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雖然顧時磬沒說，可我知道他蠻累的。
我偏頭躲開他的手，低頭啃了一小口貓糧。
沒多久，熟悉的惡心感傳來，隨後是胃部的絞痛。
我站立不住，倒在桌上，吐了一桌。
這一切是如此的似曾相識，就像是那個陽光明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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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攥緊了藏在手心中的藥丸。
侍衛搜查得並不仔細，想來也沒將我這等貨色放在心上。
午門前落轎，剩下的路，要我一步步走。
那日天氣很好，我走了很久。
原來，這就是汝南王每日上朝時也需經過的路途。
若我家未遭逢大變，若我走上仕途，是不是每日也要走過這長長的路，抵達大殿，在朝堂上慷慨陳詞，讓我的理想得以實現呢？
最後，我站在漢白玉的臺階上，看著緊閉的殿門。
我愛的人，我恨的人，都在裡面。
「喵～」
我站在原地發呆，不知何時身側依偎了一隻小小的貍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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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通體雪白，天生藍金雙瞳，直直地看著我，忽然翻身躺下，露出肚皮來，我蹲下身擼了擼它，聽到呼嚕嚕的聲響，笑了起來。
身後跑來一個小太監，想要把貍奴抱走：「哎喲，我的小祖宗，您要是亂跑，汝南王可得扒了我的皮！」
汝南王？他從未養過寵物啊。
我問道：「這是王爺的愛寵？」
小太監並不認得我，回道：「稟公子，這是王爺母妃生前曾養過的。」
我：「再讓我摸摸它。」
我伸手輕輕撓它的下巴。
如有來世，能做一隻貓咪，也不是什麼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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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中斷。
「什麼情況啊？寶寶怎麼吐了？」
「那個貓糧是不是有問題？我看寶寶一直都在吃新鮮的魚蝦，它會不會對糧過敏啊？」
「不好說，每隻貓的體質都不大一樣。」
「攝制組後勤怎麼搞的？」
「這種事大家都不想，也不能怪攝制組啊……」
……
「臥槽，等等，不會是最近的『毒貓糧』事件吧？」
「毒貓糧？」
「就是有人猜到快遞裡是寵物糧，就會扎針投毒。」
「這還是人嗎？寶寶不會……」
「我看寶寶吃得不多，應該沒事。」
顧時磬工作室：大家好，霽月目前正在醫院接受治療，為了貓貓的安全，顧時磬將暫時退出節目，希望大家諒解。
34
小太監把貍奴抱走了。
大太監催我進殿。
我站在原地，動也未動，直接服下了藥。
早在我得知自己將被拍賣之日，便備好了這東西，隻是沒想到，會在此時派上用場。
這藥無色無味，服用後隻會呈現心疾突發的脈象。
疾病突發，香消玉殞。
在這個時候，對我對他，都是好事。
我聽到太監驚惶失措地叫喊，分辨不出裡面有幾分真心。
我看到殿門打開，汝南王向我奔來。
先是惡心，隨後五臟六腑都在絞痛。
眼前景象明明已經開始模糊，我卻能看到他通紅的雙眼和擔憂的眼神。
也許這隻是我腦中的幻覺。
「我……」
一個死人的感情，何須宣之於口，對他而言不過是負擔。
「願你，宏圖得展。」
35
再次醒來，我在顧時磬的床上。
