頓飯，彌補我們的精神損失。」
「你小子，歪主意還是你多。噓，Soy 回來了！」
我推開門時，他們集體坐在沙發上，面色凝重。
還是教練先開口，他輕咳一聲。
「是不是有人要挖墻腳了？Soy，他們給你多少？」
我簡單比了個數字。
結果那群家伙演不下去了，鬼哭狼嚎地沖上來抱我大腿。
孟舟嗓門最大。
「天啊，Soy 你要是去了能不能捎上我？我能給你洗衣做飯拖地捶背。」
「帶上我帶上我，大戰隊出手就是闊綽，有沒有考慮把我們整個 FM 買過去？」
「差不多行了。」
教練一拍我肩膀。
「好小子，就知道你有骨氣，我們堅決不為五鬥米折腰。」
「其實我還有個問題。」
我深吸一口氣，從他們每個人的臉上掃過。
「你們談過戀愛嗎？」
幾條單身狗的表情瞬間凝固了，要是問遊戲他們能天花亂墜地說三小時，問感情經歷簡直一片空白。
孟舟顫顫巍巍地舉起手。
「你有喜歡的人了？是誰，我們認識嗎？」
我下意識地否認。
「我還沒想清楚，但他的意思很明確。」
老於插嘴。
「要不你問問江時延？我們這群人裡隻有他有女朋友吧。追女孩子這種事他應該能給你分享點經驗。」
我扯了扯嘴角，「那他應該沒什麼這方面的經驗。」
「什麼跟什麼……」
這句話的意思表示有些隱晦，老於一時間沒轉過彎來，孟舟倒是一下子反應過來了。
他臉色慘白。
「你說的那人，不會是宋時欽吧？」
都到這份上了，我實話實說。
「沒拒絕，不過我也沒答應，這十九年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直男，倒還沒想過這方面的事。」
「不拒絕不就說明你不抵觸，回來問我們不就說明你在動搖。」
孟舟一臉沉重，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哥們，還直男呢？你知道我們基地外面種了一排柳樹吧？
「你比它還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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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舟的話雖然離譜，但有時候想想還真有幾分道理。
我躺在床上，睜眼是宋時欽，閉眼還是宋時欽。
迷迷糊糊就要睡過去時，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宋時欽發來的消息。
「白天說讓你追我是開玩笑的，我喜歡你，應該是我來追。」
「被人喜歡不是困擾，如果你不能接受可以直白告訴我，我承受能力還不錯。」
所有在電子競技這條路上逐夢的人都看過 Win 宋時欽的比賽，甚至會在之後瘋狂迷戀上他的操作。
我也不例外。
但是一提起宋時欽，我現在腦海中浮現的，卻是他現實中的樣子。
做什麼都遊刃有餘，體貼溫柔，又會時不時冒出點壞主意，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起，像一條小狐貍。
我把打在對話框裡多餘的話刪去，隻留下了一句最初的想法。
「可以試試。」
「試試？我這個人不喜歡做沒有把握的事。」
宋時欽繼續補充。
「我是想說，我們見一面吧，讓你能確定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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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自己好像又上了某些人的套，不然怎麼就答應了見面？
這次地點就約在我們基地門口，早上我換好衣服，提前半小時出門，沒想到宋時欽已經等在了外面。
他穿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黑色長風衣，站在不遠處的樹下。
聽見動靜，宋時欽似有所感，帶著笑意轉過了身，自然地問。
「吃過早飯了？」
基地裡那群蝙蝠晝伏夜出，幾乎沒有吃早飯的習慣。
我搖頭，「還沒。」
「正好我也沒有，那就從吃早飯開始？」
今天見面我當然有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於是趁著兩人並肩走在路上，我忍不住發問。