顧時磬變回了緬因，正在舔我背後的毛：「霽月，我知道是你來找我了，你不舍得將我一個人孤零零地拋在這個世界上，對嗎？」
「你說，願我宏圖得展……」
「可我，想要的，從來都隻有你而已。」
我渾身僵直。
他竟真的是……汝南王嗎？
可我如今，隻是一隻貓咪而已。
劇烈的疼痛在我的骨骼經脈中穿梭，我忍不住發出一點嗚咽。
顧時磬發現我醒了，便停止了舔毛的動作，而是變成人抱住我安撫：「我問過貓咖老板，他說，今天是你的生日。」
「霽月……寶寶，別怕，疼痛是正常的過程，隻要熬過今夜……你就能……」
太疼了……
剩餘的話我已然聽不清楚，隻覺得有冰涼的東西落在我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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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桌前，看著習題冊裡的復合函數求導，忍不住張嘴啃上手中的中性筆尾部。
顧時磬伸手撥開筆：「不可以咬筆。」
我有些氣悶：「我不會嘛！」
顧時磬頓了頓，不要臉地把他自己的手指塞了進來：「可以咬我。」
我拍掉他的手：「滾開，死變態。」
顧時磬低聲笑：「以前你可不會這樣，總是在我面前裝乖，平日裡不是彈琴焚香，就是看書練字，說話輕聲細語，用詞文雅。」
我暗自腹誹：以前你也沒有這般不要臉！
我輕咳一聲，轉移話題：「對了，我為什麼會吐啊？是變身的副作用嗎？」
顧時磬臉色冷了幾分：「不是。」
「我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也是貓咪，大約一年後才變成人的。
一歲的貓咪，大概就成年了……」顧時磬看著我的眼神下移，「可以摘蛋了。」
顧時磬忍不住笑出聲來。
37
顧時磬還是沒告訴我，我為什麼會嘔吐。
後續是我高考後，顧時磬給我買了新手機，這才在熱搜上看到的。
正如網友們的推測，貓糧在運輸過程中被投毒。
幸好我吃得不多，加上送醫及時，沒有什麼大礙。
顧時磬報了警，投毒人很快被抓到，按照法律規定，被判了三年有期徒刑，其他被投毒的糧也都及時追回了。
很多寵物糧官方號都發了聲明，說會保密發貨，保護寵物安全。
顧時磬推門進來：「在幹嘛？」
「沒什麼，有事嗎？」我倒扣下手機。
我知道他被嚇得不輕，不想讓他想起那些不好的事。
顧時磬走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我要拍的電影裡需要一個琴師的角色。」
我有些不自在，想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
「月公子，可願賞臉？」
「好。」
顧時磬番外 1
十五歲那年，在皇後舉辦的梅花宴上，我第一次見到了霽月。
他身體不好，雖然已經十二歲了，可看上去還是瘦瘦小小的一隻，裹著狐裘窩在他母親身側，露出一張清冷又漂亮的臉蛋兒來，傲氣又嬌氣。
我的皇兄，亦是太子，目光已然鎖在他身上，挪都挪不開。
我不禁暗暗感慨，這般顏色，幸好生於重臣之家，否則不知要吃多少苦頭。
皇後忽然開口：「汝南王。」
我收斂心神，上前：「參見皇後娘娘、太子殿下。」
「起來吧，」皇後道，「你出宮建府已有月餘，難得進宮來，且去看看你母妃，她病了多日，很是想你。」
今日宴席，怕有蹊蹺，可事關母妃，我不得不匆匆趕往清凈殿。
太醫跪了一片，個個把脈後隻搖頭不語。
我知道是毒。
那日梅花宴，皇帝駕崩，太子奪權，霽月父親死諫未果，他的家族被抄家流放……而我的母妃，隻能靠每月一碗解藥，在這深宮中茍延殘喘。
霽月顏色姝麗，太子找人將他送入青樓做了清倌，隻待不日拍賣，找人重金買下後送入東宮，卻被我截胡。
太子無治世之才，好色戀權。父皇想廢了他，卻沒想到棋慢一招。而在太子登基後，更是苛稅重賦，百姓苦不堪言。
母妃薨了後，我被扣在京都。恰逢敵國來犯，我抓住時機請命，領兵出徵，一點點收復河山，樹立軍中威望。
蟄伏多年，隻待一個時機。
弒兄，總不是什麼好名聲。
霽月用他的死，給了我名正言順的理由——奪妻之仇。
在他死後，我總是在想，如果當年我不是出於心裡那點喜愛將他留在身邊，而是送他去鄉野、去別國，他是否能平靜度過一生呢？
我總是想不出答案。
而我早已被昏君下了慢性毒藥，很快就會見到霽月了。
也不知，若是在黃泉之下得以相見，霽月會不會答應我的表白，做我真正的王妃。
那漂亮清冷的臉龐染上緋紅，一定會很美吧。
顧時磬番外 2
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我是一隻緬因貓。
雨天，我躲在屋檐下，看著烏雲翻滾的天空發呆。
死了都入不了黃泉，也不知霽月會不會怪我來得太慢。
高跟鞋踩在水坑裡，濺起了幾朵水花，我默默挪開一點距離。
舔毛很累的。
她和爸爸從未問過我的來歷。同母妃一樣，他們看向我的眼神裡，總是帶著欣賞與慈愛。
霽月，原諒我吧，人世間的感情流轉，總是會被牽絆其中。
我承認，我貪戀這點溫暖。
顧時磬番外 3
媽媽找來了家教，為我惡補完九年義務教育後，送我去了高中。
她問我未來想做什麼。
前半生，我身為皇子，苦讀百家之書，學習為君為臣之道；後半生，我領兵徵戰，與昏君鬥智, 篡權奪位。
可這都是我的責任、我的無路可退與沒得選。
也許是我呆愣了太久，她安慰我：「沒關系, 如果想不出來，做個平凡的普通人，也很好。」
可我覺得不好。
我想起了霽月。
他一生坎坷, 卻從不肯低頭，哪怕身在青樓，也要學琴唱曲，做個頭牌。
那晚我做了夢, 久違地夢見了他。
夢裡, 我陪他看戲, 霽月抱著一隻貍奴，側頭問我：「王爺，唱戲的人體會過那麼多人的傳奇人生，會覺得自己的人生平淡無味嗎？」
我答：「如果是我的話, 我不會。」
「為什麼？」
「因為我的人生裡，有你。」
霽月笑了起來, 眼睛亮亮的, 裡面像藏著星空。
我繃著臉強裝鎮定：「你笑什麼？」
霽月還是笑：「我笑你的情話, 俗氣。」
我有些不甘心：「我本就是個俗人。你……」
霽月：「我怎麼？」
我：「你還未回答我。」
霽月：「王爺，感激與愛, 是兩種情感。你的一生中，隻有我待你以誠。等你體會了他人的人生、他人的情愛, 再與我表白不遲。」
天剛蒙蒙亮，我就敲開了父母的房門。
「時磬，怎麼了？」爸爸迷迷糊糊拉開床頭臺燈。
我聽到自己說：「我想好了，我要做個戲子, 體會他人的人生。」
媽媽忍不住笑了起來：「那個叫演員，什麼戲子？又不是封建時代。」
顧時磬番外 4
霽月翻了個身，窩在我的懷中，用他毛茸茸的腦袋蹭我的下巴。
「鬧我？」
我伸手按住他的後頸，沿著脊背一路下滑，很快聽到他的嗚咽。
我湊到他耳際：「你還沒回答我。」
霽月哼哼唧唧：「回答什麼？」
我：「你會覺得自己的人生平淡無味嗎？」
霽月被我弄得有些難耐：「嗯, 不……會。」
「為什麼？」
「……小爺可以變成布偶貓啊！哪裡普通了？」
我陰沉了臉色，手上的動作更狠了一些：「錯誤答案。」
「因為……」
「又錯了。」
……
算了, 就這樣吧, 不開竅的他也很好。
顧時磬番外 5
爸媽有事出差，我幫忙帶放暑假的顧時欣。
進了貓咖, 一隻布偶貓懶洋洋地趴在貓爬架頂層，端的是傲嬌不屑。與當年梅花宴初見，窩在他母親懷裡一模一樣。
我知道是他來了。
欣欣果然吵著要霽月。
我有幾分自得，這樣傲嬌、無人不愛的小漂亮……
是我的。
顧時磬番外 6
我和霽月拍的電影上映了, 反響不錯。
可我的評論區裡, 為什麼有這麼多對霽月表白的人？
甚至……還叫他老公、夫君！
我忍耐兩世，難以宣之於口的情愫，在如今這個世界，竟然……
世風日下, 人心不古，莫過於此！
顧時磬 V：@琴師霽月，是我的。
- 完 -