「宋時欽，其實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你是怎麼確定自己喜歡一個人的？」
說到「喜歡」這個詞，我的臉忍不住開始發燙。
晨光正好，灑在人身上連帶著目光都繾綣了幾分。
宋時欽緩緩開口。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沒出道前你有個遊戲 ID 叫無冕之王，我曾經是你的好友。」
除了周而復始的訓練和復盤，宋時欽在空閑時間會做的事還是打遊戲。
他登上自己的小號，隨機匹配路人，用以訓練自己應對突發事件的反應能力。
那天他匹配到了一個 ID 為「無冕之王」的家伙，這是個新手，甚至才剛玩了一周。
「那時候我第一次明白，教練口中的天賦是什麼意思。」
宋時欽加了我為好友，有空就會登上小號看看，如果我在打遊戲，他就觀戰，如果我不在線，他就隨機匹配。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將近半年，半年後，你再也沒登上那個賬號。」
宋時欽低頭，斂去眼底的苦澀。
「有點後悔那時候沒能和你坦白身份，再也找不到你了。」
又是半年後，一個小戰隊冒尖，在一場市級比賽中拿下了最終的勝利。
我正式以「Soy」這個遊戲 ID 出道。
宋時欽也在眾多的賽事中，一眼注意到了我。
再後來，兩支戰隊約定了直播 PK。
這一次，沒有小號, 宋時欽真正出現在了我面前。
「我想，我已經找到你了, 我可以慢一點，總不至於嚇到你。」
宋時欽失笑。
「不過我低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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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們很早就認識了。
說沒有記憶不可能，我反而對宋時欽印象極深。
這個三好網友從不在遊戲裡罵人, 還時不時會鼓勵我，教我些小技巧。
要是我爸不會打遊戲，我都要懷疑是他在支持我逐夢電競了。
隻不過後來忘記了密碼，我又重新建了賬號，投入了忙碌的訓練中, 無暇顧及。
最後一個問題被解開, 我們也快抵達早餐店了。
我停下腳步, 宋時欽跟著停了下來。
「還不餓？」
我看向宋時欽的眼睛, 那裡閃著星光，繾綣溫柔。
「還是直奔主題吧, 要不要和我談戀愛？」
「或者說，當我男朋友。」
「我也下載了反詐中心。」
宋時欽再一次湊近我，將我攬進懷中, 像是抓住了失而復得的珍寶。
「你可騙不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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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您關注的主播 Win 已上線。」
正值在線人數最活躍的晚上，手機震動一聲, 隨即提醒我宋時欽開播了。
他像往常一樣, 開始隨機匹配。
有個運氣好的粉絲被抽中，在彈幕裡激動地發了一長串亂碼。
宋時欽看起來心情不錯, 抽空回答了好幾條彈幕。
【有什麼好事嗎？Win 怎麼看起來格外高興。】
「嗯，確實有好事。」
於是彈幕裡紛紛開始猜測, 直到「戀愛」這個詞被刷了出來。
「是，談戀愛了。」
再多問宋時欽卻不回復了, 他點開在線好友, 精準捕捉到了我的名字。
我剛上號開麥, 孟舟突然開門沖了進來。
「你有沒有看 Win 直播？他居然瞞著大家談戀愛了, 虧你還剛為他由直變彎, 這個不值得，Soy 你要不再挑挑, 喜歡別人吧？」
他嗓門實在是過於響亮, 即使我眼疾手快關了麥，彈幕那頭還是聽見了大部分, 刷起了感嘆號。
【我沒聽錯吧？Soy 喜歡 Win，中單配中單是真的？】
【不是吧！我剛磕到的 CP 就這樣沒了？】
【前面的別哭，有沒有一種可能……】
……
屏幕那頭, 宋時欽的聲音清晰。
「有沒有一種可能, 是我和 Soy 在一起了？」
孟舟呆在原地，然後像一隻野猴似的尖叫著沖下了樓。
我的心跳開始加速，重新回到電腦前, 打開了麥。
宋時欽還在不緊不慢地回復彈幕。
【怎麼那麼突然？】
「不突然。」
宋時欽唇角勾起，饒有興致地露出對我賬號特別關注的標識來。
「畢竟我等這一天，很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